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一行兩騎走進烏拉古城,步入一家酒鋪之中。
兩人都穿着羊皮襖,戴着狗皮帽子,周身上下油漬麻花,埋埋汰汰,裝的鼓鼓囊囊,一看便像是前來趕集的獵手,這類裝束在城中極爲常見,絲毫不起眼。
兩人叫了十多個饅頭,兩碟小菜,一人一碗酒,便伏案吃了起來。
這兩人正是胡斐與齊御風,他倆在路上跑了兩天兩夜,目不交睫,終於趕到了這滿清內務府在東北的貢品基地所在。
烏拉古城遠迎長白,近繞松江,乃三省通衢,和蘇州、南京和杭州並稱,又是哈赤定下的滿清的根本之地,東陲第一大城,市面十分繁華。
但像胡斐,齊御風此時所裝扮的獵人,也不過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門臉寬敞的酒樓飯莊是進不去的,一般這種人能進去的,不過尋常酒鋪。
這樣的酒鋪也與電影電視中不同,有什麼上房下房,天字號地字號的,可以任由江湖中人一樓二樓飛來飛去,說書談經,只不過一間偏房,擺出幾個座位,旁邊間隔出一個廚房,飯菜也簡單,沒有什麼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無非是填飽肚子,略微有點葷腥而已。
說起這家酒鋪,也幸虧胡斐夏天時候曾經來過,若是齊御風單獨來此,一準找不到這個地方。
只因爲此時東北天寒地凍,北風如刀,外門上掛着一層層的門簾,皮棉俱全,乍眼一看,誰也料不到裡面居然滿滿當當的坐着客人,都一準兒以爲是個封閉的屋子,尚未開門。
屋內光亮極暗,兩人邊吃邊聊,一邊悄悄談論過會兒的行程。依胡斐之意,兩人當見機行事,一路尋訪丐幫下落,一路尋訪福康安蹤跡。
這小店本不甚大,桌子也挨挨擠擠,耳邊也不斷傳來他人說話之聲。
只聽得有一桌兩人,相顧飲酒,喝得多了,一人便嘆道:“這人要是死了還好些,像咱們兄弟這般活着,真不知道何年是個頭。”
另一人也道:“死了反倒清淨,不用受這份羞辱之苦。咱倆且先吃飽喝足,到閻王殿也不至於做個餓死鬼。”
兩人語音頗輕,若非特意留意,加上胡齊二人身負武功,倒還真聽不見這兩人說話,不由得對視一眼,心中不知這兩人到底因何而起了輕生的念頭。
又過一會兒,那兩人結了賬,挑開門簾,鑽了出去,胡斐拽着齊御風,也跟了出去,心說,不管怎樣,總能讓這這倆人活活慘死。
胡斐二人跟着那一對中年男子出了酒鋪,只見那二人搖搖晃晃,拎着從酒鋪買來的一小壇白酒,繞過土地祠,觀音廟,到了集市上買了兩柄短刀。
齊御風暗暗納悶,心道這兩人若是尋短見,怎麼還新買兩把刀,這其中還有什麼說法不成?看向胡斐,他也是搖頭迷惑不解。
一路跟到了烏拉街打牲衙署的街角,只見兩人上了街邊拐角處一架馬車上,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兩人一會兒從馬車車廂裡出來,咕咚咚分着喝了這一小壇白酒,抹嘴上車,揮舞鞭子,徑直將馬車朝衙門趕去。
齊御風這一下徹底納了悶了,不是說好要自殺的嗎?怎麼跑衙門口來啦。
只見那二人趕車到了衙署後門口,遠遠便被一隊侍衛攔了下來,無奈只能向門口當差的請安道:“求大人幫忙通傳一聲,就說典魚圈老牟家的人來啦,求見黃大人。”
門口當差的也好像知道點什麼似的,看了看來人,說道:“牟家油坊的是吧?東西帶來了?”
倆人唯唯諾諾的點頭答應。那差人告知了侍衛幾句,便進了衙門。
胡斐暗忖:看這衙門後門口防衛都如此嚴謹,那福康安便在此處也說不定。
不一會兒,只見一個肥肥胖胖的九品官吏走了出來,擡頭一看,便大搖大擺的走向那馬車,也不理那兩個中年男子一路小跑的到他身邊,陪着小心,小聲的說着好話。
到了馬車後頭,那黃大人似乎十分着急,自己掀開簾子,伸着腦袋往裡探,身後那兩個中年男子,互相看了一看,點了點頭。
胡斐見二人面目堅毅勇決,透露着一股悲壯之氣,突然心中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那黃大人肥胖的身子往裡一竄,便看見那兩個中年漢子,撕開衣襟,拔出短刀,直接插在黃大人背上,頓時鮮血噴出,噴得那二人一頭一臉,兩人見了血腥,狂性大發,大聲喊道:“你讓我活不下去,老子也要拉你墊背!”
說話之間一人撕開黃大人的衣裳,只露個光光的脊背,另外一人兇狠如狼,連接朝上面戳了幾刀,
只見那肥胖的身子被紮了一堆窟窿,鮮血狂涌,匯成小河。
這衙門後門本也非清淨之地,乃是一條寬敞的大街。
這變故一出,兩邊衙役,侍衛,過路鄉民,做買賣的客商都驚得呆了,整條街道頓時鴉雀無聲。
本來趕馬車這兩人唯唯諾諾,點頭哈腰,一看上去就是那種老實了一輩子任人欺凌的主,方纔面對黃大人,還不敢大聲喘氣,誰知剎那之間,居然如此狂猛。
片刻之後,有人反應過來,於寂靜中大喊一聲:“殺人啦!”登時,衙門門口聚攏的人羣,一下子散的乾淨,只留下官差,虎視眈眈,看着那兩人。
那兩個中年漢子,頭臉脖頸,俱是鮮血,就連眼睛也被糊上了,兩人脫下棉襖,胡亂擦了把臉,信手將棉襖丟在地上,露出胸膛,全身呼呼冒這白氣。
一人大聲衝衙役們喊道:“大清朝逼得人活不下去,老子就拉你們同去閻王殿!”說罷,這兩人揮舞短刀,各自朝衙役們劈砍而去。
只見血花飛舞,慘嚎連連,幾個人平時仗勢欺人,凌虐百姓的衙役,此時還沒明白過味來,便已做了刀下之鬼。
兩邊的衙役,侍衛這時才搞清楚狀況,圍了上來,更有人趕忙衝進衙內,通報了官員。並非他等反應不及,而是此時這烏拉古城,內有貴賓,外有衆多高手環伺,任誰也想不到這兩個老實巴交的鄉下人,居然也能拔刀一怒,血濺五步。
外面幾名侍衛湊近那兩名漢子,舉手擡足,三兩下便將兩人擒住,然後轉身拔刀,便要將人砍死。
胡斐見狀,努嘴示意,齊御風抽出鏢囊,連發三隻飛鏢,刺在那兩個侍衛胳膊之上。
然後從隱藏處躍出,揮舞寶劍,護着那兩名漢子,與那幾位侍衛鬥了起來。
那兩人本來酒氣上衝,殺了一直欺壓他二人的黃大人,又隨手舞刀,殺了數人,可大內的侍衛稍微一圍上,便處處受制,又看那侍衛武功如此之高,心底也涼了下來。
本來只待那侍衛一刀砍死,誰知此時居然冒出一個奇怪少年,一柄劍舞得彷彿有一百柄劍的威力一般,指東打西,前竄後躍,幾下便把這衙門口二十幾個官兵,打得落花流水。
兩人不禁目瞪口呆。
就在此時,突然衆人聽到嗡嗡之聲,一顆雞蛋大的鐵膽從衙門內飛來,齊御風持劍躍在空中,反手一抽,將那鐵膽反擊了回去。
只聽大門內“啪”一聲有人接住了鐵膽,大聲讚了一句:“好劍法!”
話音未落,啪啪兩聲,兩顆鐵膽接踵而至,速度雖然不快,力道卻比上一次強的多了。
齊御風雙手握劍,斜斜置於胸前,眼看鐵膽將至,一拉一帶,將鐵膽又抽了回去。
他這一路暗器反擊之法,天下僅此一家,絕無僅有,乃是他從穿越前乒乓球比賽裡學到的武功技巧。
齊御風高中時候,頗喜歡玩乒乓球,也愛看電視中轉播的比賽,中國的乒乓球比賽乃是國球,技術至精,天下無敵。
齊御風閒着沒事看看電視,學學視頻,便練就了一身的抽、拉、衝、掛、撕、帶、劃、撇、劈、擰、挑、彈、砸、扣等技巧集於一身的好球術。
後來他到了玉筆山莊,練習刀法劍術,最開始的時候便是練習陰陽訣,用單刀不斷磕飛徐氏雙胞胎手裡的飛刀。
突然有一日,他回想起這乒乓球講究的落點,速度,力量,旋轉,與他練習胡家刀法時的陰陽訣隱隱有異曲同工之妙。
於是便借鑑從鄧亞萍、王楠,孔令輝,張繼科等絕世猛人的獨門手法,“自創”了一套暗器劍法。
他這套劍法模擬球路,分爲發球式,接球式,搓球式。又根據是直打還是橫拉,左手還是右手,正手還是反手,近臺快攻還是削攻打法等分爲若干變化。
他這路劍法怪異奇特,要求技巧卻高得沒邊,彷彿有琢磨不完的意味,墨心書硯兩人雖然學了幾天,但這劍法難以練習,用處不大,是以都早早放棄,只有喜歡陪着齊御風打過“原始乒乓球”的苗人鳳,才偶爾和齊御風探討研究一下。
齊御風將兩顆鐵膽彈回,卻不由得暗自心驚,發這鐵膽之人輕鬆寫意,卻已震得他雙臂發麻。真不知這人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那人“啪”“啪”收了收了鐵膽,邁開方步,走出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