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往前推小半個時辰。
錦鄉侯府前院,錦鄉侯傅銘正在接待男客,他的庶兄傅黎也特意請假趕了回來,可惜,因爲錦衣衛的赫赫威名,再加上傅黎那種生人勿進的姿態,並沒有敢輕易靠近他,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傅銘心裡是嫉妒傅黎的,雖然他爵位高,但卻只是個空架子,但傅黎卻是實打實的位高權重,最重要的是還得皇帝信任,只憑這一點,他就遠遠不及傅黎。
但是如今,看到衆人都圍在他身邊奉承,傅黎卻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旁自斟自飲,他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覺得自己的人脈比傅黎更廣,若是這些人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將來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可是,他這種自得並未維持太久,就在他跟衆位勳貴推杯換盞的時候,錦鄉侯府的大總管傅忠,隱蔽地給他打了個手勢,臉上的表情不知是驚是喜,似乎還有些受驚過度,完全沒有平日的精明相。
傅銘略一沉吟,笑着向衆人告罪一聲,起身走了出去。
“有什麼急事非要這時候找我?沒看到我在陪客嗎?”傅銘的口氣略帶了一絲責備。
“啓稟侯爺,聖上……來了。”傅忠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聲音輕幾乎讓人聽不到,彷彿連說“聖上”二字都是天大的罪過。
“你說誰來了?”傅銘又問了一遍,神色又驚又喜,聲音裡還帶了一點惶恐和不敢置信。
傅忠往天上指了指,又衝傅銘點了點頭。
傅銘先是難以置信,隨後便是狂喜,他雖是錦鄉候,但是不得聖寵,面見聖駕的機會卻着實不多,此時,可是大好的機會。
“那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安排接駕!”一邊說一邊緊張地整理自己的儀容,陛下親自駕臨錦鄉侯府,對他們這些臣子來說,可是最大的體面。
傅忠的臉上卻露出爲難之色,唯唯諾諾地道:“可是侯爺,陛下此次是微服出訪,並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只命令大老爺過去陪駕,侯爺只管在前院待客便是。”
大老爺,自然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傅黎了。
聽到這話,傅銘的激動和興奮頓時僵在了臉上,羞憤、不滿、嫉妒在胸腔裡翻滾不已,連帶着整俊臉都變得有些扭曲了。
但他明白,他絕對不能對此事露出一絲不滿,因爲這是陛下的意思,否則,便是對陛下不滿,他有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於是,他只能壓下心中的憋屈和嫉妒,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來說道:“既如此,你就快去通知大哥速速去面聖吧!”
傅忠自是去通知傅黎不提。
傅黎得知陛下嫁到,只是稍稍有些驚訝,倒沒有覺得難以置信,作爲陛下的親信,他還是比較皇帝的性子的,立即起身去見駕。
顯德帝來到錦鄉侯府後,沒讓人驚動任何人,直接去了傅黎日常起居的書房。
傅黎的書房,佈置地就如同他本人一般,簡潔、嚴謹、實用,沒有任何附庸風雅的東西。但這並不意味着傅黎的書少,書架上滿滿的史書、兵書等,書房前的院子裡也沒種什麼名貴花卉,只種着幾株芭蕉,幾棵垂柳,還有一個小小的練武場。
傅黎到的時候,顯德帝正揹着手站在書架前,瀏覽書架上的書,那種悠然自在的樣子,就好像這裡是他自己的家一般。
或許對顯德帝來說,全天下都是他的東西,所有地方都是他的地盤。在自己家裡,哪有什麼不自在的?
“微臣傅黎,見過陛下!”傅黎見到皇帝,立即跪下行禮。
“傅愛卿免禮。朕此次是微服出宮,不必那麼多禮數。”
“是,謝陛下!”傅黎卻依舊畢恭畢敬地行完禮才站了起來。
顯德帝轉過身來,看向傅黎道“傅愛卿陪朕出去走走吧?朕忽然想看看宋嬤嬤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是。”傅黎應了一聲,也沒有問陛下爲何不召見宋太夫人。
顯德帝身邊,只跟了一個秉筆太監兼東廠提督楊永,其他人都散在侯府暗處保護,傅黎稍慢半步跟在顯德帝身後,爲顯德帝介紹侯府的景緻。
走了一會兒之後,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假山上的亭子,這裡位置高,景色好,一側臨湖,又寬大的臺階直通湖面,湖水直沒臺階之上,周圍有綠樹花卉遮掩,亭子上的人可以很輕鬆地遊覽各處景色,外面的人卻未必看得到亭子裡的景色。
今天天氣雖好,但卻有些風,楊永怕陛下着涼,就想將亭子上掛着的幔帳解開,至少可以抵擋一下涼風。然而,卻被顯德帝阻止了。
“朕的身體還沒那麼嬌弱,你放下幔帳把景色都遮住了,朕還怎麼看?”
楊永這才作罷,只是心裡打定主意,等陛下回宮,立即宣太醫給陛下診脈。
要知道,就算皇上打個噴嚏,對他們來說,都是大事。
“傅愛卿年紀也不小了,可有看中什麼人?告訴朕,朕可以給你賜婚。”顯德帝饒有興趣地看着傅黎問道。
傅黎也二十四、五了,比顯德帝也小不了幾歲,跟他同歲的,孩子都一大堆了,他身邊卻連個女人都沒有,不由讓顯德帝也開始關心起他的終身大事來。
傅黎雖然是錦衣衛指揮使,卻不是那種凶神惡煞一般的人,他的相貌其實十分白淨、清秀,若是換上儒袍,必定是個翩翩佳公子,只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作風,讓人很難注意他的外表罷了。
聽到這話,即便終年不怎麼變臉的傅黎,也覺得臉色有些發熱。
“陛下,微臣並沒有……”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一陣陣女子的笑聲,漸漸傳了過來。
顯德帝本就是個風流皇帝,立即被女子的說笑聲吸引了過去。
顯德帝最喜歡做的就是微服出巡,隱瞞身份跟民間的女子來一段才子佳人般感情故事,靠自己的魅力去征服那些沒人,而不是靠所謂的皇帝的身份,那會讓他更有成就感。
而如今在宮裡風光無限的珍嬪,就是顯德帝兩年前南巡時遇到的美人,幸虧她也是出身官宦之家,才被皇帝給帶了回來,一直頗受寵愛。
別跟皇帝說什麼規矩禮數,這對他來講,根本算不得什麼。
就算有規矩和禮數,那也是約束別人的,而不是約束皇帝的。
顯德帝本來還想着來個豔遇什麼的,沒想到卻看到了熟人,隨即便對傅黎笑道:“說曹操曹操到,傅愛卿,你的魅力可真不小,我這個小表妹都追到你家裡來了。”
對於這個敢愛敢恨的小表妹,顯德帝對她還是頗爲寬容的。
傅黎聽到陛下似乎有撮合他跟寶鈴縣主之意,臉色頓時一僵,隨即便說道:“陛下說笑了,縣主千金之軀,豈是微臣這等粗魯之輩能夠配得上的?更何況,寶鈴縣主是來爲母親祝壽,並非微臣之故。”
“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強扭的瓜不甜,朕也不是那種亂點鴛鴦譜的人。”顯德帝打斷了他的話,其實,他也覺得兩人不怎麼相配,年齡就相差接近十歲了,就是壽寧大長公主也不樂意。
傅黎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就在這時,那些女子離他們已經很近了,就在這亭子腳底下不遠處,連她們的說話聲都聽得見——
錦鄉侯府的湖很大,從後花園一直延伸到前院,此處,已經是前後院的分界點了,但是,以往,這邊並未有女眷過來,畢竟這裡太過靠近前院,然而寶鈴縣主一行人,都對此地不太熟悉,便沒太注意。
唯一知道侯府佈局的,只有宋太夫人的外孫女朱慧蓮,也就是宋太夫人和前夫所生的白氏的女兒。
只可惜,她寄人籬下,人微言輕,並說不上話。
於是,兩撥人便碰到了。
顯德帝和傅黎都不約而同地住了口,顯然不想被她們發現,免得節外生枝,生出什麼事端來。
只不過,顯德帝無所顧忌,饒有興致地看熱鬧。
傅黎卻是謹守規矩,目光並不往那便瞟,只是聽到那些女子說話的內容,卻不由皺起了眉頭。
直到一聲慘叫聲傳來,傅黎反射性地看了過去,頓時目瞪口呆——
很難想象,那個正在狂扇寶鈴縣主耳光的女子,就被剛纔那個溫和柔順的昌武侯夫人。
“原本以爲是隻溫順的家貓,沒想到卻是隻攻擊性十足的小野貓,竟是朕看走眼了。”顯德帝脣邊含笑,目光中露出興味地光芒,背在身後的手指反射性地搓了一下,這是顯德帝遇到感興趣的女子,想要狩獵時的表現。
被顯德帝的話驚醒的傅黎,聞言又是一怔。
“可惜了!”顯德帝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遺憾。
傅黎明白顯德帝話中的意思,他是遺憾她已經嫁人了,不知爲何,傅黎竟莫名地爲那名女子鬆了一口氣。
被皇帝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就在兩人心思各異時,卻聽“噗通”一聲,剛纔還張牙舞爪地小野貓,竟然被人推倒了湖裡。
題外話
o(nn)o哈哈,今天3000字,算是粗長君吧?衆卿家還不快點來膜拜得瑟
謝謝癡柔情親親的評價票,耐你,麼麼噠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