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球的四季變化不明顯,壽宴熱鬧之後,胡仙仙央求程浩風帶她去極北之地遊玩,在那裡發現一片楓林,還在林中見一棵樹上刻有:層林盡染紅欲醉,霜華青鬢隨逝水
正是寒冬臘月之時,極北之地也只有最高的雪峰上有淺雪覆蓋,山下與水球深秋季節近似,纔可見楓林紅葉。
在這裡見到楓林也不算很稀奇,可那兩句詞非常奇異。在他們所知的情況裡,建同天城之前,除了程浩風和胡仙仙及少數仙界大能,沒有別的修行者來過這裡。
而那些兇獸即使開啓靈智,也沒有文字可學可用,不可能寫這兩句詞。那這是誰寫的?
杭無一和血無仇各自拓印這兩行字下來仔細研究,胡仙仙帶他們同行,本意是讓他們多些相處時間,見了這奇事後,也忘了談情說愛。
“這字挺清晰,估計刻上去的時間不長,要不然會隨樹幹長變形,會被風吹日曬變模糊。”
聽了杭無一的猜測,他們表示認同,但程浩風和胡仙仙沒有癡迷般去猜,他們見過的稀奇事太多,也深知不是所有的謎都有謎底。
胡仙仙在林邊小溪畔緩緩而行,冰綃素白披輕紗,紫裙飄飄垂繡帶,舉步時恰如輕煙嫋嫋。
她氣質中少了從前明快爽利之感,眉宇間含着淡淡憂愁,縈繞不去的淡淡憂愁。
從楓林回去之後,胡仙仙越發多愁善感,程浩風又請了杜婉芷來陪她。
杜婉芷輕嘆,她過得不快活,多年摯友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她想要的不是傾世盛寵,是相知相守。
她們聊着往事,杭無一和血無仇抓緊查舞蝶的事,爲了要讓舞蝶多出破綻,就故意對她一些逾矩行爲放任不管。
他二人已查出舞蝶並不是這連星宮中那個小吏的親生女,是兩年前認的義女。
當時,舞蝶受傷暈倒在海邊,那個小吏救了她,從此拜爲義父,這舞蝶雖然言行有點自戀狂妄,對義父義母卻是挺孝順。
舞蝶要跟着血無仇去蕊仙居,血無仇告訴她,不經允許不能去。
她只能遙望白石蓮花中的琉璃閣,撇撇嘴說:“是專給胡元君住的?他們那樣算什麼?胡元君豈不是成了雙修的鼎爐?”
旁邊跟隨的一個僕婦連忙訓她:“你可千萬別再亂說,以後也別稱胡元君,或是胡道長、胡姑娘了,得稱夫人。”
“夫人?”舞蝶搖搖頭,“他們不是還沒成婚嗎?”
血無仇冷哼道:“典禮只是儀式而已,可有可無。”
舞蝶偏要辯個透徹:“尊主明明還是童子之身啊。”
“那不重要!”血無仇快沒耐心了。
舞蝶仍然在這事上打轉,也不顧旁邊的隨從們暗笑她,跟血無仇爭執着:“可你說過尊主見識了很多女子……”
“見識過不等於做過啊。我也見過很多齷齪事,我也是童子身……"血無仇說到後來覺得有點不妥,似乎急於表示自己什麼一般。
他假咳一聲才接着說:"你問這些是想接近我師父吧?我師父不會喜歡你,我也一樣不喜歡你。”
舞蝶笑了兩聲,聳聳肩,朝血無仇拋了媚眼兒,而後轉身走遠。
在血無仇與舞蝶言語交鋒的時候,杭無一查出了關於舞蝶身份的新進展,這舞蝶雖是蝶妖,卻不是黑球上土生土長的蝴蝶化妖,具體從何處來,還沒查出。
胡仙仙還在和杜婉芷談事,她和閨中好友講,總覺得程浩風如今是寵她,而不是愛她。
愛是相互成就,而不是相互掣肘。這給很多東西,做很多哄着開心的事算是愛嗎?不過是高興了就賞點兒東西,只爲了從身體上多找點兒樂趣。
杜婉芷對她的話認可一半,因爲寵也是因爲愛才寵,儘管不夠純粹,也是愛的表現。
還又勸她別想那麼多,因爲她已比多數女人幸運。
再又講起法朝的事,因爲扎措當了番邦大王,薩意珞也無心迎合韓澤熙的喜好了,從前是爲了故國和弟弟,如今再也沒有委曲求全的必要。
她幾次掃了韓澤熙的興,韓澤熙開始冷落她。
而柯雅潔沒了姐姐可依靠,沒了太皇太后幫着說好話,頂着個“皇后”空名在宮裡過得更加艱難,連奴婢對她也沒了基本尊重。
柯雅潔開始後悔當初太死板遵循禮教了,可她年紀也不小了,要爭寵已難,決定採取迂迴戰術。
宮中做粗活賤役的小宮女有不少容貌姣好者,因是家中有人犯法才獲罪充爲奴婢,本身才藝還不錯。
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們清楚柯雅潔處境,敢對她不敬,但在那些接觸不到皇帝的人眼裡,她仍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皇后。
她籠絡這些奴婢,擇選其中能讓韓澤熙感興趣的女子,給她們製造偶遇皇帝的機會。
不到兩月時間,見效顯著,已有三個奴婢成了新受寵的美人。而這些美人既受了柯雅潔的恩,也有把柄被她捏着,少不了在皇上面前幫她美言幾句。
柯雅潔還是沒有得到寵愛,可韓澤熙對她的態度溫和很多,還賞賜不少寶物給她,又恩准她將亂葬崗上姐姐柯雅潤的骨灰遷到父母的墳旁安葬。
聽了這些,胡仙仙沒再多說,或許已感知足?
其實她只是爲沈竹君氣悶,臨死還在爲韓澤熙考慮,但韓澤熙只貪美色,如今已到了被色所迷,昏庸失德的地步!
等程浩風回來時,她又冷冷淡淡不理他,等他哄了好一會兒,才氣鼓鼓地問:“爲什麼男人心裡有愛着的女人,還是會和別的女人沉淪慾海?這種事,男人很難拒絕麼?”
程浩風想了想,才認真答到:“多數男人確實很難拒絕這種事!可能是因爲在男女情事當中,最初目的只爲了繁衍子嗣。配偶越多,子嗣越多,這是出於種羣延續的需要。”
“女人,包括雌鳥雌獸也要繁衍後代呀,爲什麼會對不喜歡的對象排斥?那種排斥的感覺由心而發,強迫接受也是痛苦萬分,可你們似乎和不喜歡的人發生什麼也不太在意,更甚者還有引以爲傲的。”
程浩風耳根發紅,苦笑說:“你不要提這些話題,惹我歪想。嗯,可能女人相對來說更願意從一而終,本能是爲了保護後代。因爲不管是哪種動物都有殺死其他雄獸幼崽的傾向,女人的母愛本能高於佔有慾。”
“雄鳥雄獸都比男人要好一點,只是爲了繁衍,男人才是尋歡作樂沒良心!”
這妞兒是要故意惹我生氣?程浩風斜了她一眼,捧着她的臉擠得她的嘴沒法說話。
她沒法口不擇言亂說了,程浩風盯着她的眼睛問:“男人怎麼了?男人就鐵打泥捏的,沒血沒肉?”
胡仙仙狠狠瞪他,竭力掙扎,他怕傷了她,只能放開。
胡仙仙揉揉臉,怒聲道:“對,男人沒血沒肉還沒心!天底下最髒的物種就是男人!禽鳥魚獸還有三綱倫常呢,男人發起狂來什麼都不顧。”
“我生來就是男人,你看不慣也沒辦法!男人再齷齪,你也不可能把所有男人變成女人。”
胡仙仙愣了愣,自己的意思是討厭男人,怎麼他說得像是自己要把男人都變女人?
“我哪有說要把男人變成女人?”
“既然你清楚沒辦法把男人變成女人,也清楚男人有改不掉的劣根性,爲何還和我爭吵?無法辦到的事就不去辦了,就像我從來不強求女人不要勾心鬥角一般。”
胡仙仙氣得跺腳,“說男人壞,是本來就是樣壞!可男人不沾花惹草,女人怎麼會勾心鬥角?女人的壞是被逼的。”
程浩風輕笑了笑,把她攬進懷裡,問她是不是聽了什麼壞消息。
她心裡的氣消了大半,說了韓澤熙越來越墮落的事。
程浩風無奈嘆道:“你總是因旁人的事情牽怒於我,我怎麼處理事情,怎麼平衡事情都只是爲大局考慮,並不代表我自己想要怎樣。”
胡仙仙扁扁嘴,受了委屈求安慰般靠在他胸口蹭了蹭。
“唉,你不該因別人的事情牽怒於我,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他們如何,你在乎的是我怎麼想,可你還不相信我不會像他們那樣嗎……”
胡仙仙不說話了,也許是被關得太久,她只能通過無理取鬧來找點自由感。
程浩風眼中帶了幾分怨色,低聲說:“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總是讓你因別人的事牽怒於我。有時候你對我恭敬疏遠,有時候對我冷漠鄙夷,有時候更是面對我就如同面對十惡不赦之徒……"
胡仙仙剛想道歉再撫慰他一番,他卻手快先解了衣衫,胡仙仙扭過身,可又被他拉過去。
可能他是想讓胡仙仙“看清他”,不再猜疑,也想看清胡仙仙,於是脫去所有礙事的遮擋物。
這般赤裸相對,兩人目光中有很多複雜情緒,最多的竟然是怒意加怨意。胡仙仙怒,程浩風怨。
“我就是我,不是那些人。他們不能控制好自己,我可以。我們只渡陽氣,接陰氣,不交其身。”
胡仙仙雙臂環胸瞪着他,要想他一起正言厲色討伐韓澤熙的,出出心中悶氣的,怎麼成了這般?
“仙仙……”
他喚她名字時總是像嘴裡含了個糯米糰,此時他的聲音暗啞,聽來更是發膩。
她的心又怦怦亂跳起來,臉上發燒,比讓他看到身體更令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