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的看法如何,胡仙仙何曾在意過?但此刻不由很在意唐彩兒的看法,怕在天真無邪的她心裡留個浮浪形象,於是紅着臉心虛地撒謊: "不是誰掐的,是我自己撞着了……"
偏偏唐彩兒這時變聰明瞭,氣鼓鼓地說:"還說不是別人掐的?!哼,自己磕着碰着,是不可能傷着那裡的。是不是浩哥哥掐你,他怎麼能這樣對你?"
好吧,撒謊沒法圓謊了,胡仙仙決定實說算了,"這不是傷,是一種痕跡……"
"還不是傷?這麼明顯的瘀血瘢痕!你當我傻嗎?我得去聯合杭姐姐、水姐姐她們,讓浩哥哥不要關着你,趕快放了你。"
看着她憤慨地跑出去,胡仙仙也來不及攔了:"彩兒……別……別……"
其他三個女子很快進來了,愣愣地問到底怎麼了,胡仙仙乾笑着解釋沒什麼事,唐彩兒瞎鬧着玩兒。
可唐彩兒還不依了,扯着她衣服讓別人看:"我沒有瞎鬧!是浩哥哥對你不好!仙姐姐,你跟我說浩哥哥到底怎麼要挾你?你不用爲了別人忍辱負重。"
胡仙仙也不好發火,也不知道怎麼說,還好杭無一、水無痕雖然不太懂,卻也能猜個大概原因,水妙虛則是完全明白的,她們只低頭笑着出門,沒有多說。
見她們出去,胡仙仙鬆了一口氣,苦笑着捧起唐彩兒的臉說:"彩兒,你別瞎操心我的事了,總之,浩風他沒有傷害我,也不會傷害我。你管好自己勤修苦煉的事就行了。嗯,這會兒呢,還是等着吃美味大餐吧!"
另外三個女子的態度讓唐彩兒也感覺出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了,撓撓頭,乖乖等在一旁。
怕她再生事,胡仙仙又囑咐:"這事千萬別再說出去,我會成爲他們的笑柄。"
等她重重點了下頭,認真答應了,胡仙仙才放下心。
不一會兒後,程浩風和血無仇帶了魚回來,做好紅燒魚,就開始歡喜聚餐。
飯桌上,唐彩兒不住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程浩風,看得他不自在起來。
“彩兒,怎麼這樣看我?”
“嗯,你……”
她還沒有說出話,胡仙仙趕緊捂上她的嘴,小聲在她耳邊唸叨:“你答應了不說的……”
程浩風疑惑地看看她們,又疼愛地撫了撫唐彩兒的頭,讓胡仙仙隨她說。
胡仙仙正爲難,水妙虛含笑說:“彩兒是想讓程道長好好照顧仙仙,對吧?”
唐彩兒眨眨眼,胡仙仙放開手,她得以張嘴後,語速飛快地說:“是的、是的,哥哥都要對姐姐好一點,不可以打、不可以掐、不可以咬……嗯,浩哥哥要對仙姐姐好,仇哥哥也要對杭姐姐好……”
聽她說得正緊張,胡仙仙突然心下一鬆,因爲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到杭無一和血無仇那裡去了。
幾年過去,杭無一出落得妍秀端麗了,眉眼間透着雲華觀一脈大師姐的穩重,面對血無仇也能平靜大方相處,可唐彩兒一句話,讓她眼中許多複雜情緒掩飾不住。
氣氛一滯,唐彩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嘟嘴自思:難道又說錯話了?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成功把話題重點從自己身上移開,胡仙仙心裡石頭落地,腦筋也恢復靈活,“彩兒,來吃雞翅!哥哥姐姐們都很好,你也要好!”
有了好吃的塞進嘴,她也忘了要說什麼,其他人也埋頭吃喝起來,只是所有人略略顯得彆扭起來。
好一會兒之後,沉默寡言的水無痕幽幽嘆着道:“不論有沒有男子對我好,我是不敢放心接受他們對我好的。男女之間,不是女的迷戀,就是男的苦求,少有正好彼此平等相愛的。既然不圓滿,何必要動心?”
玄墨道袍如夜色,神態清冷如冰雪,水無痕在下一代女弟子當中姿容最美,儘管她從不濃妝豔抹,還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仍然有很多男子傾慕。
幼年的她因環境影響而不諳世事,與唐彩兒天性幼稚不同,她很快懂得並適應了俗世的很多事;可也因特殊的童年遭遇,她雖能明白並很好地處理事情,但對於一些俗世規則不會認同、更不會妥協。
“不要急着下結論,會有人讓你敞開心扉的。”胡仙仙憐愛地看着她,這個徒弟總是讓她感到心疼。
水無痕微諷而笑:“仙姨,你和三師伯真的已經完全心意相通?我寧願過得很苦、很苦,也不願靠近男子,與他們不熟悉還好,熟悉了難免會動手動腳、油腔滑調。這還算是好的,更可怕的是打罵女子、還把女子當貨物買賣……”
是否真的已經完全心意相通?胡仙仙不敢答,甚至不敢想,她從沒放棄過逃走的想法,真逃走了,對程浩風也是傷害吧?
程浩風微微皺眉,這“動手動腳、油腔滑調”是指自己?看來得教育一下這些晚輩才行。
“無痕,濃情蜜意和動手動腳有區別,傾訴衷腸和油腔滑調也有區別。”他儘量嚴肅板正地說,避免顯得輕浮。
水無痕並不因他輩份高,地位高而畏懼,淡淡應聲:“說男子種種不好,也不是要除去所有男子,只是覺得身爲女子,不要輕易被甜言蜜語哄騙,不要卑微奉獻罷了。”
說着,她講起母親與名義上的父親王魁,又講起姨母與姨父王帥,再又說起寄居胡家小院時看到的一對普通夫婦。
那對夫婦是賣豆腐的,每天收攤回家,丈夫總會親熱攬着妻子的肩說笑,時不時還做些揉揉捏捏的小動作,挺恩愛的樣子。
有一次小河漲水,石橋上也漫上了水,丈夫要過橋收那些欠的賒賬,可又怕弄溼了褲子、鞋子,讓妻子揹他過橋。
因上門收賬,妻子不便於出面,他一個人去收可以,妻子一個人去不行,那麼,妻子揹他過橋後能馬上回家換洗,他背妻子過橋則沒用處。
妻子細胳膊細腿兒的,顫顫巍巍揹他過了橋,再趕緊跑回去換乾的鞋襪。
旁人有說他欺壓妻子的;也有說都是爲了日子好過點兒,不存在受一會兒累;還有說該捲起褲腿兒,並多帶一套鞋襪,溼了再換;也有說多繞一里地,去走另一座橋……
各種紛繁說法裡,水無痕只抓了一個關鍵點,丈夫不是腿斷了必須過橋去醫,妻子背丈夫不是必須進行的動作!
那麼,丈夫的行爲只能說明他圖省事,也就是從他自己利益點在考慮問題,這樣的人如果不發達,還是會對妻子好的,因爲妻子與他有共同利益,損了妻子也會損他自己。
比如,要是妻子病了,他的豆腐攤也沒人幫他打雜了,他當然不希望妻子生病。
但如果他發達了,妻子只能依附他,共同利益關係變成他承擔妻子各類開銷的關係,他定然會把妻子當拖累。
事實上不久後,這丈夫還真迎來發達的機會。有財主要與合夥他開酒樓,讓他當主廚。
當主廚掙的工錢遠高於擺豆腐攤的錢,他幾個月後買了一匹馬,常常讓妻子坐在身前,他抱着同乘一騎。
路上幾乎天天聽到他們嬉笑的聲音,水無痕聽他們從門口經過,總會厭惡皺眉,一兩次那麼親密嬉戲是恩愛,常常那般是故意顯擺給別人看了。
又過了一年,那丈夫不再是主廚,而是城中幾家酒樓分店的大掌櫃了,只需要指導菜品烹飪和算算總賬,財主把一應事務都交給他管理,儼然二老闆。
這時候,他很少和妻子同行了,還常訓斥妻子舉止放浪粗俗不懂禮儀。
妻子陪笑着拉他的手,他惱怒地甩開,還說什麼大庭廣衆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這一對夫婦的瑣事,杭無一和水妙虛也知道,只不過她們認爲是那丈夫有了兩個臭錢就尾巴翹上天,註定成不了大事;水無痕則認爲,是因妻子識人不明,也不夠自重,才遭受被冷落後果。
胡仙仙搖頭笑笑,“不同的人會有不同遭遇。這位丈夫認爲誰掙了錢誰該橫,妻子也默認這種觀點,以掙錢多少衡量家庭地位,這樣的結果也不算不好。我們會認爲不好,是我們太注重精神交流、內心感受了,也許那位妻子還認爲自家爺們兒掙了錢後,橫一點也理所應當呢。”
水無痕和杭無一她們面面相覷,不是很明白鬍仙仙的意思。
胡仙仙目光在杭無一、水無痕、唐彩兒臉上一一掃過,緩聲說:“你們對男女相處的要求標準與俗常女子不一樣,能接受的男子也定然與俗常男子不一樣,根本無需擔心被庸懦男子利用了還又拋棄。
"不論是難以靠近、難以言說的愛;還是互相對立、隔着鴻溝的愛;或是隻當任務、愛而不自知的愛,終究是蕩氣迴腸的曠世奇緣。
"男女之間的事,順着心意而爲好些,不刻意去強求,也不刻意去封閉內心。不管結果如何,能忘我愛一次,也是有收穫。”
這一通長篇大論是胡仙仙心裡默想了幾遍才說的,不能常在徒弟們身邊教她們怎麼修煉,能儘可能尋機會當當她們情感導師也好。
可她們正在虛心接受教誨呢,程浩風已經和胡仙仙唱起反調:“結果如何是最重要的,沒有好的結果,什麼愛不愛全是空談。”
在程浩風的觀念裡,實實在在的結果重於怎麼想。例如一個在沙漠中快渴死的人,是想讓他當奴隸給他水喝重要,還是不求什麼回報而真誠鼓勵他重要呢?
這一點放到感情裡,於程浩風看來,不能相知相守、共同生兒育女的戀人是虛假相戀。即使因身體原因不能生育,那也要收養孤兒。
至於那些相愛不能相守的戀情,他的看法是要麼只當沒動過心,徹底忘記;要麼一直爭取,不死不休。
可能他要堅持觀點,不自覺地散發強大威壓,另外幾個人覺得有頭暈的不適感,胡仙仙胡亂吃了點菜,拉他出去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