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天空下起了雪,孔武立走進了鎮上的一家酒館。
他進來前機警地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便選了一個靠邊的座位坐下。
點了酒菜之後他就狼吞虎嚥起來。
已經二十多天沒有沾鹽油了,孔武立覺得眼前的白米飯配雞腿便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佳餚了。他一連吃了三大碗飯、八個雞腿、一隻豬前腿,一碟花生米和一盤青菜,接着慢慢地喝起酒來。
年關將近了,那些跟蹤我的人應該也回去過年了吧?孔武立不由在心裡想。
他又看了看四周,見酒館的屋頂上掛起了幾個紅色的燈籠,一側的房間裡有幾位婦人正在剪紙。他忽然有些心煩氣躁。
今年他恐怕是不能回家去過年了,長這麼大以來這是他首次不回家過年。
孔武立悶悶地將點的酒喝完,又打了五斤,用一根棍子挑着往山上走去。
雖然已有幾分醉意,但他一路上依然不失機警地觀察着四周的情況。
四周除了皚皚的白雪之外並無行人。
他放心了些,腳步便放慢了下來。
現在,他是一副白鬍子老人的裝扮,他相信自己的這個裝扮是可以騙過絕大多數人的。
往山上回的路十分之難走,因爲雪越下越大,把路都蓋住了。這上山的路非常陡峭,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得小心,以免踩了個空從山上摔下去。
可即便他很小心地走也還是摔倒了,酒隨即撒了一地。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他暗罵了幾句,乾脆仰躺在了雪地上。
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他問自己。
不會有頭了,做了那麼多惡,還能夠活命已經是上天的仁慈了,他對自己說。
要不就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反正自己造下的孽已經夠多了。
可他還是不想死。
即便已經非常厭倦這人生,可他還是想活着。
可是這般活着跟死去又有什麼區別?他現在不作惡了,但也沒有機會再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再也沒有人需要他了,他爲何還要活着?他又問自己。
他忽然感覺到了深深的無聊。
這人生無聊極了,他恨恨地說。
雪花洋洋灑灑地飄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他也沒有伸手去拂,閉着眼睛任由它們將他掩蓋。
如果一直這般躺着,雪會不會將我掩埋?我會不會就此死去?他又不由自主地在心裡想。
這樣死去也挺好的,他深呼了一口氣,竟就這樣放任自己睡去。
漫天的雪依然不停地往下落,不一會兒便將他整個人給掩埋了。
隱隱約約間,孔武立感覺有人在推他。
他以爲自己到了陰間,趕忙睜開眼睛來看。
天色已經暗了,但由於白雪的映照因此他可以看得清推他的人的模樣。
是一箇中等身材的僧人,年紀跟他差不多,不過樣貌很脫俗,眉宇間也透着一股仙氣。
“我該不會是遇着神仙了吧?”孔武立喃喃地說。
由於長時間躺在雪裡,孔武立的四肢已經凍僵了,只有脖子還能勉強活動。
“這是人間,施主,我也並非神仙。”那名僧人道。
“我記得我剛纔是被雪掩蓋了的,你怎麼還能找到我?”孔武立問,目光疑惑地觀察着那僧人的臉。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我走路時被你絆倒了。”
“哦。”孔武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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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要凍僵了,我來扶着你走吧。”
孔武立的臉上頓時透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你不想走嗎?”僧人問。
“我其實去哪裡都一樣。”孔武立說。
“不一樣的,屋內和屋外都大有不同。告訴我,你家在哪裡?我揹你回去。”
“你的個子比我小,怎麼能背得動我呢?”孔武立不置信地問。
“要不要試試看?”那僧人很淡定地說。
孔武立想了想,終於還是說:“那就辛苦你了。”
那名僧人果真將孔武立背了起來。
雪已經很深了,山路又不好走,可這僧人的腳下像生風似的。更甚的是——他揹着一百四十多斤的孔武立就像揹着一個十來斤的小娃娃一樣輕鬆。
孔武立知道——這個人是有內功的,而且還可能有些別的神力。
那麼,這個人是否也能幫助他走出困境呢?
孔武立模模糊糊地想着,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小茅屋裡,那僧人正在煮開水。
一個神情虔誠的僧人和一個亡命之徒聚在了一起,這樣的情景讓孔武立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來。
外頭,太子派來的人已經於傍晚時悄然撤退了。
自那名僧人到來之後他們便全部撤退了,這是太子的命令。他們不知道太子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既然是太子的命令,他們自然不敢不從,況且他們也想回家了。
屋子裡很靜,只有水開的聲音。
那僧人將開水緩緩地倒進茶壺,並朝孔武立微笑了一下。
孔武立便問:“你連茶壺都隨身帶着的嗎?”
“嗯,茶壺、茶杯、碗筷、佛經、佛珠、長布衣這幾樣東西是我出行必帶的。”那僧人說。
“挺好,自給自足,不用求人。”孔武立說。
想到自己這條命也是眼前這僧人救的,孔武立起身向他道謝。
那僧人擺了擺手,毫不介意。
孔武立便問他的名字。
“貧僧法號道能,乃九邊縣普光寺的一名僧人。”這名僧人輕聲答道。
“法師怎麼會在這樣的風雪天出行?”孔武立好奇地問。
“出家人四海爲家,走慣路了,風雪天也無大礙。”道能法師道。
“法師要去哪裡?”
“貧僧準備從這條路去重華縣。”
“外頭天色已全暗了,請法師今晚無論如何也留下來住宿一晚再走吧。”孔武立誠摯地邀請。
道能法師微笑道:“好,那多謝施主了。”
這晚,無論孔武立怎麼要求,道能法師都不肯躺到只能容納一人的小牀上。孔武立沒有辦法,只好自己躺回牀上,但由於知道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所以他睡得很淺。
即便這是個出家人,對於亡命之徒來說也是要警惕的。
但道能整晚只端坐着閉目養神,並無其它動作,甚至連呼吸也是很淺的。
籍着微弱的燈光,孔武立可以看得見他的樣貌,這是一個五官周正、面目清朗的中年僧人,渾身散發着一股讓人平靜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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