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巴恩士丟失的物品,讓警務處上上下下都鬆了口氣。
這是路承周與溫秀峰,一起在二十五號路的“某家當鋪”發現的。
具體的報告,路承周並不參與,由溫秀峰去寫,他只要在報告上佔個名字就可以了。
有了這個名字,以後的功勞自然少不了他的。
溫秀峰隨後向劉立峰彙報,已經鎖定案犯,很快就能抓捕。
到下午,溫秀峰再次彙報,之所以沒有找到案犯,是因爲案犯早在兩天前就抓了起來。
當時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以爲只是一名普通盜賊,拿到贓物後,才追查到真正的案犯。
失物拿回來了,案犯也在監獄裡找到了,這下皆大歡喜了。
下午,警報解除,路承周也終於可以去趟憲兵分隊了。
今天晚上,他要去五十一號路26號,自然要當面向中山良一請個假。
“井華兄,怎麼有時間在下面散步?”路承周從暗門進到憲兵分隊時,看到劉井華正揹着手在院子裡獨自散步。
“心裡悶,下來走走。”劉井華看了路承週一眼,轉頭望着遠方。
“你天天待在電訊室,要多出來走動走動。下次約上金教官,一起喝酒,或者到郊外打獵也行,放鬆放鬆。”路承周笑吟吟地說。
他知道劉井華煙癮也很大,掏出煙遞了根過去。
“我可不像你,沒時間放鬆。”劉井華點上火,用力吸了一口,在肺內轉了一圈後,才吐了出來。
“怎麼,有發現?”路承周看到劉井華的神情,心裡一動。
劉井華之前跟他提過,他的這個電訊室,除了協助日方通訊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尋找軍統的電臺,並且破解軍統的電報密碼。
劉井華原來是華北區的電臺臺長,後來更是成了電臺督察長,掌握着軍統整個華北區,所有的電臺。
劉井華對軍統的密碼非常熟悉,他在雄鎮樓訓練班時,就已經展露了在電訊方面的天賦。
原本,他是作爲情報人員受訓的。
之後,電訊成了他的主業,可以想象,他在電訊方面,一定有非常出色的表現。
“承周,假如,我說是假如啊。假如發現了一部軍統電臺,你認爲,應該怎麼辦?”劉井華突然問。
他剛到憲兵分隊時,確實想好好表現。
畢竟,他不能吃乾飯。
然而,真等他幹出了成績,發現了軍統的電臺,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了。
昨天晚上,他再次發現了軍統的電臺。
“軍統在海沽,還有電臺活動?”路承周“詫異”的說。
昨天晚上,他不就向總部彙報了麼?不但要了一萬五千元,還要到了一名電訊人員。
難道說,劉井華已經知道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劉井華吸了口煙,問。
他正是因爲這個問題,纔下來散步的。
“井華兄,給日本人做事,他們恨不得砸幹我們。你在電訊室,如果沒幹出成績,自然說不過去。但如果幹得太好,日本人的期望就會越高。又沒人跟你競爭,可以一步一步來。這就好比我們當巡捕的,如果街上沒地痞流氓和小偷了,那還要我們巡捕幹什麼呢?軍統和地下黨的存在,才能發揮我們的作用。”路承周也吸了口煙,緩緩地說。
此刻,路承周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
“你的意思,像擠牙膏一樣,一點一點的來?”劉井華問。
“是啊,反正他們的電臺又跑不掉。你是破了密碼,還是發現了他們的位置?”路承周隨口問。
“沒有偵向設備,怎麼可能精確定位呢?”劉井華搖了搖頭。
“所以嘛,你要是彙報上去,中山良一肯定讓你找到電臺。到時候,你沒有設備,找不到怎麼辦?我看,你就彙報,發現軍統電臺,抄錄一些電碼。如果日本人逼得太急,再放點料出來。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具體怎麼做,你可以自行決定。”路承周勸說着。
劉井華沒有回答破密碼的事,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破了軍統的密碼。
路承周真想,一槍就幹掉劉井華。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他向總部彙報的內容,劉井華都知道了。
幸好,他沒有在電報裡說出孫志書的名字,就連電臺,也用了暗號:船。
但是,以劉井華的聰明,一定能猜到。
就算他不知道孫志書的名字,也應該知道,軍統在海沽,有一個很重要的內線。
幸好,劉井華很猶豫,讓路承周看到了希望。
如果劉井華一破出密碼,馬上向中山良一彙報,事情就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劉井華喃喃地說。
“當然有道理了,但是井華兄,你的情報能否讓小弟分享?放心,只要破了案子,有你一半功勞。”路承周笑吟吟的問。
“你給我出主意,原來是想捷足先登?”劉井華不滿地看了路承週一眼。
“非也非也,只有幫你驗證一下真假罷了。”路承周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
“這個拿去吧。”劉井華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拿出一張紙,塞到了路承周手中。
“多謝。”路承周微笑着說。
“或許是我要謝你。”劉井華意味深長地說。
路承周原本想直接去中山良一辦公室彙報的,但拿着紙條後,他先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相信,劉井華應該會去向中山良一彙報。
紙條上的內容,讓路承周大吃一驚。
這是兩篇電報內容,第一篇正是路承周向總部彙報的,大意是,通過關係,弄到了船,但一條要五千元。還買份全省的地圖,花了三千元。
電報的後面,落款正是“火焰”。
而總部則答應,撥付一萬五千元,同時告訴火焰,近期會派一名“船伕”過來,讓他好好接待。
第一次在憲兵分隊的情報中,看到自己的代號,路承周確實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可以說,劉井華基本上破出了密碼。
幸好知道了,不管劉井華有沒有向中山良一彙報,他都覺得,海沽站躲過了一劫。
而今天劉井華的態度,讓路承周也感覺很欣慰。
他認爲,劉井華還有挽救的可能。
不管當初劉井華是因爲什麼原因,才投靠了日本人。
從他現在的表現,劉井華與日本人,不再是一條心。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劉井華爲抗戰服務,甚至迴歸軍統呢?
正當路承周在沉思時,突然聽到敲門聲。
“路主任,在麼?”金惕明在外面說道。
“進來吧。”路承周連忙將紙條收進口袋,淡淡地說。
“沒打擾吧?”金惕明看一路承週一眼,微笑着說。
“沒什麼事,金教官請坐。”路承周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
他等金惕明進來後才起身,如果聽到金惕明的聲音,馬上站起來,到會客區的沙發上等候,顯得金惕明的身份比他還要尊貴了。
路承周嘴上雖然“金教官”地喊,但心裡卻將他當成了真正的叛徒。
這段時間,金惕明單獨活動,路承周也沒管他。
金惕明願意彙報,就聽他彙報。
如果金惕明不出現,路承周就當他不存在。
“路主任,我發現了一個現象。”金惕明坐下來,沉吟着說。
“說說看。”路承周走到辦公桌前,將煙和火柴拿了過來,遞了一根給金惕明,隨口說。
“憲兵分隊,可能有人向軍統傳遞情報。”金惕明篤定的說。
“傳遞情報?”路承周手裡的煙,差點掉了下來。
他覺得,跟人談事,剛開始的時候,最好不要拿煙。
否則,一個動作,會讓自己很尷尬。
“情報三室的行動,雖然除掉了周逢春,但並沒有抓住其他兩人。施錫純只是一名普通情報員,回來後竟然擔任情報三室的小隊長。還有軍統對路主任襲擊,如果沒有人通風報信,根本不可能成功。”金惕明篤定的說。
這段時間,他單獨在英租界轉悠,除了熟悉環境外,最重要的是,思考憲兵分隊發生的事情。
特別是軍統的襲擊,更是讓他肯定,一定是有人給軍統提供了情報。
“你懷疑誰呢?”路承周用大拇指和食指,輕輕捏着煙,問。
“情報三室。”金惕明緩緩地說。
“情報三室?金教官,你可不要開玩笑。”路承周驚訝地說。
“我沒開玩笑,我敢斷定,軍統的內線,就藏在情報三室。這些從軍統過來的人,未必是真心投靠,他們有些人,肯定腳踏兩隻船。表面上情報三室的人,暗中還爲軍統做事!”金惕明肯定地說。
“有證據嗎?”路承周聽到金惕明的話,心情完全平靜下來了。
“暫時還沒有,但是,只要一次行動,就能試探出來。”金惕明篤定地說。
其實,他懷疑過很多人,包括路承周。
昨天晚上,在路承周家對面的,正是金惕明。
他在路承周家外面,待了差不多三個小時。
直到路承周拉開燈,他才離開。
當然,金惕明並沒有完全相信路承周,事實上,他除了自己外,懷疑任何人。
但相比之下,他更懷疑情報三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