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健民來找路承周,自然不是爲了給雷成討債。
他現在警察局忙得焦頭爛額,能帶着雷成來趟英租界,就算是晚上,也是專門擠出的時間。
“隊長,這個路承周靠得住嗎?”回去的路上,雷成問聞健民。
“只要你的情報無誤,他還是會幫忙的。”聞健民篤定的說。
路承周對日本其實也是有好感的,要不然,川崎弘不會讓他擔任警察教練所同學會的常務理事。
今天路承周的態度,是因爲上次的寧明跟蹤**。
其實,聞健民心裡還有股無名火呢,寧明被銬在巡捕房半夜,兩個手腕全部受傷,到現在連吃飯都不能拿筷子。
可是,現在是他有事求路承周,只能放低姿態。
要是路承周求他辦事,聞健民的鼻孔都能朝天。
“那就好。”雷成這幾天,已經完成了,從一名民先隊員,轉變爲一名偵緝隊員。
“在英租界,我們也只能藉助路承周。畢竟,我們在英租界沒有執法權。抓到人後,想帶回來很麻煩。有路承周幫忙,很多事就好辦多了。”聞健民對雷成這幾天的表現還是滿意的,雖然還沒有什麼收穫,但表現得很努力。
特別是今天,雷成碰巧遇到了民先隊市民組西頭分隊長樑磊,從他那裡,無意中得到一個消息,民先隊副隊長顧波,會進入英租界。
聞健民拜託路承周找的,正是此人。
如果能抓到此人,將能摧毀整個海沽民先隊。
“隊長,明天,我還想與樑磊接觸一下。”雷成說。
“不必,直接抓,今天晚上就抓。”聞健民搖了搖頭。
雷成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與樑磊的接觸獲得的情報,只能算意外之喜。
時間一長,肯定會被樑磊識破,反而會像李向學這樣,讓他溜掉。
“樑磊很頑固的。”雷成提醒着說。
樑磊雖是市民組的民先隊員,但他意志堅定,就算日軍佔領了海沽,可他從來不認爲,日軍就勝利了。
樑磊堅信,總有一天,中**隊會打回來的,到時候,他一定能看到,日軍失敗的樣子。
“哪怕再頑固,也有辦法對付。”聞健民得意的說。
晚上的抓很順利,聞健民辦事很小心,將樑磊家四周全部安排了人手。
不要說樑磊沒有準備,就算他想逃,也是無路可逃。
然而,被抓的樑磊,很快讓聞健民見識到了,什麼纔是真正的**員。
無論是抽皮鞭、懸空倒吊,還是燙火筷子和針刺指甲肉,樑磊都一聲不吭。
聞健民氣急敗壞,他還沒有見過,能熬得住酷刑的人。
最終,他用了最毒的銅絲捅尿道,也沒能讓樑磊開口。
期間,樑磊昏過多次,可是,他用強大的意志力,給了敵人最有力的還擊。
反倒是,在旁邊看着的雷成,被嚇得臉色煞白。
他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受刑,否則,也是受不了的,反而白白搞壞了身子。
路承週迴家時,給姚一民送出了情報:雷成進入英租界,伺機抓捕顧波同志。
從李向學發現,雷成叛變後,路承周就認爲,這個叛徒必須除掉。
原本他以爲,組織上會想辦法。
畢竟,市區的事情,與他無關。
然而,晚上聽到聞健民的介紹,路承周覺得,這個任務,應該由自己來完成。
回到家裡,路承周仔細策劃着方案。
他對雷成的性格,不是很清楚。
與顧波也不熟悉,甚至連顧波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然而,第二天早上,路承周藉着去上班的機會,還是送出了情報。
他向組織上彙報了一個計劃,藉着雷成想抓捕顧波的想法,趁機除掉這個可恥的叛徒。
只是,這個計劃,需要組織的配合。
至少,要準備一真一假兩個顧波。
兩人的相貌,最好能有幾分像,路承周才能更好的將雷成誆來。
另外,還需要一個地址,適合動手的機會。
昨天晚上,姚一民收到路承周的情報,馬上與民先隊的同志碰了頭。
商議的結果,讓顧波轉移去北平。
因此,上午收到“螞蟻”的行動計劃後,姚一民只能拒絕。
他給“螞蟻”回覆,組織會找機會除掉這個叛徒。
清理叛徒之事,最好不要在英租界執行。
而且,也不能由“螞蟻”動手。
“螞蟻”是我黨打入敵人內部的一顆釘子,清除叛徒之事,本就不是他的任務。
況且,雷成是民先隊的人,與“螞蟻”更是無關。
然而,就在情報送出沒多久,他突然收到消息,昨天晚上,民先隊西頭分隊的分隊長樑磊,被敵人抓走了。
正是因爲雷成的告密,才導致樑磊被抓。
“姚書記,沒除掉雷成這個叛徒前,我不能去北平。”顧波找到姚一民,堅定的說。
雷成就像一條瘋狗,他的存在,嚴重影響着市內其他民先隊員的安全。
“顧波同志,你去北平,是組織的決定。清除叛徒,自有其他同志負責。”姚一民鄭重其事的說。
如何清除雷成這個叛徒,姚一民與市委的同志,也考慮過。
在英租界動手,可能會給“螞蟻”帶來麻煩。
而在市區動手,正好給敵人以有力的回擊。
樑磊的堅強,大大出乎聞健民的意外,他該用的刑,全部都用上了。
樑磊不但沒有被擊倒,反而像一個勝利者一樣,目光中對偵緝隊的人,充滿了蔑視。
沒辦法,聞健民只好將他送到憲兵隊。
日本人的辦法多,他們更殘暴,聞健民相信,樑磊到了日本人那裡,一定會開口的。
“雷成,這幾天你不要回家,晚上就住憲兵隊吧。”聞健民讓雷成將染色押送至憲兵隊總部。
“爲何呢?”雷成疑惑的說。
他纔剛結婚,家有嬌妻,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麼捨得在外面過夜呢。
“剛抓了**,你就不怕那些曾經的同志找上門來?現在人手緊,過段時間,你就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聞健民沉吟着說。
他相信,**一定知道了,雷成不但叛變,而且還協助偵緝隊抓了樑磊。
目前海沽的**,雖然自身難保,但他們對叛徒,一向是冷酷無情的。
**對叛徒,從來不會手軟。
不到天涯海角,總會追殺到底,特別是像雷成這種,協助偵緝隊抓了**的所謂叛徒,更是他們必殺的對象。
聞健民相信,**一定會對雷成動手。
而且,動手的地點,極有可能是雷成家裡。
只有雷成的家,他才一定會回去。
只有雷成的家,纔沒有防備,容易得手。
聞健民已經想到了這一點,這兩天,他要等樑磊的口供,讓雷成先盯着。
等他將警察局的排查搞完,就有時間給**下套了。
“多謝隊長提醒。”雷成被聞健民的話嚇了一跳,自己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呢。
路承周收到姚一民的情報後,很是無奈。
既然組織上已經考慮到了這一點,自己就不必多想了。
就在所有人,都認爲軍統要對劉同宇動手時,軍統卻改變了目標。
維持會委員,原北洋政府財政部長,現海沽社會局局長沈竹光,在社會局門口,被人槍殺。
沈竹光雖然有兩名保鏢,但保鏢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射殺了。
沈竹光身中兩槍,一檢在胸口,另外一槍,竟然射中了額頭,腦袋像個摔破的西瓜一樣,後腦勺被炸開了,腦漿流了一地。
此事,在海沽引起了極大的震撼。
所有的維持會委員,一時之間都不敢出門。
哪怕就是劉同宇,也不敢跨出住所一步。
他看了沈竹光被殺的照片,這一看就是軍統的手法,槍法精準,乾脆利索。
“你是怎麼搞的,內線沒查出來,軍統已經動手了。”劉同宇將聞健民叫到家裡,很是不滿的說。
“軍統行動詭秘莫測,我們沒有足夠的情報,很難預防。局座,這是我整理出來的一份懷疑名單。”聞健民拿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名字的紙,遞給劉同宇。
“這麼多人?難道警察局已經成了軍統的部門了?”劉同宇不滿的說。
海沽警察局不比其他地方,抗戰之前,軍統的手並沒有伸進來。
當然,軍統在警察局肯定安插了人,可絕對不會有這麼多。
“這些只是初步懷疑的名單。”聞健民也知道多了,一百多號人呢。
如果警察局真有這麼多軍統內線,劉同宇的人頭,早就被軍統拿走了。
“儘快確定一個詳細名單。”劉同宇看了看名單,將紙甩還給了聞健民。
“局座,能不能想個辦法,將這些人都集中起來?”聞健民說。
這是他初步定下的名單,很多人還需要再次覈實。
“辦個學習班吧,將他們全部叫上,你想怎麼查就怎麼查。但是,一定要有真憑實據。”劉同宇提醒着說。
他可不想,因爲查軍統內線,整個警察局都人心惶惶。
孫志書沒有去現場,也沒有看照片,但他到沈家,在棺材裡看了沈竹光最後一面。
所有的維持會委員中,也就他還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