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聽這女子又要尋找風清揚,而且語氣之中似乎頗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意思。
當即不由得一陣錯愕,心說我都練成了獨孤九劍了,你還敢跟我這麼厲害?還非得找風清揚出來?
他不由得心道:“此人是敵是友,還須問上一問,看她如此傲慢,那我就借風清揚的名頭問她好了。”
當即他朗聲道:“風老前輩早已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他說過除非故交好友,否則不見江湖中任何人,請問閣下……?”
那女子冷冷答道:“我不是他甚麼朋友,不見就不見罷。”說罷一揮手,轉過頭去,便又看向華山莽莽羣山,但見眼前松濤雲海,奇峰怪石,波瀾壯闊、氣勢磅礴,別有一番氣象,不由得一陣感慨。
齊御風心道,這人如此年輕,又是個女的,定然不是所謂的當世第一高手東方不敗,可她這一身武功驚世駭俗,足足勝過他所見過的所有人,卻又究竟是誰?
她知道風清揚這名字,卻又並非好友,莫非是隱逸的什麼前代高人之後,這一手輕功,難道是古墓派的?還是明教韋一笑的子孫?
不管是敵是友,此人一身煞氣凌人,目中無人,予人一種高高在上之感,卻還是要小心戒備纔是。
他心中如此之想,便緊握手中長劍,暗中使出個苗家劍法的上步摘星的起手式,只要敵方一動,便要使出最激烈的劍法與她相搏。
那女子看了半天華山風光,喟嘆一聲道:“果然是奇險天下第一山。”
隨後口中吟道:“客路瞻太華,三峰高際天。夏雲亙百里,合沓遙相連。雷雨飛半腹,太陽在其巔。翠微關上近,瀑布林梢懸。愛此衆容秀,能令西望偏。徘徊忘暝色,泱漭成陰煙。曾是朝百靈,亦聞會羣仙。”
齊御風聽她聲音清脆,吐屬優雅,不禁一愣。心說這位怎麼還說着說着居然詠歎起風景來了?文青是種病,得治啊!
那女子說着,側過身形,隨手從腰間拿出一個精緻的小酒葫蘆,拉起半截面紗,向口中倒去。
其時日方正中,明亮的陽光照在她半張臉上,齊御風只見她膚色白膩,下頦柔美,光滑晶瑩。
一張櫻桃小口靈巧端正,嘴脣甚薄,兩排細細的牙齒便如碎玉一般,不由得心中一動:“這還是個美女啊!”
只見那酒水濺射到她腮邊,又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當真說不出的好看。
那女子一口酒喝畢,見他怔怔看向自己,又轉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齊御風道:“在下齊御風,”
那女子聽到齊御風三個字,登時目光流轉,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就是齊御風?”
齊御風心道這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可當真奇怪。
當即他點點頭說道:“不錯,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那女子盯了他半天,卻並不作答,只是隨口道:“你是獨孤九劍的傳人,按理也有資格與我交遊往來,你也要喝一口麼?”
齊御風方見她喝酒,那酒色極清,純白如泉水,大異與此時普遍的黃酒,不禁食指大動。
但她這伸手一遞,卻又聞到酒香之中,滲着一股花香,登時便有些膩歪,心說我一個大男人,喝這玩意兒作甚?
而且她說話的口氣,如此傲慢,好像是恩賜一般,當真大掉人的胃口,於是他便淡淡說道:“免啦。我不愛喝陌生人的酒。”
那女子冷哼一聲道:“不敢麼?你也不必如此小心,你華山派氣功總訣中有說:氣浮如流水不安,心靜似高山不動,你現在心浮氣躁,我若是真想殺你,易如反掌。”
齊御風凜然一驚,但隨後一想,眼前情況的確如她所說,這女子武藝高他十倍不止,若是想殺他,卻是不用這麼麻煩。
當下他不禁放下戒備,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見手臂晃動,只內勁在掌心輕輕一吐,登時那酒葫蘆便直直朝齊御風射來。
齊御風伸手一招,抓住那酒葫蘆,未及入口,便聞到那一陣酒香直透出來,醇美絕倫。酒未沾脣,便已有醺醺之意。
當下他不禁讚道:“好酒!”說罷看也不看,把葫蘆湊到嘴上,張口便喝。
他在長白山上之時,早已練出一身酒量,幾天不喝,便覺得全身不舒服,可是這華山之上人頭不熟,獨居思過崖之時,便不好意思讓人帶酒過來。
這番主動有人上山送酒,可算是過了一次癮,當下他鯨吞牛飲,只聽得骨嘟骨嘟直響,一口氣就把剩下的大半葫蘆酒都喝乾了。
那女子見他竟然將酒全部喝乾,不禁微微一皺眉頭,哼一聲道:“鯨吞牛飲,牛嚼牡丹。”
齊御風聽她這般說話,臉色一紅,一拱手慚愧笑道:“好些日子沒有喝酒,失禮了。”當即恭恭敬敬將葫蘆送還。
那女子聽他道歉得彬彬有禮,當即也不過多糾纏,接過酒葫蘆,不知從哪裡又拿出一柄摺扇出來,遙遙指向前方道:“如此風景,你我相逢華山,即是有緣,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齊御風方欲開口,便覺得一股酒勁上頭,腦中便有些微醺,全身輕快無比,當即心道,這酒好大的勁兒!
他斜眼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峰,心道這莫非還要讓我也詠詩不成,這些文人墨客的玩意兒,自己可弄不明白。
當即回頭擺手說道:“我都看了一個多月啦,再好看——也沒啥感想了,實在是說不出來,不像你那麼有才,不行,不行……”一句話說完,眼前已現朦朧之意。
他只覺得酒勁上頭,一顆心越跳越快,額上也滲出汗珠,當即說完之後,又順便打了一個酒嗝。
那女子聞到他酒嗝的臭氣,不禁當即白扇一折,微微皺起眉頭,側過頭去。口中輕嘆一聲道:“不學無術!”言語之中,似乎有一絲惱怒之意。
齊御風此時早已醉得有些迷亂,當即說話也有點不顧忌,聽她這般說,當即便有些不以爲然,一擺手快聲說道:“你們女人總是風當秋波,花爲肚腸,喜歡吟風弄月的,我們男人——可不講究那個。”
他這聲音隨口喊出,不似平時壓低了聲線,嗓音便現出一份年輕人的尖細,那女人登時側頭奇怪的望着他問道:“你今年多大?”
齊御風自嘲地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由於前一年飲酒過度,他鬍子長得頗早,又加上思過崖這一個多月也未曾修剪儀容,甚至連臉都沒洗上幾次,此時臉上蓬亂,狀如乞丐,一臉絡腮鬍須,說他有三十,說不定都有人相信。
他當即笑道:“再過年才二十,就是有點未老先衰。”
那女人當即面色漲紅,銀牙緊咬,轉身就走,齊御風見她也不打招呼,說走就走,不禁一愣道:“喂……!”
那女子也不回頭,身形幾閃,轉眼不見,只留下一句話嫋嫋傳來:“齊御風,告訴你們華山派的,令狐沖沒死,不用給他立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