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飄、如浮、如蕩!整個石洞地面沉下,瞬間之後,石板地面斜退開,程浩風和胡仙仙失去着力點,完全懸空。
他們本可以御風而飛,但是這裡靈氣稀薄、修爲變低不說,還有看不見的力量在亂推擠身體,無法掌握平衡。
胡仙仙驚慌看向程浩風,他奮力朝她身邊縱過去,拉着她的手,傳音入密告訴她:“不必調御靈力,不用擔心墜落,順着氣流調整身形。”
她不知道他怎麼要在這般危境中消耗靈力傳音入密,他們此時面對面,直接說話不行嗎?她張嘴想說他,發聲之時才察覺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她略思索之後,明白了,這裡氣流亂躥,聲波無法正常傳遞。她向他眨眨眼,表明自己懂他的意思了。
風聲呼呼,還有氣流摩擦聲,耳膜內嗡嗡作響。他們的下沉之勢不是直墜而下,而是如同在水中漩渦般曲折盤繞往下。
這種猶如落水後無法穩住自己身體的感覺,讓胡仙仙恐慌。她真怕突然有個漩渦會把她吞沒,儘管程浩風說過不會出意外,她還是神經繃緊。她已經習慣了上天入地皆能自己隨心掌 控,突然這般無助讓她想起從前做的噩夢。
程浩風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他的手心溫溫涼涼,給她很舒適的觸感,有了他的安撫,她平靜下來。
不久之後,在亂流中的動盪感消失,他們雙腳踏上堅實地面。他拂了拂她鬢邊亂髮,給她別到耳後。她雙手環住他的腰,很認真地道謝。
“謝我?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些了事,回逸鶴軒再好好謝我。”他別有意味的淺笑,往前行去。她含羞輕笑,跟着上前。
他們落地之處是在一條地底裂谷的懸崖邊上,左側是深不見底的裂谷,右側是筆直崖壁。
裂谷那邊黑霧茫茫,不知道谷那邊有崖石,還是就全爲空茫?崖壁都是那種有小孔的黑石頭,要不是胡仙仙經了在上面洞中消卻部分恐懼感的事,光是靠近這崖壁就會讓她嚇得跌入深谷。
他們行路的小徑是以人工沿山壁小裂縫開鑿的溝槽,小心翼翼前行的他們,就像這黑茫茫地底中爬行在縫隙裡的螞蟻。
在這壓抑的溝槽中前行約半柱香後,他們面前出現石門。說是石門,更像是在山壁上以陰刻手法鑿刻的石門圖形,不像是能真正開啓的門。
程浩風是知道開啓方法的,只見他熟練地點按門側,石門打開。
進入洞中後,胡仙仙看到一個未經雕鑿的天然洞 穴。前兩個人工石洞給她的感覺是奇異,這個洞穴給她的感覺是震撼!
“震撼人心,是不是?上面那些洞都是我帶人修造的,所有秘密我都知曉,能發揮作用是靠我的智慧。這裡的一切我所知甚少,能夠被我所用,只能說是天緣。”程浩風帶着探索的熱情,擡眼打量四周。
說是這裡是"洞穴"也不全對,因爲只有三面洞壁,向左那邊只見黑霧茫茫。朝下也沒有洞底,只有一塊約三丈方圓的浮石在其中。
浮石之下青藍火焰燃燒不熄,浮石之上有座高約兩丈、底面寬約一丈的小冰山屹立不倒。
胡仙仙不知道那火是什麼火,猜測是某種氣體自燃形成。但不管是什麼火,都總有熱力的,冰山怎麼會沒融化?
她仔細觀察後才發現,冰山不是沒有融化,而是融化後的小水滴落入火焰中會使火焰燃燒得更猛烈,就難以看到有水滴落。
水落火燃,並非燃盡了水份,水份極快地蒸發凝結到了洞頂。洞頂之上滿布水蒸汽,水蒸汽凝成小水珠滴落冰山上,很快結成冰。
胡仙仙還是想不通,水蒸汽可以補充冰山的水份,但溫度比冰高,會加速冰山融化纔對,怎麼可能凝結?
“看起來洞頂不高,水珠很快直接滴落冰山上,其實是經過層層氣流才滴落。觸到冰山的時候,水滴已經算是冰粒。”程浩風左手彎指掐訣,施放幾道靈力光波。
胡仙仙看到洞頂與冰山之間呈現五顏六色的靈氣光線,可以清晰辨出那不大的空間內竟有十餘種不同氣流。
“神奇!人力真難比得上這天巧之工。”她不由讚歎。
“也是我們有幸。我本來還爲如何補齊龍脈又不讓天外神龍氣息外泄,也不讓黑龍有機會逃走而發愁,沒想到開鑿上面洞室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墓底龍坑。”
程浩風說完就攜着她的手躍上那塊浮石,到了浮石之上胡仙仙才看到冰山背後的景象。
冰山之後只餘下很窄位置,除了些碎石凸起,就是一個圓環狀的器皿中裝了塊骨頭。
那骨頭應該就是蟠龍頭骨,但沒有看到完整頭骨骨架,只看到約桌面那麼大的一片骨頭。
“這是腦囟門位置的骨片,蟠龍殘念全集中於此,只需留這骨片就行,其他頭骨仍然埋在老王爺主墓室之旁。”
程浩風給她解說完後,就雙手交叉揮舞,結出一個左手戟指向前,右手圈託於後的奇異指訣。
他目蘊精光,直指骨片,厲聲責問:“汝侵擾鎮墓獸神智,意欲何爲?”
“程小兒,你將師叔我鎮壓在此,意欲何爲?”骨片中傳來帶着嘲謔口吻的反斥聲。
胡仙仙心尖顫了顫,這是黑龍臧玄蛟的聲音!她這一世在幻境中見過他,聽過他的聲音,但此時才真切聽到他本來的聲音。
爲什麼他會有如此清明的意識,如此清亮的聲音,他真的會復活重生?
“你吞噬了蟠龍的殘念?”程浩風不理會他話裡的譏刺之意,直接問道。
胡仙仙心道,難怪會出這些事,蟠龍有不可磨滅的記憶,但只想回它自己所在的世界,不可能對世俗爭鬥感興趣。臧玄蛟則不同,他也需要在世俗積累功德才能提升修爲,必然會與程浩風對立。
“吞噬?準確的說是降服。蟠龍殘念還在,它那極弱的意識完全聽命於我。你應該能明白吧?法朝龍脈如今是我佔據,國運由我主宰!”
黑龍殘魂只生出意識,連魂魄都還沒有聚齊,所以只聞其聲,不見其形。
即便如此,胡仙仙也能想像出臧玄蛟若有身軀,此時會是怎樣狂傲神情。
程浩風臉上浮起蔑笑:“我既然敢引你殘魂入這龍脈,就有把握控 制你。法朝國運始終會由我主宰,你掀不起大風浪!你就等着我功成之時,把你和蟠龍一起送往它所來的世界吧!你想復生反制我,再稱霸諸天萬界,絕無可能!”
他話音剛落,胡仙仙立刻附和:“是的,是的!臧玄蛟,你這個妄想奴役世人的獨裁者,乖乖兒的呆在這裡吧,別在攪風弄雲了。”
聞言,臧玄蛟哈哈大笑,笑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是妄想奴役世人的獨裁者?你理解錯了,我想要主宰這諸天萬界,但我不是想要奴役世人,因爲我不需要奴役誰!”
“你當主宰,別人臣服,不就是奴役他人?”胡仙仙小聲嘀咕,不明白臧玄蛟到底是什麼思維。
“我只利用,而不奴役。能被我利用說明對我有利用價值,而不是要誰臣服於我;要是連利用價值都沒有了,那就應該徹底消失!我不需要毫無價值,只會匍匐在我腳下哭泣的奴隸。”
臧玄蛟說得振振有辭,胡仙仙聽得心驚又心涼,照他的論調來看,沒什麼能力的老弱病殘豈不是就該全部消滅掉?這麼殘忍的觀點,他竟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程浩風雙眉微豎,反問道:“照你所說,你殘魂都散亂之時又有什麼利用價值?你的義弟義妹們兩千年來所付出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你錯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裡?”
臧玄蛟“嘎嘎”怪笑幾聲,胡仙仙終於聽出了他狂傲之外的語氣,有着倔犟的悲憤意味:“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裡?我才懶得想我錯在哪裡!你們尊敬的師父晁玄同就沒有錯嗎?
是他害死了姜嫣,是他害得當年的禮朝衰落!就是因爲他的迂腐固執,弄得當年整個中土大地四分五裂、戰亂不休!
程浩風,你以爲你可以代表正義?你比你師父更不如,他只是冷漠執拗的呆木頭,你卻本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程浩風額角青筋直跳,戟指微抖,顯然這話深深刺 激到他。
胡仙仙挪步貼近他,挑眉笑說:“惡魔配魔女,正好!”這是安撫他,也是反駁臧玄蛟。
臧玄蛟冷笑:“你以爲他所做一切只是爲了你?他是爲了他自己能夠掌 控天下!”
“是又如何?不能站到最高點,就會被壓制、被管束,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又怎能守護心中所愛?”胡仙仙昂首反問,她本來也不希望程浩風只爲她而活。
臧玄蛟不停冷笑,程浩風極緩極緩地散開指訣,慢聲嘆道:“既生世間,呼吸生存就是掠奪;萬物皆有錯,沒有誰真正無辜。”
他撤了指訣,臧玄蛟的聲音變得縹緲空靈:“都有錯……你是爲了掩蓋自己的錯纔對錯不分,和稀泥……”
程浩風左手一劃,右手揚起,即見他墨冰劍現於他手中。劍光如冷月映照,黑霧漫漫中泛起清暉隱隱。他以劍爲筆畫出玄奇符文,符印覆蓋骨片之上,將臧玄蛟意識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