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樣的選擇,根本無需糾結。
幾乎就在一剎那,路承周就下定了決心。
相比同志的安全,自己冒一次險又何妨呢?
看高橋豐一勢在必得的樣子,顯然非常有信心。
絕對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還有那個,給高橋豐一提供消息的人,一定就藏在組織內部。
路承周化好妝,帶上警務處的巡官證,推着自行車,準備從後門出發。
剛到後門,路承周就聽到後門有動靜。
路承周將自行車停車,輕輕放倒在地上,迅速掏出手槍,打開保險。
“咚咚,咚咚咚!”
兩輕三重的聲音,重複了兩次。
聽到這個暗號,路承周暗暗鬆了口氣,將槍的保險關了,順便將槍插到腰後。
“你怎麼來了?”路承周迅速打開門,輕聲問。
“怎麼這麼快?”外面的李向學被嚇了一跳。
他在外面敲門,路承周最快也要半分鐘才能來開門吧?
可是自己剛敲完門,門就開了,這也太快了吧。
“進來再說。”路承周腦袋趴在門後,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管李向學身後有沒有尾巴,這都是必須的程序。
“晚上有客人?”李向學看到路承周房間桌上,擺着四張茶杯,詫異的問。
“英租界憲兵分隊的隊長中山良一、特高班長高橋豐一、情報室主任路承周、副主任張思昌,今天晚上此開了會議。”路承周介紹着說。
“都是老熟人嘛。”李向學笑了笑。
“老先生,高橋豐一今天得到消息,明天下午,有一位北方局的領導,會離開海沽,他已經佈置了抓捕行動。”路承周收杯子收起來,又給李向學倒了杯水。
“北方局的領導?”李向學臉色一變,他突然想到田南晨,不正是明天去太原麼?
“得馬上通知這位領導才行。”路承週一看李向學的臉色,知道李向學肯定曉得內情。
“高橋豐一的情報是從哪裡來的?”李向學沉吟着問。
之前路承周彙報,川崎弘對英租界的情報很清楚,當時就懷疑,組織內部有人給日寇傳遞了消息。
現在,田南晨要走的消息,高橋豐一又知道了,只能說明一件事,內奸就在田南晨身邊。
田南晨是領導同志,他身邊出了內奸,這是極度危險的。
“高橋豐一對我非常戒備,我給他倒水,我不先喝,他都不喝呢。這樣的人,對情報來源,肯定會重點保護。”路承周搖了搖頭。
他與中山良一和高橋豐一,都稱得上是熟人。
但認識是一回事,共事又是另一回事。
中山良一的性格,路承周甚至都沒有摸透。
一個對自己客客氣氣的日本特務,總讓人心裡沒底。
至於高橋豐一,防備心非常重。
在這樣的人面前,不露出馬腳,已經是萬幸了。
想要從高橋豐一嘴裡拿到情報,非常難。
路承周是英租界憲兵分隊情報室主任,高橋豐一纔在他面前說了半句。
否則的話,他會被完全矇在鼓裡。
“按照你的說法,內奸就在這位北方局領導身邊?”李向學擔憂的說。
“就算不在身邊,也應該是這兩天與他接觸過的人。我想,如果能確定這位領導,想要找到這位內奸,應該不難。”路承周緩緩的說。
內奸肯定不會知道,他提供的情報,已經泄露。
“我馬上回去一趟,今天晚上就排查,一定要找到內奸。”李向學鄭重其事的說。
“李先生,如果找到內奸,我建議暫時不要驚動他。”路承周突然說。
“我會向上級彙報的。”李向學喝了杯水,轉身就走。
時間很緊迫,一分鐘都不能耽擱。
至於路承周的建議,李向學只能向上級彙報。
“我們之間,需要有一個緊急聯絡方式,或者要有緊急交通員。我這裡,中山良一和高橋豐一,隨時會來。以後,我們需要新的接頭地點。利順利酒店那邊,也不能去了。”路承周送李向學下來的時候,說着自己的想法。
“聯絡方式和緊急交通員,我會向上級報告。至於新的接頭地點,你選吧。”李向學說。
“我會把新的接頭地點和鑰匙,放到死信箱裡。”路承周說。
今天晚上,如果李向學不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快要出門的時候,李向學突然停下來,告訴了路承週一個驚人的消息。
“今天,日軍又製造了一起慘劇。下午,在北寧鐵路醫院,日軍將一百多名38師的傷員,全部刺死在病房上……”李向學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變得異常沉重。
他晚上來找路承周,也是想告訴他這個消息的。
“什麼?這些畜生!”路承周眼睛裡的怒火,好像要噴射出來。
如果日軍將38師的傷員拘押起來,他一句話也不會說。
可是,將這些傷員刺死在病牀上,實在太讓人痛恨了。
“日本人在華界,隨意搜捕,任何殺人,無惡不作。這些債,以後我們會一筆一筆跟他們算的。”李向學堅定的說。
路承周沒有再說話,他滿腦子,都是那一百多位死在病牀上的傷員。
他們受傷進了醫院,已經離開了戰場,甚至與這場戰爭暫時都沒有關係。
然而,日本人竟然連傷員都不放過,簡直禽獸不如。
李向學與田南晨,其實已經切斷了聯繫。
按照田南晨的要求,省委會派人與李向學聯繫,接上他這條線。
然而,路承周的情報,讓李向學必須今天晚上,就與田南晨聯繫。
從路承周家離開後,李向學再次去了達文波路達文裡1號。
事關田南晨的安全,李向學不得不冒險前往。
在達文波路達文裡1號外面,李向學仔細觀察了一陣,並沒有發現異常。
他將耳朵趴在一號的門上,裡面也沒有聲音。
田南晨昨天告訴過他,這個地方可能會借給民先隊使用。
用暗號敲了敲門,李向學警惕的望着四周。
“你怎麼來了?”田南晨將李向學領進屋後,驚訝的問。
他與李向學已經斷了關係,李向學的關係,轉給了省委。
按照紀律,他們之間不能再發生任何聯繫。
“螞蟻報告了一個情報,日本特務機關已經知道,明天下午,有一位北方局的領導要離開海沽。日本人已經決定,要抓捕那位北方局領導。”李向學解釋着說。
“北方局的領導?明天下午離開?”田南晨一下子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明天下午離開的,能稱得上領導,還是去北方局的,應該只有他。
“田先生,這個日本奸細,不在你身邊,也肯定在這兩天與你接觸過。”李向學篤定的說。
“你先回去吧,此事組織上自然會處理。”田南晨沉吟着說。
他將這兩天,自己接觸的人,全部捋了一遍,心裡已經有了底。
田南晨是老特科,他是事情的親歷者,聽到李向學的消息後,他腦海裡馬上就浮出一個名字。
“螞蟻建議,如果發現內奸,暫時不要驚動。”李向學說。
內奸是最危險的人,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還不驚動,需要極大的勇氣。
“就像當初發現何賀一樣?”田南晨笑了笑,這個“螞蟻”在處理這些內奸時,還真是膽大。
除了何賀的事,還有救國會的辦公地址。
讓救國會搬進一個日本特務家裡,海沽市委得知後,還批評了。
只是田南晨擔了擔子,就沒有驚動李向學和路承周了。
“這小子很有想法,他現在無論是理論水平,還是實踐能力,早就超過了我。”李向學笑了笑。
路承周膽大,卻不魯莽,機警而又沉着。
“驚不驚動此人,處不處理此人,組織上自會研究。具體結果,等組織決定吧。”田南晨不置可否的說。
“另外,螞蟻要求,設立緊急聯絡方式,增高緊急聯絡員。”李向學要走的時候,又想起此事。
“你看看,這種事情,還要人家來提醒。”田南晨批評着說。
“我確實沒有注意到,形勢會變得這麼複雜。”李向學很是慚愧的說。
“以後,螞蟻同志的要求,要及時向組織彙報。你們之間,確實需要更快的傳遞途徑。甚至,可以建立第三方交通線。”田南晨沉吟着說。
李向學擔心路承週會掛念此事,回去的時候,特意在死信箱留下了情報。
田南晨沒有再提內奸之事,顯然是有了把握。
他必須第一時間告訴路承周,免得讓他掛念。
路承周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看到了李向學留下的情報,他馬上取了。
藉着抽菸劃火柴,路承周看到了情報內容,順手就將情報的紙條包在煙上,幾口就燒掉了。
路承周相信,既然組織上知道了此事,一定會處理好的。
他今天的任務,是準備一個新的接頭地點,以及安全屋。
接頭地點,路承周與李向學也有過幾個,比如說利順利酒店,愛丁堡道上的咖啡館。
隨着日本特務機關進入英租界,他們之間的見面,必須更加隱蔽。
同時,他們之間的情報傳遞,則需要提高效率。
一旦遇到緊急情況,路承周必須第一時間找到李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