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簡單,索性再稍加幾十兩,這三件插屏便作價三千八百八十八兩,取個好意頭。二位若是願意,隨便那位買了去。至於另一位,便着落在吳七爺身上,另尋一件合適的物件兒,總之讓您滿意方可。”梅清說着向吳七眨了眨眼,顯然對所謂“另尋一件”心中有數。
夏長史微微頷首,沉吟了一下,向寧斌做了個謙讓的手勢,意思是讓給寧斌算了。寧斌略想了想,客氣了幾句,便跟着夥計自去付賬,將三件插屏小心奕奕搬將回去不提。
吳七心裡倒十分發愁,這陳姑娘也不知怎麼想的,必是以爲很容易,其實若說再尋上一件上好的瓷器倒也不難,可顯然夏長史意不在此,這六皇子的禮物那裡是那麼好淘弄的。
吳掌櫃便將夏長史和吳七、梅清均引入裡間兒,自己親自動手沏了一壺胎菊,先捧了一盅給夏學義,笑道:“夏長史,嚐嚐這新曬的胎菊,最是醒神敗火。”又依次給梅清和吳七捧了。
梅清環目四顧,她喝菊茶最愛加,竟然不見,便將茶盅放下了。
吳七見了忙問道:“陳姑娘要什麼?”
“可有白?”
吳七便招手讓門口的童子去尋白過來,那童子飛奔去了,不多時又飛跑回來,拿回一個小小紙包來。
吳掌櫃便取一隻原本裝茶葉的碧色小鉢過來,將紙包中的白倒入,也不過就是二兩上下的樣子。
見梅清在茶盅里加了少許,吳七等人也學着加了,一嘗之下菊清香加上白清甜味道,果然十分好喝。
一時衆人讚賞一回,又閒話了幾句茶經,再八卦了一番此次太后千秋籌備之事。
品了一回茶,夏長史便詢問梅清,禮物一事可是有什麼好主意。
梅清擡眼看去,這夏長史即便坐下,仍顯得十分魁梧,腰背筆直,看樣子多半兒是軍中出身,此時面色平靜,雙目炯炯,帶幾分探尋之意。便開口問道:“先請教一下,爲何這生辰也好,節日也罷,要送禮物,而不是索性送銀子呢?”
“嗯?”夏長史沒想到梅清不說自己的想法,倒先問了個問題。“送銀子?這也太直白了吧,銀錢阿堵物,太俗氣了。”
“不錯,銀錢自然是俗物。只是若是直接送銀錢,讓收禮之人自行選購喜愛之物,和浪費銀錢買了人家不需要之物相比呢?”梅清還是提問題,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夏長史沉吟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鬍子,咂摸着梅清的意思,道:“若是純粹從道理上講,送個人家不喜歡、或是用不上的東西,自然還不如直接送銀錢。不過直接送銀子未免太過不敬,無論如何也該揣摩一番,即便最終禮物不合意,總也是一番心意。”
“不錯。”梅清象徵性地拍了拍手,“這禮物,說到底其實乃是心意,並不見得必得貴重,難不成收禮之人沒錢買不起麼?所以只要能體現送禮之人的心意,便是合適的了。所以其實我覺着,與其大價錢外求,不如親手做,譬如這中秋佳節,正是賞燈時分,若是制一盞明燈,豈不是好?”
吳七和吳掌櫃俱連連點頭,看向夏長史。
夏長史倒是不置可否,半晌方道:“陳姑娘這主意自是好的。只是這中秋節制燈,可不能算新奇。各式燈具,每年各王府裡均會進獻,宮裡的匠做間也會制上許多,各種樣款式早就用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那裡能制的出搶眼的來呢。”
梅清見夏長史並未認可,也不意外,點頭道:“夏先生言之有理。只是不獨這燈,隨你什麼金珠寶玉,只怕要入太后的眼,都是不容易的。反之,只要當真用心,隨便什麼東西,都能弄出新意來。
還是以這燈爲例,譬如材料,若是用上親手打到的獵物的皮,或是親自種下的紡出來的紗娟,自是與衆不同的;再譬如樣兒,若是親自畫的樣子,親自制出來,當然是獨一份的。
再說創意,什麼是創意?隨便將不搭界的東西弄在一起,便是創意了!”
夏長史皺了皺眉頭,笑道:“這不搭界的東西怎麼弄在一起?比如……”,他四下看看,隨手指了指桌上的茶盅和桌下的椅子,道:“這茶盅和椅子如何搭在一起?”
“茶盅和椅子麼……”梅清腦子一轉,用手在椅子中間比劃了一下,“可以做一個木頭盒子,這個盒子裡面可以用來存放杯碟茶具等器具,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盒子可以轉折一番變成一把椅子。若是出門遊玩兒,帶上這麼個盒子可有多方便!”
“陳姑娘當真高才!”夏長史讚歎了一聲,又指了指手上的戒指和腰間的革帶,“那這兩樣東西如何搭配?”
梅清便笑起來:“夏先生考我啊?其實我說得這個法子不過是誘發靈感之用,並不見得任何兩樣兒東西都必定能組合的。
若說戒指和腰帶,卻也不難。如今這腰帶多出來的部分,都是內側釘了釦子扣起來的,若是在腰帶上穿上一條像戒指這樣的細環,將多出來的腰帶穿過去,自是簡便的。”
她不過是隨心所想,便隨口說了,吳七等人倒覺得頗有啓發。
吳掌櫃思謀了一番,道:“不錯,這個法子好,只管隨便想兩樣東西,老朽剛纔便想到這剛纔賣出去的插屏,還有方纔去買的童子,回頭再做插屏,底座便做成兩個童子,捧着中間的小屏風,再繪上些個童趣的樣兒,豈不是有趣兒。”
衆人聽他如此說,想了一回,齊聲贊是個好主意。
夏長史思路也漸漸寬了,道:“若是做燈,材料倒是現成的,前兩個月安王爺纔打了一頭野牛,牛皮製好了,一時也沒什麼用場,用來做燈可不正好。”
“野牛皮燈籠,結實耐用,果然正好。”吳掌櫃湊趣兒道。
一時衆人便將燈和屋裡的各色物件一起考量,要想個新奇的樣子出來,有說索性做個野牛形狀的燈的;有說將那野牛骨頭弄來做燈架子的;有說弄成個童子捧燈的;大家說得十分熱鬧,梅清倒不再開口。
最後還是夏長史自己一拍大腿,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