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建在二層,此時正值中午,太陽炙烤着甲板,短短几步路走的張哲汗流浹背,就連索亞也在不停擦着汗水,倒是白人船員非常耐熱,雖然也有汗珠,卻並不像張哲那麼誇張,二層的餐廳僅用一些藍色玻璃遮住陽光,裡面就像個蒸籠,熱的人睜不開眼睛,溫度最少也在四十一攝氏度。
此時整艘船的工作人員應該都來了,除了船長、大副一些人之外,餐廳裡足足擠了上百人,這個餐廳面積並不大,最多也就容納二百人用餐,這種天氣下擠進一半人在裡面用餐,沒裝空調不說,連個風扇都沒有,張哲沒有中暑,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這裡的擺設也很有意思,就像那些私人工廠裡的職工食堂,排排橫列着,坐椅都是焊接在甲板上的生鐵,外面包了一層木板,船員們坐在上面,時刻都有被太陽烤熟的危險,張哲今天算是徹底長見識了,沒想到那些白人這麼抗曬。
張哲走到一張背光的鐵桌前坐下,盯着狼吞虎嚥的一幫船員,疑惑道:“這些人不會是曬傻了吧?大熱的天怎麼盡找太陽底下吃飯?這幾張桌子空在這裡沒人坐不說,旁邊那幾十個傢伙居然還站着???”
白人並沒有因爲張哲諷刺那些船員而生氣,相反,他用很輕蔑的目光盯着那些站立者,說:“張先生有所不知,那些站着的人,都是船上的雜物工,他們是最低等的,我們這艘船最重視地位,各種地位的待遇也不同,你看,這些低等的雜務工人吃的都是劣等食物,一個星期最多有一天可以吃到新鮮食物,而那些坐着的,也能分出兩等,一等是船上的船工,另一種就是船上的保安了。船工比雜工的地位高不了多少,所以他們的食物差不多,唯一可以享受的榮譽就是坐着用餐,而保安就是最高地位了,他們不但可以坐着吃,吃新鮮的東西,一個星期還有兩天時間可以分到冰紅酒,噢……這種天氣可以喝上一杯冰紅酒,那種感覺是多麼的美妙啊!”
白人船員回味的潤潤嘴脣,頓了一下,又說:“不過張先生是個例外,船長已經下過命令,您在這裡可以享受和他一樣的待遇,每天都有紅酒消暑,另外,如果大廳的食物不合您口味,您可以要求廚師單獨料理。”
“呵。”張哲冷笑一聲說:“尤里船長果然聰明,等級制度居然被他利用的這麼出色,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白人沒聽出張哲的諷刺,恐怕就是聽出來,他也沒資格反駁什麼,見該介紹的已經介紹差不多了,白人乾脆告辭離開,它屬於最高級的一類人,並且是內部工作人員,對於張哲這種“客人”來說,他所享受的待遇更加高級,那就是由廚師把食物送到他的房間,坐在空調前坦然進食。
“這麼熱的地方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吃的下去。”張哲在白人走後,轉向索亞苦笑道。
索亞用紙巾擦了擦汗水,遞給張哲一條沾溼的毛巾說:“少爺先擦擦汗水,您看看想吃些什麼,我給您送到房間內。”
張哲自然同意她的想法,若真是在這裡進餐,那他非得中暑不可,既然可以享受船長級別的待遇,他自然不會客氣,反正都是付過錢的,就領着索亞來到自助餐桌前。
餐桌分爲左右兩張,左邊大些,放的食物都是有些變質的,並且數量也不多,右邊相對小上一些,但食物卻比較新鮮,比左邊多了幾道菜餚,儘管沒人看守,左邊站着的人卻不敢過來取食物,看得出,這種等級制度非常嚴謹,也讓張哲有些佩服尤里船長的手段。
餐桌後面有一個小間,想來是廚師工作的地方,張哲與索亞快步走了進去,前腳剛一踏進廚師間,頓時一股冷氣鑽進領口,突如其來的涼意竟讓張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索亞也嗅了嗅鼻子。
廚師間裝修的很不錯,也很清潔,各種消毒設施也比較完善,看起來尤里船長很重視船員的衛生情況,這讓張哲有些讚歎,能控制住飲食衛生,那些船工吃的雖差,卻不至於得病,這尤里船長果然很高明。
此時裡面只有兩名白人廚師在那裡低聲交談,一人見張哲大模大樣的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女人,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起身迎上張哲的目光,大聲叫道:“亞洲小子?這裡是你隨便進入的地方嗎?”
他的話音不落,另一名白人也現了張哲,只是他的目光主要停留在索亞身上,起初是一臉的疑惑,眼神連閃幾次,突然好像恍然大悟的樣子,急忙拉了拉身邊的同伴,低聲說了句什麼。
那名質問的廚師沉默一下,臉色也變得恭敬起來,顯然是認出了張哲的身份,他們倆快步來到張哲身邊,小心問道:“這位先生是不是姓張?旁邊的女士是不是索亞小姐?”
張哲看了他們一眼,點頭應道:“不錯,相信尤里船長跟你們提過。”
聽他承認,之前的白人廚師連忙躬身賠罪道:“很對不起,張先生,我爲剛纔的質疑向您道歉。”他語出誠懇,雖然言語間掩飾着不滿,卻也沒有出格的舉動。
另一名廚師也在一旁恭順道:“尤里船長已經交代過我們,要按他的標準爲您定做食物,不知張先生想吃些什麼?”
張哲點點頭,掃視一眼桌上儲存的食物,指點道:“兩份六分熟的牛排,兩份甜菜,水果沙拉要一些,嗯……來幾隻魚腸,那個煎蛋我要兩隻,最好是糖心,另外還要兩碗蘑菇湯,紅酒我要加冰,不要冷藏。”
兩名廚師飛快的記着,心裡對這傢伙的要求卻很惱火,兩個人居然吃這麼多東西,不怕營養過量補死啊?
索亞也覺得好笑,暗說張哲眼大肚子小,要這麼多東西,怎麼可能吃的下,她最多也就一份牛排和一碗蘑菇湯的飯量,就算有些飢餓,最多也就吃一份沙拉,就夠了,剩下的都給他吃,還不得撐死他?
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張哲接下來的話更加可惡,只見他撓撓頭,仔細思索一番說:“暫時就這麼多,如果不夠我再要,至於這位女士的,就讓她自己點吧。”
這話不僅讓兩名廚師冷汗冒出,筆尖打顫外,就連索亞也忍不住想胖揍他一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看他樣樣都要雙份,還以爲連着自己的也一起要了,沒想到最後全是他自己吃的,這麼多東西,就是個豬好吧,那也塞不進去啊!
索亞翻着白眼,只覺少爺實在太無恥,人家船上的食物本就稀有,他卻一頓飯吃人家四五個人的量,這還讓不讓其他人活了?
眼見兩名廚師擦乾冷汗,滿臉驚顫的看向自己,索亞臉頰一紅,急忙低下頭,尷尬道:“給我弄一份九分熟的牛排,再來份沙拉和蘑菇湯,紅酒也來一瓶。”
一直到兩人點完餐,兩名廚師還沒從驚愕中反映過來,若不是張哲乾咳一聲提醒他們,他們還不知要愣到什麼時候呢。
雖然花樣很多,但做起來卻簡單的很,沒用多久,兩人要求的食物經已經裝上推車,由索亞推着,離開了廚房,等張哲和索亞離得遠了,那名白人廚師再也忍不住跳起腳來:“真是可惡的亞洲人,就像東部的難民一樣,見到食物連命都不要了!”
他旁邊的白人比較成熟,拍着他肩膀安慰道:“得了吧小子,人家那是有身份的人,能吃我倆的東西已經是很有面子了,他是船長的朋友,喜歡我們的食物也算是一種認可吧。”
那白人聞言沉默下來,雖然自認爲比較高貴,但和船長的朋友比起,他什麼都算不上,只能怪自己兜裡沒錢了!
張哲領着索亞一路出了廚房,卻在餐廳的一側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張哲眼睛一亮,急忙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去,走到那人對面坐下,瞅了瞅他的餐盤裡,裝着七八塊乾麪包,一些生菜及一隻微微變質的雞腿。
看到這些,張哲頓時蹙起眉頭,這尤里也不知怎麼想的,像哈璨這麼嗜血的人、居然每天給他吃這些東西?不說營養跟不上,就算原本的好身ti也要拖垮,怪不得初見他面黃肌瘦的樣子,感情是食物不好的原因。
對於有能力的人,張哲是非常喜歡結交的,哪怕他是一個四肢達的莽夫,只要他有千鈞之力,張哲照樣會和他成爲好朋友。
想到哈璨每天都吃這些垃圾食物,張哲頓時就惱了,他拍了拍桌子,將哈璨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沉聲說:“哈璨,我的朋友,跟我走吧,你的飯不好吃,我請你去吃好吃的東西,還有紅酒給你消暑。”
哈璨一眼認出是張哲在跟自己說話,眼睛眨了眨,生硬的露出微笑說:“我能吃,吃光,你就沒了。”
張哲見他耿直,心中更是喜歡,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道:“聽我說,哈璨,你是我的朋友,就算我不吃,或者少吃一些,也不想看到你吃這種變了質的東西!”
哈璨嘴角動了動,彎彎的睫毛向上一翹,一時間竟然怔在那裡。
這時索亞推着餐車走來,見少爺唬着臉坐在那裡,還以爲是受到哈璨欺負,臉色一變,連餐車都沒有顧上就要過來教訓哈璨,她的動作很快,不等張哲制止,一腳已經重重踢到哈璨臉上。
正在愣神的哈璨自然躲不開她這旋風一腳,竟是硬生生的捱了上去,令人意外的是,他臉上除了一個紅印之外,連一絲破裂的痕跡都沒有,張哲能夠從索亞踢出的腳風感覺出那一腳的力道,如果換在別人臉上,哪怕是路丁挨這一腳,就算不被踢倒,嘴角破裂也是一定的。
等哈璨反映過來的時候,索亞下一腳已經迎了上來,但這一次卻被張哲及時阻止,穩穩握住她的腳踝,不滿道:“瘋夠了沒有,哈璨是我的朋友,你幹嘛不分青紅皁白的打他?打壞了怎麼辦?若不是哈璨氣量大,早就一把將你撕碎了,回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哲罵完索亞,急忙轉向哈璨,關心道:“哈璨,你的臉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哈璨看着張哲緊張的表情,認真的點頭道:“她是你的女人,我不殺他!”
張哲明白他的意思,在沒有多說什麼,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說:“好朋友,不需要多說什麼,我們喝酒。”他把哈璨面前的餐盤推到一旁,招手示意索亞將食物端上來,索亞也知道自己誤會哈璨了,當下陪個禮,很快便把所有食物端到桌上。
哈璨看起來真是餓了,感激的看了張哲一眼,便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張哲沒有動口,一直看着他狼吞虎嚥的樣子,那溫柔的眼光,就像一個哥哥對着弟弟所流露的。
他將紅酒打開,給狼吞虎嚥的哈璨倒了滿滿一杯,小心放在他面前,提醒道:“慢點吃,把這杯酒喝了,潤潤喉嚨。”
哈璨突然停住口中的咀嚼,擡起頭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那眼睛像在滴血,只有認識他的人明白,哈璨哭了。
張哲卻不知這其中緣由,還以爲是索亞給踢傷的,忍不住更加內疚,言語間也愈加關懷起哈璨。
哈璨盯着張哲,彷彿下定某種決心,他一口喝光面前的紅酒,眼睛牀血道:“除了媽媽以外,你是對我最好的,你就像我爸爸,所以,我不要和你再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