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隆與慕容家兄弟在聚富樓等着消息,小太監奔跑而來,告知他們,皇上已經下旨把葉宸押往刑場,並且,監斬的官員是狄永鑫。
葉隆驚得整個人跳了起來,“什麼?怎麼會這樣的?”
小太監道:“國公爺,太皇太后離宮了,皇上震怒,以爲太皇太后是因天敏郡主而生氣離宮,所以,一怒之下,下旨把天敏郡主押往刑場。”
葉隆駭然,“太皇太后離宮了?去了哪裡?”
“不知道,問過宮門的人,說只看到神兵營的人撤走,沒見到太皇太后出宮,彷彿是人間蒸發一般,今日就忽然不見了。”小太監道。
葉隆忽然想起,“樟鑫宮和萬壽宮一樣,是有密道的,密道直通宮外,想來,太皇太后是從樟鑫宮的密道出宮去了。”
“那太皇太后會去哪裡?”慕容白問道。
葉隆想了一下,“你們去找樑王,打探太皇太后的下落,如果知道太皇太后的下落,先求她回宮,我入宮去找皇上,無論如何,也要拖延到阿夜回來。”
慕容白道:“好,我們分頭出發!”
說完,三人各自離去。
皇太后的遺體移到了萬壽宮側的安寧宮。
這裡,是宮中專門治喪的地方,靈堂也在這裡擺設。
皇帝也去了安寧宮,換上了孝服。
他進去上香,皇太后還沒入殮,內務府沒有事先準備壽棺,所以,遺體暫時停放在安寧宮正殿的靈臺上。
皇帝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站起來的時候,他纔想起,其實他還沒好好地爲玉姑姑磕過頭,甚至,沒有瞻仰過玉姑姑的遺容。
他黯然離去,清平追了出來,哀哀地喊了一聲,“皇兄!”
“說!”皇帝停下腳步,冷冷地問。
“皇兄不陪陪母后嗎?”清平悲傷地問道。
“你與皇后好好地爲母后守靈吧。”皇帝道。
清平感到失望,按照祖制,皇帝也該在皇太后治喪的時候守靈,哪怕只是一個時辰,而不是現在這樣,上了香就走。
他心裡記恨母后殺了那老奴才,在他心中,那老奴才始終佔據着比母后還重要的地位。
皇帝走了,與美心公主和九公主迎面相遇,兩位公主行禮,他仿若不見,眸光定定地看向跪在殿門口的葉隆臉上。
葉隆跪在地上,擡頭哽咽道:“皇上,臣不敢求皇上饒葉宸的死罪,只求讓我們父女相聚,說幾句話,也不枉父女一場。”
皇帝定定地看着葉隆,看到葉隆眼底的悲傷,但是,他無動於衷。當有些人自己處於極度悲傷的時候,是最容易忽略別人的悲傷,甚至,很樂意看到別人悲傷。
所以,當皇帝看到葉隆眼底的悲傷,他反而有種復仇的快感,他已經把所有的罪責,都歸咎到了葉宸身上,雖然,他到現在還沒辦法給葉宸定罪名,卻一定要她死。
清平站在石階上,她只看到葉隆的神情,並沒有看到皇帝那絕情冷硬的面容,她怕皇帝心軟,遂疾步跑了下來,跪在地上,“皇兄,若不是葉宸,母后也不至於慘死,求皇兄不要心軟,爲母后報仇。”
事到如今,她已經置和葉隆的夫妻感情於一邊不顧,無論如何,她要葉宸死。
葉隆的聲音冰冷地傳來,“清平公主,臣並非是爲宸兒求情,只是,希望皇上開恩,讓我們父女見上一面,所以,公主不必如此心急。”
一句清平公主,把兩人的關係撇得很清。
清平回頭看他,臉上閃過多種情緒,最終,她冷冷地道:“慘死的,除了是本宮的母后,還是你的岳母,葉隆,你的心真狠。”
“狠?”葉隆冷冷地笑了,“不狠,若夠狠,不至於今天這個局面。”
他磕頭,“皇上,求皇上念在臣爲國盡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准許臣見女兒一面。”
葉隆的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讓皇帝的心沉了一沉。
他也終於清醒了一些,轉身走了兩步,彷彿踩在棉花上,腳步虛浮,他開始有些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才傷得皇祖母這樣的重,竟至要離宮而去。
“安德福,去告知狄永鑫,暫緩押葉宸去刑場,讓他們父女話別吧。”皇帝沉聲道。
“謝皇上開恩!”葉隆一張臉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僵硬地磕了一個頭便站了起來。
皇帝回頭,看着葉隆,“看完葉宸之後,問她,有什麼辦法,可讓太皇太后回宮,若她有辦法讓太皇太后回宮,朕,赦免她死罪!”
葉隆一怔,面容頓時狂喜,“是,臣馬上去!”
清平連忙站起來,攔住皇帝的去路,“不,皇兄……”
福公公一步攔過來,“公主,皇上要起駕了!”
“滾開!”清平一巴掌打過去,“連本宮都敢攔,你是瞎眼了嗎?”福公公捱了一記耳光,見皇上沒說什麼,只得訕訕地退開。
清平走到皇帝面前,哭着道:“皇兄,您心裡明白,母后大可不必這般慘死的,如果不是葉宸說的那句話,誰會懷疑到她?您一定要殺了葉宸,俄日母后報仇。”
皇帝看着清平那種哭哭啼啼的臉,聽着她說報仇的那些話,不知道爲何,竟莫名地反感,雖然他如今正在這樣做,但是,卻反感得很,她這樣說,置玉姑姑何地?
同理,他這樣做,又置玉姑姑何地?
心中,陡然便生出了一絲寒意,這絲寒意讓他更加的清醒。
葉隆聽了清平的話,冷道:“宸兒若不說那句話,太皇太后便不會懷疑到皇太后了嗎?以太皇太后的英明,她追查下去,必定知道玉姑姑死於何人之手。”
“葉隆,你給我閉嘴!”清平厲聲道,“你幫着你的女兒,便不顧我母后了嗎?”
葉隆擡頭看着神色複雜的皇帝,遽然道:“皇上,臣只是循理直說,如果皇上因爲葉宸說曾見過皇太后而要置她死地,臣心中不服,但是臣沒有辦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眉心跳動了幾下,忍住怒氣道:“朕的話你沒聽到嗎?去,馬上去找葉宸,讓她想個法子,請太皇太后回宮,朕可免她死罪!”
“是!”葉隆沒有再說,而是徑直往暴室而去。
福公公與葉隆來到暴室的時候,安公公卻告知葉宸被帶走了。
福公公一把拉住安公公,問道:“天敏郡主呢?”
“回師父的話,剛纔有人來,說皇上要提審天敏郡主,所以把人帶了去。”
“樂寧候嗎?”葉隆問道。
“不是樂寧候,是兩名公公,奴才瞅着眼熟,像是皇上跟前的人。”安公公道。
“不可能,皇上沒說要提審天敏郡主,天啊,是何人押走了天敏郡主?”
安公公聽得此言,臉色慘白,“不是皇上的旨意?”
“樂寧候有沒有來過?”葉隆問道。
“國公爺,樂寧候沒有來過。”安公公道。
“這怎麼可能?他不是自動請旨要監斬宸兒嗎?”葉隆臉色發白,腦子飛快地轉,此事一定與狄永鑫有關,是狄永鑫帶走了宸兒。
那他帶走宸兒,會去哪裡?刑場,他與清平都恨不得宸兒死,定是先下手爲強,押了宸兒去刑場。
葉隆想到這裡,急忙便往外跑。
福公公因有旨意在身,要狄永鑫暫緩行刑,所以也跟着出宮去了。
葉隆出了暴室,便見蕭亞在暴室外,葉隆一個箭步上前,“知道天敏郡主被押往何處了嗎?”
蕭亞神色略微詫異,道:“國公爺不知道麼?皇上下旨要處死天敏郡主,本是卑職監斬的,但是樂寧候自動請纓,人方纔已經被押走。”
“是狄永鑫押走的?”葉隆急問。
“倒不是他,而是皇太后宮中的人。”
安公公也跟着出來,聽到蕭亞的話,他也忽然想起,“沒錯,那兩人是皇太后宮中的人,是奴才記錯了,並非是皇上跟前的,奴才不太認得,但是覺得臉熟。”
“不好!”葉隆急忙往外跑。
然而,剛走了幾步,便被一人攔住,那人問道:“伯父,這麼着急去哪裡啊?”
那人正是狄永鑫,他帶着幾名侍衛過來,正一臉奇怪地看着葉隆。
葉隆見他在這裡,不由得有些驚愕,“你還在宮中?”
“我在宮中啊,一直都在。”狄永鑫彷彿覺得他問得十分奇怪。
“你沒有押宸兒走?”葉隆盯着他問道。
狄永鑫嘆息了一聲,“我正是來押宸兒妹妹的,伯父,請您不要責怪侄兒,侄兒也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去辦。”
福公公連忙道:“侯爺,皇上有旨,暫緩行刑。”
狄永鑫一怔,隨即面容生出幾分笑容,歡喜地道:“真的?皇上回心轉意了?太好了。”
葉隆驚愕地看着他,“你沒有帶走宸兒?”
狄永鑫笑容漸漸收斂,看着葉隆,凝重地問:“伯父什麼意思?宸兒妹妹不見了?”
安公公回答說:“侯爺,方纔有兩名宮人押走了天敏郡主,說皇上要提審她。”
狄永鑫奇怪地道:“皇上要提審她?我怎麼不知道?皇上只下旨讓我押送她往刑場,可沒說過要提審她啊。”
“押走她的人,是皇太后宮中的人。”葉隆盯着他,審視着他的神情,他顯得很無辜,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但是,葉隆心中有一個直覺,宸兒是他帶走的。
“皇太后宮中的人?”狄永鑫搖頭,“這不可能,皇太后宮中的人都在安寧宮爲皇太后的喪事做準備呢。”
“不,”安公公道:“奴才沒有看錯,確實是皇太后宮中的人押走了天敏郡主。”
狄永鑫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安公公,你跟本候去一趟安寧宮,看看押走宸兒妹妹的人有沒有在安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