褚氏走出老太太屋子時,臉色鐵青,她看見喬魏遠和若素向她行禮,只是悶哼了一聲,便提步離開。
在她眼裡,喬魏遠始終是二房的庶子,而若素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白啓山在嶺南能不能活的長遠都難說,老太太一旦歸西,一個表小姐在喬家還能有什麼立足之地?!
到時候別提給她說個正經人家的親事,就連給喬魏荀做妾,她都覺的是擡舉若素了。
褚氏帶着鄙夷的心思離開了莫雅居。
另一邊丫鬟通報過後,喬魏遠和若素先後踏入屋內。
香爐裡燃着檀香,五覺異於常人的若素依舊嗅到了濃烈的藥味。
老太太病情恐怕比表面看上去還要嚴重的多。
喬魏遠自行坐在老太太身側的下首,將鳥籠子遞給了容嬤嬤,笑道:“祖母,孫兒昨日特地去花鳥集給您買了這個小畜生,您可別看它丁點大,專會哄人開心了。”
說話間,他有意無意的瞥了若素一眼。
這令的若素更加不自在,彷彿所提到的小不點就是自己!
喬老太太拉着若素坐在她身側,滿意的看着喬魏遠,語氣綿延,像是壓抑着欲要咳出的肺一般道:“遠哥兒有心了,你那二哥要是能有你一半規矩,我老太婆就能安心的走了!”
老人家心頭壓着事,眉間的褶子似乎一夜之間又深了幾分,她又道:“你父親忙於政務,二房諸事,還要你多擔待些.....你大可放心,那女子就算生下了男嬰,也不會影響你如今在二房的地位。”
她這是明確的指明瞭喬魏遠‘嫡子’的身份。夏荷生下的只能是庶出。
喬魏遠淡淡的笑着,臉上是超越了這個年紀的從容,他如若無事的道:“孫兒心裡清楚,祖母是一心待孫兒好的。”
喬老太太方纔看兩人一道來請安,就覺得稀奇,再細細看了看這對璧人,眉眼笑彎了去,她問道:“素姐兒和你遠表哥這幾日可已經熟絡了吧?”
若素感覺有種莫名的尷尬,喬魏遠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孩子,可在這些人眼裡,他們二人是明擺着一對錶兄妹。
很多時候,表兄妹之間的事是說不清的。
她忙道:“外祖母,我讓小廚房燉了川貝梨汁,可止咳化痰,您不妨試試。”她又解釋道:“剛纔您和大舅母有事商議,我就在花廳等了一會,正好遇到了表哥。”
喬魏遠聞言,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與表妹確實是偶遇.......”他不知爲何突然沒有說下去。
若素髮現他這個人笑的時候比不笑時還要陰冷。
喬老太太似乎有些失望,咳嗽襲來,容嬤嬤忙從巧雲手裡接過攢盒:“難爲表小姐了,老祖宗昨個兒還惦記着呢,三姑娘在世那會,也常爲老祖宗燉川貝梨汁。”
屋裡的氣氛瞬間跌入冰點。
老太太眸光晦暗,喬若素雖是庶女,也是親孫女,再者當年柳姨娘的死,她多少有些愧疚。
喬魏遠俊挺的臉像抹了一層寒霜,這是讓人無法直視的冷然,若素看到他如刀斧雕刻而成的腮幫子動了動,旋即漠然道:“祖母好生歇着,孫兒還有幾篇文章未做,先行下去了。”
一屋子的人詫異的看着他踱步而去。
容嬤嬤不解道:“三公子從來沒在外人面前提過三姑娘,今日竟這般反應,沒想到對他那個苦命的三姐還挺在意.....哎.....”
若素不由得垂下了頭。
這是真的麼?
他聽到自己的死竟是這般在意?
他還記得那個毫無用處的三姐?
那.....她可以告訴他,自己還活着麼?
直至喬魏遠的背影再也無跡可尋,若素纔回過神,老太太拍了拍她的細嫩的手背道:“你遠表哥是個有出息的人,素姐兒覺得呢?”
若素一凜:“啊....什麼?”
喬老太太憐愛的看着她白裡透着粉的小臉,慈祥的笑道:“無事.....”還是太小了,留在身邊再養幾年再說吧!
若素在老太太屋裡用了午膳才離開。
晌午過後,容嬤嬤猶豫了片刻,纔開口說:“老祖宗,二太太送給三少爺的兩個丫頭都不見了。”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了。
濃重的檀香瀰漫着整個屋子,供奉着菩薩的案桌上,擺着糕點和粉果,還有堆成小山的堅果。
手裡的老楠木佛珠因爲歲月的沉澱,變得油光閃亮,喬老太太闔眸沉思了片刻,半晌才緩緩道:“一味心慈,做不了大事,遠哥兒是能護住素姐兒的人!”
容嬤嬤嘆了口氣:“老祖宗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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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到了西邊,淡橘色的光線攏着闔府上下。
丁香苑裡,丫鬟用竹竿挑下了屋檐下的紅縐紗的燈籠,早早就點燃了裡面的燭火。
這裡的一切猶是奢華如舊。
王姨娘像是生活在籠子裡的金絲雀,懶洋洋的伸個懶腰,目光看着通往院落月門的小徑,埋怨道:“二爺昨個兒又去那小賤人屋裡了?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才同意她暫且入府,又不知道使了什麼狐媚之術勾的二爺兩日不往我這來了!”
趙媽媽艱難的笑了笑,這世上最蠻橫的妾室估計就數她們家小姐了,喬二爺就算要納妾,哪裡容得王姨娘在人前人後的反對呢!
喬二爺再怎麼嬌寵着她一人,也得顧着大局冷落她幾日。
她扶着王姨娘站在迴廊下,屈身道:“姨娘,許是二爺公務繁忙,這纔沒來咱們院裡,您別太往心裡去。”
滿院的燈火照的空曠的青石階梯格外的寂寥。
王姨娘塗着豔紅色口脂的脣苦澀的笑了笑,眸光晦暗不明,只聞她嬌媚中帶着輕笑的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冷漠我到幾時!”
如今喬府的庶務都是由大房打理,就喬二爺那點俸祿哪裡夠他在官場應酬,單單與同僚去一趟新月樓,就是幾百兩銀子的花銷。
而陶氏孃家還要靠着陶氏的接濟才勉強度日。
銀子不是萬能的,可若沒了銀子,再尊貴的身份還不是得向她這個‘卑微’的商賈之女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