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孩子家,問這個幹什麼?”陸斐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你知道的,對吧?”梅清狡黠地看着面前俊朗的面容,頗有讓手指順着那濃濃的眉毛描一描的衝動。
“你既然來問我,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梅清展顏一笑,“是啊,從前去過一次福隱寺,路上碰到過陸公子,當時你身邊的人都穿着玄色長袍,他們應該都是山武會的人。”
“不錯。你記性真好。我想着那日天色尚早,便是遇上些上早香的,也未必認得我,所以便沒有和他們分開走。看來還是不夠謹慎啊。”陸斐爽快地承認了。
梅清早已將當日相遇的情形回想了好幾遍,心裡十分懷疑陸斐便是山武會的瓢把子,以陸斐的身份,要明面兒上做事十分不易,拉攏些道上的人反而更合適些。而且以他和勳貴子弟們的交往情況來看,經營一個幫會也不是很困難的事情。
陸斐既然承認了,梅清便簡單地將水仙齋的事情說了。
“這個沒問題,既然是陳姑娘的生意,我回頭交待一下。”陸斐語氣很輕快,“其實,山武會不做涸澤而漁的事情,陳姑娘不用擔心。”
梅清白了他一眼,誰說擔心了。
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瞟過來,又瞪了一眼,陸斐只覺得心中一熱,整個人兒輕飄飄的,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竟沒頭沒腦說了句:“這幾天沒見到賣炒栗子的了。”
梅清的臉也是一熱,好容易板起臉兒來,正色道:“其實我還有個合作的想法兒,你先聽聽,看行不行。”
陸斐也回過神兒來,凝神聽着。
梅清便將前世自己經營贗品時“做舊如舊”的想法說了一遍。前世沒機會落實,如今說不定倒是可行的。陸斐混跡勳貴子弟之中,山武會人員衆多,搜尋些舊物應該不難。
陸斐沉吟了一下,道:“陳姑娘的意思,就是山武會幫忙收集有些破損殘舊的古瓷或古畫,由水仙齋負責修復,修復之後售賣所得大家均分。”
梅清點點頭,道:“不錯,至於這瓷器或是畫作,必須是真正的前朝古物,而且必須是精品。”
陸斐也點點頭,道:“聽着不錯,我回去再將細節參詳參詳,咱們回頭再議。”
梅清見各色布料已包紮整齊,出來的時辰也不短了,便與陸斐作別而去。
一路上心情甚好,連梅清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爲有賺錢的機會,還是因爲……那個合作的人。
山武會的人動作很快,不到半個月,便回話兒同意合作,並拿了三件古瓷並一副古畫過來,吳掌櫃早已得了梅清的傳訊,仔細驗看了一番,登記入賬。
東西都是極好的,只是兩件古瓷瓶都磕崩了沿兒。一件古甕,款式古樸,做工精良,卻有一道半尺多長的裂紋。那古畫年代久遠,乃名師所做,可惜小半幅洇了水,只能大略看清構圖。
吳掌櫃心中疑惑,不知陳姑娘收這些東西來,要如何處置。
古玩修復自然是有人做的,只是這些東西因爲存放的時間長,都嬌貴得緊,若是能修補早就修補了,那裡會低價拿來賣。
如今往來方便,吳掌櫃收到東西,當日便讓人送了過去,連帶之前梅清讓買的許多材料,也一併送了去。自此梅清又多了活計,卻是做得十分開心。
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轉眼新年將至,梅清終於趕在臘月十八,將修好的東西交出去,讓吳掌櫃在水仙齋另闢一個角落,專售古玩。
吳掌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東西……是不是被換了?若不是細細查看,幾乎看不出有修補的痕跡。
特別是那副古畫,本來都沒法兒看了,若不是上半幅好的地方有許多大家的鈐印,又實在是難得的佳作,只怕早就被丟掉了。如今洇過水的部分與原來就完好的部分渾然一體,連繪畫的手法都如出一轍,無論如何都看不出是重新繪過的。只是因爲紙上有明顯的水痕,補繪的部分看着也略略有些洇散,估計是特意做出來的效果。
吳掌櫃愣了半晌,繼而大喜,修好的古物,價值增長十倍都不止,這陳姑娘分明是聚寶盆啊。
這一年冬天,似乎特別的冷,幾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大家都貓在屋裡不願出來。宮學卻是必須得去的,梅清雖說不缺厚實的衣物,畢竟也還是覺出不便來。好在宮學臘月二十便要停了,直到過完正月才重開。
這日正是臘月二十,酉時還沒到,天色已十分暗沉,街上行人稀少,大都是趕着辦年貨的。想到明日不用早起,梅清在車裡心情十分雀躍,索性盤算起昨晚哥哥說的消息。
雨石的買賣,梅清讓陳文廣想法子打聽。本來陳文廣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不過是讓買了石頭的小廝多跑兩趟,好生問問而已。誰知問得多了,發覺果然其中水很深,頗有些門道。
原來這出手“雨石”的據說姓馬,人稱馬二爺,自詡做這玉石買賣許多年,出賣的也不只是“雨石”,還有各色玉石翡翠等,自然價格另有不同,不過從“雨石”的情形來看,所謂玉石也不過是濫竽充數之物。
他這售賣手法十分特別,選取人氣興旺的茶館,由嘴頭上來得的手下出面,向衆人介紹,便如說書一般。總之,買了他的石頭,完全沒有風險,一年後保證原價購回,若是幫忙推銷,還層層有抽頭。
另有幾個穿綢着緞之輩現身說法,聲稱已追隨馬二爺多年,如今如何如何有錢等等。
因這石頭價格也不算十分貴,便有人動了心,一有人開頭,自然有人跟風,漸漸鋪展開來。據說頗有些人已賺了不少,愈發炒得熱火起來。參與者多是小康之人,或是大家子裡略有積蓄的家僕。
一般市井小民自是看不透,可是陳文廣畢竟讀了多年的書,跟着父親在任上也有些見識。自然發現諸多不妥之處。
一則所謂馬二爺神龍不見首尾,大家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面;二則所售物品,其實品質欠佳,根本不可能升值,賺錢的人實則賺的是拉人過來買貨的人頭錢;三則涉及人數越來越多,大有極其熱衷之輩,只怕後患無窮。
梅清下了車索性直接去了外院,與陳文廣交待了一番。
用了晚膳,梅清抱着手爐,暖暖地窩在牀上,捧着本書看。聽着窗外寒風呼嘯,心中暗暗感慨,自己總算溫飽不愁,如此寒冬,不知會不會有人凍餓而死。
忽然聽到窗櫺噠噠響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