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身手,潘玉林雖然不如裴福海,但比路承周不遑多讓。
可是,他喝了這麼多酒,神經被酒精麻醉,反應能力大大降低。
等他聽到聲音,想去摸腋下的槍時,腦後傳來一陣風聲。
他還沒有回過頭,後頸就被重重擊中,整個人頓時栽倒在地。
那個女人,原本被潘玉林抱着,可他一倒,她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也喝了不少酒的女人,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沒等她爬起來,被人一腳踢中腦袋,眼睛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牀)上的枕頭被拿了起來,抵在潘玉林後背。
“噗,噗。”
兩低聲沉的聲音在房間響起,兩枚憤怒的子彈,穿過枕頭,準確擊中潘玉林的後背,直達前面的左胸。
將手中的枕頭,扔到昏迷(女人的頭上,路承周才撕下臉上綁的一塊布。
雖然露出真容,但今天的路承周,與往常還是有些不一樣。
他戴了牙套,臉部嚴重變形。
就算潘玉林仔細看,也未必能認出,他就是路承周。
另外,他的臉也變得蠟黃,這是因爲他塗了一種藥店買的黃蠟。
只需抹一點到臉上,就能改變膚色。
另外,他還戴了一個假的頭套。
此時的路承周,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可就算如此,他面對潘玉林時,依然蒙着臉。
就算是化裝之後的容貌,他也不希望被人看到。
以後,這副“尊容”,他可能要用於與軍統打交道呢。
要走的時候,他突然將潘玉林腋下的槍和槍套解了下來。
同時,在潘玉林身上摸了摸,在他口袋裡找到了一沓鈔票。
看樣子,今天晚上潘玉林手氣不錯,沒想到便宜了路承周。
此時,潘玉林胸前,流出一灘鮮血。
原本準備走的路承周,心裡一動,拿出一張五元的法幣,捲成圓形。
以錢柱當筆,左手拿着,在地上沾了點血,在牆壁上寫了四個血紅的大字:叛徒下場!
路承周與姚一民之間的情報,基本上都是用左手寫的。
而與劉有軍之間的通信,主要是用右手。
但是,路承周在讀書時,就苦練過書法,能臨摹好幾種筆跡。
此時的這四個字,雖然是用左手寫的,倒也一筆呵成,很有氣勢。
將這張錢扔到潘玉林身上,路承周滿意的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
他心想,這副字,不知道會不會上報紙呢。
走之前,路承周將房間的腳印,全部擦乾淨,將潘玉林身上的錢和錢,裝進門後的一個小包裡。
小包裝的是潘玉林的全部家產,四根金條,兩百美元,一千法幣。
這是路承周在房間的牀板底下找下的,藏的很隱蔽,要不是路承周受過專業訓練,未必能找到。
出門的時候,路承周的目光,緩緩掃視着整個房間。
確定沒有留下線索後,將燈拉熄。
在門後聽了一下,感覺外面走廊沒人後,他才走出去。
回到家裡,美美的睡了一覺。
早上,路承周依然先去了警務處。
昨天晚上,交通旅館的案子,果然是今天最大的新聞。
“溫探長,交通旅館死的是什麼人?”路承周拉住溫秀峰打探消息。
“據說是軍統的叛徒,姓潘。”溫秀峰沒有多說。
這種漢奸死了,他還真沒心思去查。
路承周也沒有糾纏,但他在大興日雜店,用電話向中山良一報告了些事。
“馮先生,聽說軍統有位姓潘的叛徒,昨天晚上死在交通旅館。”
路承周無需把事情說得很詳細,只要正常闡述事實,中山良一就全明白了。
果然,中山良一聽到此事,大吃一驚。
潘玉林在搜捕軍統分子的行動中,非常積極。
特別是在抓捕裴福海的行動中,更是立了大功。
中山良一以爲,軍統在英租界快要絕跡時,軍統突然來了一個絕地大反擊。
潘玉林是陳樹公的親信,還是原軍統華北區行動處副處長,身手敏捷,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除掉了。
中山良一帶着陳樹公等人,迅速趕到了交通旅館。
此時,潘玉林的屍首正要搬出來,但被中山良一蠻橫的攔下。
“中山良一,請不要干預警務處辦案。”溫秀峰冷冷的說。
“此人是我的手下,我們應該聯合辦案。或者,將案子直接交給我們。”中山良一指着潘玉林的屍首,振振有詞的說。
“沒有上面的命令,你們不能插手此案。”溫秀峰搖了搖頭。
“很快你就會接到命令,這具屍首我要帶走。”中山良一揮了揮手,他的手下,強行將巡捕手中的屍首搶了過來。
“你……”溫秀峰很是生氣,中山良一實在太無理了。
然而,日本人在英租界,本就越來越猖獗,就算上報,最終工部局也選擇忍氣吞聲。
英國人與日本交涉時,已經沒有了去年的硬氣。
去年的英國人,會極力維護整個英租界的利益。
可一年之後的英國人,更在乎的是英國人的利益。
至於華人,乃至國民政府,與他們的利益相比,都是可以犧牲的。
在潘玉林被殺的房間,中山良一和陳樹公,再次勘查了現場。
一走進房間,就看到牆壁上血淋淋的四個大字:叛徒下場!
陳樹公的心,顫抖了一下。
這是對所有人的警告,包括他這個原來的華北區長。
從看到這幾個字開始,陳樹公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房間的角落裡,坐着昨天晚上的女人。
可是,她對襲擊一無所知。
因爲襲擊剛開始,她就昏了過去。
但是,她也被中山良一帶回了憲兵分隊。
下午,路承周藉故去了一趟憲兵分隊。
整個憲兵分隊的氣氛,特別的詭異。
特別是在第二層,這是情報一室、二室和三室的辦公區域,更是安靜得有點過分。
“寧明,今天的任務完成了沒有?”路承周走到情報一室,看寧明與趙賓在竊竊私語,將他叫了過來。
“報告主任,今天的任務圓滿完成,在寶順道上。”寧明一臉的媚笑,每天一個分線箱,沒完成任務前,打死他都不敢回來。
“那就好,今天怎麼死氣沉沉的?”路承周點了點頭,掏出煙,丟給寧明一根。
“還不是因爲潘玉林死了麼。”寧明接到煙,眉開眼笑,連忙掏出火柴,給路承周點上。
路承周賞根菸給他,都覺得萬分榮幸。
“看樣子軍統又死灰復燃了,你們也要注意。”路承周提醒着說。
“主任,您還不知道吧,軍統只殺叛徒。現在,軍統過來的人,人心惶惶,連門都不敢出。”寧明壓低聲音,故作神秘的說。
“不就是殺了個潘玉林,有必要談虎色變麼?”路承周笑了笑。
昨天晚上的行動,他既是想爲裴福海報仇,也是新上任海沽站副站長,想露一手。
當然,最重要的是,潘玉林的行蹤被他摸清了。
憲兵分隊上下,沉浸在一片歡騰之中,以爲軍統的勢力被他們掃清。
路承周就想用潘玉林的死,讓他們看看,軍統還在,抗日還在繼續。
“潘玉林是什麼人?軍統行動處的副處長,身手了得。能除掉他,說明軍統在海沽的勢力,並沒受損。連潘玉林都被軍統輕易幹掉了,那些從軍統過來的人,還有安全感麼?聽說,原本搬出去住的幾人,下午全部搬回來了。”寧明想着這些人膽戰心驚的樣子,就暗暗好笑。
“不要幸災樂禍,小心陳顧問收拾你。”路承周笑罵着說。
能把情報三室的人,嚇得躲回來,路承周覺得,昨天晚上的行動,還是很成功的。
原本路承周想去趟情報三室,他與軍統也是有淵源的,去慰問一下也應該。
可聽了寧明的話,情報三室的人有如驚弓之鳥。
此時再去,會讓楊玉珊和陳樹公覺得,他是去看笑話的。
“樹公,現在該怎麼辦?”楊玉珊得知潘玉林被殺後,嚇得都沒敢出門了。
潘玉林是她的副手,被軍統暗殺於交通旅館,於情於情,她都要去看看。
但楊玉珊當時就是邁不開腳,潘玉林的死,讓她突然發現,軍統的勢力依然很強大。
如果說軍統痛恨潘玉林的話,那肯定會更加痛恨楊玉珊。
潘玉林已經上了軍統的死亡名單,她的名字,一定會在潘玉林前面。
只不過,她的行動很小心,沒有讓軍統發現罷了。
“這只是一個意外,無需太過擔憂。”陳樹公安慰着說。
“可是,我很怕。”楊玉珊突然抱着陳樹公。
在下屬面前,她強裝鎮靜。
可此時的楊玉珊,全身微微顫抖着,手心全是汗。
“將軍統連根撥起後,你就能安心了。”陳樹公微笑着說。
“哪有這麼容易,劉有軍現在當了華北區長,雖然兼着海沽站長,但海沽站新來了一個副站長。我看,潘玉林就是死在這個副站長手裡。”楊玉珊篤定的說。
“不用急,此人能幹掉潘玉林,是因爲我們對他不熟悉。等他正式上任後,他的神秘面紗,就會揭開。”陳樹公微笑着說。
“幸虧你提醒,在海沽站還留了一個兄弟。要不然,現在對海沽站的情況,真是兩眼一抹黑。”楊玉珊一臉慶幸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