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記是一枚‘精’制的細銅絞絲戒指。
絞絲戒指自然很常見,這個戒指的特別之處在於絞絲的特定部位有一根絲是反的。若不是仔細觀察,自然是看不出的。
而且這戒指的戴法也有講究,要戴在小指之上。
這個戒指的好處是男‘女’老少咸宜,貧富均可。
男款略粗大,‘女’款更‘精’細。
沒錢當然只能戴銅戒指,有錢冒充金的亦未嘗不可。
反正這種東西不會整天戴着,只是在需要的時候纔拿出來。
不是內行特別留意,是不容易發現的。
“北戎王告訴我這個,是讓我在大昌可以有人可用。”宜妃的聲音裡帶着冷颼颼的味道。
可是宜妃呆在深宮,幾乎就是籠中的金絲雀,接觸的人太少,至今也沒有見到任何人帶着北戎諜人的暗記。
“狼子和狼‘女’們的首領是狼頭。”宜妃想讓梅清幫她尋找狼頭。
狼……頭……
梅清心裡感覺很不對勁兒。
“我本來想着,大昌和北戎相距如此之遠,北戎王也是鞭長莫及,不如就在這兒錦衣‘玉’食‘混’‘混’日子算了。”宜妃的眼睛完全沒有對焦,整個人都帶着茫然的神‘色’。“可惜的是,我想‘混’日子,日子卻‘混’不下去。”
“我不怎麼想要這個孩子,甚至想過用些手段不要了,說不定順便還能陷害個誰。可是,我下不去手。我不夠狠……別人夠。”
“我差點兒連命都沒了……就算一時用不上,也要將所有的人脈先抓在手裡。”
“好妹妹,我知道陸斐很有些‘門’路,你們幫我找到狼頭,你們的事兒。我一定好好在皇上身上下功夫。回頭你們就回‘蒙’薩去了,這大昌的事兒也就沒關係了。”
宜妃將話說得很明白了,大家互相幫忙。而且你們出了力之後,就能拍拍屁股走路。其實不用太過擔心後果。只是見梅清表情古怪,宜妃睜大眼睛觀察了一刻,有些不得要領,便就沒有再繼續深談了。
梅清的表情古怪是因爲她想起了一件很古怪的事兒。
在出宮的路上她仍然在仔細回想。
馮嬡的手上……好像曾經有一枚絞絲金戒指。
金的?銅的?
戴在那個手指?
實在記不得了。
爲什麼自己會記得這個?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說不定自己這個身子的原主兒就是因爲這個死的。
也許原主兒知道北戎諜人的秘密。
也許原主兒就是狼頭。
無知的少年狼頭。
見到一個類似的暗記,產生盲目的信任,結果斷送了自己。
梅清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兒不夠用了,決定下次見到陸斐的時候好好商量商量。
皇上身邊的大太監王鬆和狠狠眨了兩下眼睛,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僅僅是不夠用了。而簡直是見了鬼。
皇上明明用了早膳就進了御書房和仇禹不知道說些什麼,自己一直守在外頭。心裡還琢磨着,這陣子慎刑司的仇禹經常跟皇上同進同出,實在是少見。今兒又談了這麼些時候,不知道宜妃娘娘小產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誰知道到了差不多午膳的時辰,皇上自個兒推開‘門’從御書房裡頭出來,仇禹竟然沒跟在後頭。
仇禹不見了?!
王鬆和偷偷往御書房裡頭看了兩眼。
御書房很大,也很寬敞,一目瞭然,並不能藏人。
仇禹那麼大個活人那裡去了?
王鬆和微微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在宮裡。嘴嚴從來都不是壞事兒。
皇上對王鬆和的表現很滿意,他打算將王大太監拉下水。
宜妃‘性’命無憂,‘精’神又差。這幾天。皇上除了去看望安慰一下宜妃,其他的時候都在地下徜徉。
發現一個新世界的感覺真是奇妙。
仇禹做事相當的穩妥。他從至坤宮的宮人裡頭選了兩個年紀大些,老成懂事的,加上當日曾隨自己入內的兩名手下,組成了一支小隊。這些人的任務就是尋找至坤宮之下秘道的另一頭。
秘道的出口是一堵牆。
封得嚴嚴實實的石牆。
無論怎麼看,都是個死衚衕;無論怎麼推,都紋絲不動。
至坤宮的宮人們開始的時候非常絕望。
她們本來覺得很無辜。自己實在沒有加害宜妃娘娘,卻落到了如此境地。
接下來覺得更加無望。本來就夠冤的了,再知道了宮裡頭的秘道。大概絕對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好在仇禹很會鼓動人心。
他告訴大家,既然有人能從秘道過來設置陷阱。就表示還有別的人知道。越多人知道的事情,越不會成爲秘密。
所以不用擔心被滅口。至少不是現在。
若是仔細勘察,抓住行事的元兇,將功折罪,那麼,沒有保護好宜妃娘娘的過錯,說不定還能抵消一部分。
退一步說,即便最後是個死,還有個死法兒呢,還有死後的說法兒呢。
衆人想來想去,似乎仇禹說得有理,於是打起‘精’神,認真幹活兒,至少也得給自己掙得一個乾脆利落的死法。
秘道被一寸一寸地仔細研究。
果然另有玄機。
看似出口的石牆,就是一堵石牆。
真正的出口在另一處嚴絲合縫的石壁上。
石壁上的出口連接另一處通道,再行不遠,終於到達真正的出口。
其實,離開宮廷也不是很難。
出口在宮牆之外,護城河上沿。
護城河很寬,但其中的水通常都是不滿的,不過三尺深。
水中遍植荷‘花’,也算是宮廷一景。
守護宮廷的‘侍’衛們並不是密密麻麻圍着宮牆的,只是守在出入的‘門’口,每個時辰繞着宮牆巡視一輪。
所以要從這個秘道口進入宮中不會很難。
可是……秘道並不是直接通往宜妃榻前的。
當然不是,多年前修建秘道的人,怎麼可能知道無數年後帝王寵妃的‘牀’榻位置呢。
那麼,這條秘道本來是做什麼用的呢?
仇禹發現自己的活兒越幹越多了……
緊鑼密鼓地忙了兩天之後,終於大致有了眉目。
仇禹又在石壁上發現了兩處連接。
一處是垂直方向的,有機關連着御‘花’園的一處假山。
一處是水平方向的,連着一處秘室。
非常寬敞的秘室,有‘牀’,有桌,有椅,有馬桶……還有……五具屍體。
非常久遠的屍體,只剩下乾硬的骸骨穿着顏‘色’黯淡腐朽的衣服。其中一件暗黃的衣服相對還完整,上頭繡着龍紋,顯然是一件龍袍。
幾把刀劍雖然把手都生了鏽,倒還算完好。
仇禹不敢繼續研究,不得不停了工,將階段‘性’進展先向皇上稟告。
豐裕帝再也按捺不下自己的好奇心,他親自過來查看。
秘室‘牀’上的瓷枕之內,找到了一枚‘玉’璽。
“果然是夏朝的承先皇帝。”皇上輕輕說了一聲。
大昌就是滅了夏朝建國。
承先皇帝登基的時候只有四歲,國滅的時候也不過十四歲。
大昌的‘精’兵攻入皇城,這位希望能繼承先祖江山的小皇帝不見了。據說被近臣和太監護送逃走了。
其後大昌的太祖皇帝四下裡搜捕了好些年,都沒能發現這位小皇帝的蹤影,想不到原來近在咫尺,就在皇宮底下。
這秘室的功能大抵清楚了,下頭設着躲避用的秘室和外逃的通道,是躲避一時伺機而出,還是直接逃出宮外,大概就要看當時的情形了。而宜妃寢殿下頭的小間石室,應該是間貯藏室,存放些應急使用的糧米清水等物品。
仇禹又地上地下忙活了幾天,終於發現,通往這間秘室的通道不止一條,還有從御書房和皇帝寢宮過來的各一條,只是都由極隱秘的機關掩飾,而且另外發現了一間位於皇帝寢宮下方的藏身秘室。
這樣就比較清晰了,地下應急系統的入口有三個,分別是皇帝的寢室、御書房和御‘花’園,估計這幾個地方是修建皇帝最常停留之處。
皇上讓仇禹將地下的骸骨收拾出去燒了,他可沒有給夏朝的承先小皇帝蓋棺定論的想法。而且過了這麼多年,當時的情形早已無從研考,索‘性’算了。即便是皇帝,幾百年之後也只是白骨而已。
不能不承認,這地下工程還是修建的相當巧妙的,構思‘精’奇,機關隱蔽。最令人稱奇的是,想必設有暗藏的通氣孔道,即便身處地下,也不覺得氣悶。
皇上索‘性’讓仇禹將所有已發現的部分都收拾的乾淨利索,又想法子搬了些桌椅‘牀’幾錦袝繡褥等物下去。
至坤宮的那幾個宮人,其實皇上也都認識。他常去至坤宮,都是叫得出名字來的,便將那幾人留在下頭服‘侍’。這些人自然是喜出望外,盡心盡力不提。
仇禹是不贊成的。
他的想法是,將這些人一體除去,當然,他自己的人不在其中。可以另找別的人過來,帶過來的時候‘蒙’住眼睛,之後就留在下頭不能再出去,如此才能保守這秘道之密。
這樣的做法當然更穩妥些,在仇禹看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事實上,他幾乎沒請示皇上就直接‘操’作了。
誰知,多嘴問了一句,卻發現皇上的‘性’情似乎有些變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此感到慶幸。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