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同意人家過來觀摩,總要將情況給人家介紹一下。不然一頭霧水的,觀摩個什麼勁兒呢。
看梅清沒有往前湊的意思,吳貴中和丁順光都理解爲‘女’子的羞澀。
忽然來了幾個陌生的男子,即便是像陳姑娘這樣大方的姑娘,也不好主動說話的。
吳貴中和丁順光自動擔當起了解說的工作。他們都十分小心地避開對王老先生的打探,免得這位金吾衛的首領有所避忌。
所謂結‘交’,不能太過熱切,在不動聲‘色’之中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纔是上上之選。
皇上和兩位老爺子年紀相差不大,也很樂意攀談一下。
事情很容易就說明白了。
皇上奇異地看向梅清,他從前就覺得這位陳姑娘和陳謙奇在某些地方十分相像。二人都是愛讀書見聞廣博之人,這個建儲匣還是陳姑娘說給他聽的呢。
想不到她還‘精’通陶瓷。
‘精’美的瓷器是宮廷之中必不可少的飾品。
皇上對陶瓷絕不陌生,每天目中所見的陶瓷製品不可勝數,造辦處督造的東西里頭陶瓷也是一個大項,每年都要‘花’好些銀子。
御窯出品的宮廷日常用瓷,乃至大婚瓷,王府瓷,賞瓶等物,都是時常上報御批的。這些眼前的東西,怎能不合皇上的心意呢?
當皇上也不容易,軍國大事,政經商貿,宮廷事務,樣樣兒都得管。
皇上聽着聽着興趣來了,他回頭問王鬆和:“咱們帶了多少銀子出了,不如也參加一下吧。”
吳貴中的臉都綠了。
本來這丁家已經夠難對付的了,竟然橫空又殺出一位來。
金吾衛的首領。要這個做什麼?
嗯?難道是要進貢給皇上?
金吾衛可是天子近臣,雖然品級不高,但都是從最親信的臣子家中選出來的‘精’乾子弟。負責天子的護衛。金吾衛的首領更加不用說,連首輔大人都得給三分面子。
誰敢說不讓他老人家加入?
王鬆和不想讓皇上參加。
這個什麼競拍。聽着是‘挺’有意思,說白了其實就是大傢伙一起搶唄,誰出的價高就歸誰。
怡紅院的頭牌姑娘每個月都被如此搶奪一次,這種方式實在不算新鮮。
皇上愛熱鬧想‘插’一‘腿’,回頭真給他拍來了,自己還得跟在後頭擦屁股。難道皇上自己還當真去制瓷不成?接下來籌措銀子啊,描補整件事情,甚至督辦這些工藝的落實之類。說不定都會着落在自己頭上。
王鬆和很忙的,光跟着皇上忙活皇上‘交’辦的事情已經夠忙的了。因此他毫不含糊笑眯眯地答道:“老爺,這定銀就要三萬,咱們實在沒帶這麼多在身上。”
這應該是實話。梅清心裡頭清楚,皇上微服,身邊的人肯定帶了不少銀子備用。不過三萬兩銀子,相當於現代的好幾百萬了。皇上再大手大腳,也不可能用這麼多銀子。
皇上悻悻然沒有再說什麼。
競拍終於開始了。
吳啓輝臨時充當一下拍賣師的角‘色’。
先拍綠青藍三‘色’組合。
“十萬!”丁老爺子先聲奪人。
梅清心中一喜,這個價格大出所料,看來自己先送上兩隻大玻璃珠子的心思沒白費。
三種顏‘色’十萬。就意味着七種顏‘色’加起來的總價,肯定會超過預定的二十萬底價。
可能會超出很多。
銀子這種東西,當然是多多益善了。
“十二萬!”吳貴中當然就不肯讓丁老爺子專美。
“十四萬!”
“十五萬!”
“十六萬!”
“十六萬五千!”
……兩家的競價不斷攀升。正如丁老爺子所料,由於吳家財力稍遜,所以在三冷‘色’的競拍上咬得很死。
如果三‘色’都拿不下來,那四‘色’自然就更加沒有競爭力了。
“十八萬!”丁老爺子毫不手軟地繼續壓榨着吳家的錢財。
三‘色’的價錢擡得越高,吳家的財力損耗越大,如此丁家便能以低價拿到四‘色’了。
……
吳貴中猶豫起來,跟身旁的吳七和吳老掌櫃低聲商議起來。
“十八萬,第一次。”吳啓輝等候了一小會兒,終於開始發灰他的拍賣師功能。
吳貴中擡起頭來。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十八萬。第二次。”吳啓輝環視了一下全場,繼續高聲叫道。
難道吳家要放棄?丁老爺子詫異地看了一下吳家的方向。發現吳七正低聲急切地說着什麼,吳貴中的臉漲得通紅,顯然吳家內部出現了分歧。
這情形吳啓輝當然也見到了,他識相地沒有很快喊出第三次,而是裝模作樣地又將這幾本書冊的內容介紹了一番。
吳家的人爭辯了一陣之後,很快停了下來。吳貴中的臉‘色’由紅轉白,木然沒有什麼表情。
果然是放棄了。
“十八萬,第三次!”吳啓輝輕擊了一下手中的木魚,這件臨時找來的道具,代表着競拍價格的最終確認。
丁老爺子略頓了一下,他對吳家的表現十分意外。
丁掌櫃卻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將裝有三冊書卷的小狀元箱雙手捧了回來。
真正賣銀子的東西比作爲樣板的琉璃卷還要詳實。
簡直就是從入‘門’到‘精’通進階全書。
丁老爺子本來稍微有些後悔的心思收起來了。
十八萬兩銀子。三冊書卷。
一冊六萬兩。
實在是貴。
真心貴。
丁老爺子覺得自己大概叫得太過了,本想將價錢擡高些,‘逼’着吳家拿下之後沒有餘力競爭另外四‘色’,誰知砸在了手裡,不免‘肉’痛。
好在看清楚貨‘色’之後,丁老爺子覺得六萬真心不貴。
一件東西的價值。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這件東西可以帶來的價值。
如果,另外四‘色’也可以用同樣的價錢拿下來就好了。
可惜,丁老爺子沒有如意算盤。
這次丁家統共準備了四十萬銀子。這也是幾乎是手頭上能籌措出來的所有銀兩了。現在一下子去了十八萬,還有二十二萬。
赤橙黃紫四‘色’一開拍。丁老爺子就發現了問題。
吳家的叫價很兇。
一開口就叫了二十萬。
顯然吳家不打算從十萬開始慢慢往上加了。
丁老爺子猶豫了一下,加到了二十二萬。
他手上沒錢了。
“二十四萬。”無論這是否事先制定的策略,吳貴中的神‘色’都還是頗有風度的。
“二十五萬。”丁老爺子咬了咬牙,他對丁家的家底還是很清楚的,再擠點兒出來也還能行。
吳貴中瞟了瞟丁老爺子,氣定神閒地叫道:“二十六萬。”
丁老爺子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二十七!”這當口不能鬆口!
“三十萬!”吳貴中一口氣加了三萬。其實中也是吳家準備的全部銀碼了。
丁老爺子嘆了口氣,身子往椅背上靠去,嘴角下垂。頗有兩分落寞。
見丁家放棄了爭競,吳啓輝很快叫了三次,將四‘色’書卷給了吳家。
無論如何,競拍算是結束了。
大家都各有所獲。
最高興的是梅清。
四十八萬兩銀子,超過預期兩倍多,這下賺大發了。
梅清笑眯眯地把一個荷包‘交’給吳啓輝,裡頭是厚厚的一疊紅封,讓他給大傢伙派紅包去。
一時間喜相逢上下歡聲雷動,每人十兩銀子的打賞,絕對是前所未有。
丁家自然是心有不甘。本想着一網打盡,至少也要佔個大頭,誰知反被吳家佔了便宜去。
齊先生和朵夫人沒有派上用場。卻看得十分高興。午膳擺上來,齊先生便開口向吳貴中詢問道:“吳老先生這叫價的法子倒是新穎有趣兒,不知是怎麼想出來的?”
吳貴中心情大好,笑道:“原是前一陣聽了一個笑話,有所借鑑而已。說是兩個人賭賽吃饅頭,面前一盤子饅頭,吃完爲止,每人每次只能拿一個,看最後誰吃得多。其中一個是大肚漢。只是貪吃,上來就挑大的吃。另一人是個瘦子。專挑小的吃,最後才挑個大的慢慢啃。結果最後一算。竟是瘦子贏了。”
衆人聽了都笑起來。
齊先生略想了想,道:“是了,大肚漢只挑大的,若論飽肚子,自然大的划算,若是按個數算,他可不虧了。再說,瘦子吃小的,自然速度快些,最後再搶個大的,愈發佔了優勢。”
吳貴中笑道:“其實說來我們兩家都佔了陳姑娘的便宜,若是再多些人競拍,只怕價錢還要高些。”
梅清聽了但笑不語,她自然知道競拍的參與者越多,價錢越接近真實的市場價,不過如今這樣她已經很滿意了,並不想‘弄’得太過複雜。
競拍結束,吳貴中和丁順光的心情也漸漸從或‘激’動或懊悔中平復,二人分別坐在王老先生兩側,開始套‘交’情。
仇禹和王鬆和本來想阻止,可惜王老先生本人似乎對繼續攀談也很感興趣,只好悻悻地坐在了下首。
梅清看着這兩位,肚子裡暗笑。她已大概猜到今日必是皇上心血來‘潮’,微服出來遊玩兒的。估計這酒樓四下裡大抵都已佈滿了或明或暗的‘侍’衛。
微一擡眼間,竟遇到了仇禹的眼神兒。
那眼神兒實在說不上友好,看得人心底一涼。
如果她知道此時仇禹想的是,要不要想法子殺掉陳姑娘滅口,大概心情會變壞。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