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擎夜與牧仁對視了一眼,皆站了起來。
只見南邊黒木林那邊拐出來一個老翁,此人鬚髮皆白,皮膚卻光滑紅潤,與年輕人一般,他行動十分迅捷,急速撲過來,看到小黑嘴裡叼着的蟋蟀,怒喊一聲,“黑蛇,你還我小溪。”
小黑舌頭一伸,蟋蟀迅速沒入了它的口中,幾下就吞沒了。
老翁眼睜睜看着蟋蟀被小黑吞掉,氣得不得了,竟從腰間抽出一把砍柴刀,紅着眼就衝小黑撲過去。
白擎夜見狀,急忙攔住,“這位老人家,先別激動。”
老翁兩眼一瞪,白鬚揚起,“這是你的蛇?”
白擎夜見小黑闖了禍,又見老人家窮兇極惡,便道:“不,我不認識它的。”然後,揚手讓小黑逃。
然而,小黑卻不懂事,蜿蜒着身子便過來,從白擎夜的腳底一路攀爬,爬到他的手腕上就纏了起來,彷彿是有靠山一般,氣勢凜然地昂頭瞪着老翁。
老翁氣瘋了,“好傢伙,還敢示威?看我不劈了你回去浸酒?”
他把砍柴刀扔到一邊去,一手捏住小黑的頭,小黑被他提了起來,絲絲地吐着舌頭,顯得很受制,艱難地扭過頭朝白擎夜求救。
白擎夜奇異地看着它,這小子是有些靈力的,怎地如今被老翁拿住,卻毫無還手之力呢?
“小子,這是你的蛇嗎?”老翁再問。
白擎夜知道瞞不過去了,只得道:“回老人家的話,是我的蛇。”
“那你方纔爲什麼不承認?”老翁哼了一聲,“瞧你穿一身盔甲,是囤在底下的大周兵馬吧?敢做不敢認,窩囊!”
白擎夜理直氣壯地道:“它吃了老人家的蟋蟀,若我承認它是我的,老人家豈不是要賴上我了?”
其實白擎夜倒不是這樣想,只是怕一旦認了是小黑的主人,老人家要殺小黑,他不好不交出來,若說不認識,那小黑自個逃了,就和他沒什麼關係。
老翁聽了此言,不怒反笑,仔細打量着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可叫白擎夜!”白擎夜報上家門。
老翁嗯了一聲,打量着他,“白如生是你的誰啊?”
“回老人家的話,您說的是小可的祖父!”
“死了沒?”老翁把小黑捏住在手裡,使勁地抽它的小腦袋,嚇得小黑急忙躲在他的掌心中不敢露頭,渾然沒了之前的氣勢。
“回老人家的話,祖父已經於幾年前過世!”白擎夜道。
“他死了,你們白家還不散嗎?”老翁甚是詫異地道。
白擎夜奇怪他對自己的家門如此清楚,不由得問道:“老人家是?”
“哼,我老人家是誰關你什麼事?你這小黑蛇吃了我的蟋蟀,按照江湖規矩,你得賠我一百隻。”
“一百隻?這是哪條江湖規矩啊?”白擎夜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同樣傻眼的牧仁。
“這是我的江湖規矩,我定下來的,你若是不賠給我,我就去燒了你的糧草。”
“您老人家定下來的?那可不行,您有您的規矩,我也有我的規矩,咱得說個公平不是嗎?”
“不遵照我的規矩,我便燒你的糧草!”老人家一副沒商量的口吻。
白擎夜倒不擔心他真的燒糧草,因爲,糧庫那邊有重兵把守,他一個老人家,就算懂得武功,也不可能燒得了。
只是看他一直捏着小黑,小黑又似乎要斷氣的樣子,不禁心疼了一下,道:“好吧,我賠你一百隻。”
這山中那麼大,一百隻蟋蟀不難找吧。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一百隻蟋蟀,都必須是棺材蟋,不是的話我不要。”
“棺材蟋蟀?”
“沒錯。”老翁轉身,“你抓到一百隻蟋蟀就來山中的茅屋找我吧,到時候,換回你的小黑蛇。”
白擎夜喊道:“您可不能殺了它。”
“死不了!”老人家的聲音遠遠傳來,白擎夜定睛看,已經不見了他的影蹤。
白擎夜驚愕地看向牧仁,牧仁輕輕地嘆氣,“元帥,這棺材蟋蟀可不好抓啊。”
“怎麼說?”這裡是大山大嶺,應該最不缺的就是蟋蟀了,有時候晚上都能聽到蟋蟀的鳴叫聲。
牧仁道:“蟋蟀不難找,但是這棺材蟋蟀,又名大棺頭蟋蟀,是一種極其兇猛的蟋蟀,民間有言,如果把一隻大棺頭蟋蟀放進蟋蟀堆裡,那麼,其他的蟋蟀都不會鬥了,莫說一百隻,就是一隻,都難找。”
白擎夜聽了牧仁的話,愁煞了,“那這如何是好?小黑在他手中。”
“只能儘量找找吧,我看他是存心爲難你的,或者,咱找一百隻蟋蟀,但凡其中有一隻大棺頭,他都會放了小黑,畢竟,他也知道大棺頭不好找。”
“只能這樣了,那去哪裡找大棺頭蟋蟀?有什麼區別嗎?”白擎夜對這些還真沒研究,京中有些世家子弟是專門愛鬥蟋蟀的,他從不參與,所以便不知道。
“聽聞說大棺頭蟋蟀愛出沒在棺材四周,我們去山中找找吧,聽聞說前面山頭有個亂葬崗,或許,那邊會有也說不定的。”牧仁道。
白擎夜擔心小黑被老人家虐待,便翻身上馬,“走,我們去看看。”
南山這一邊地勢比較平,陡峭的地方不多,叢林爲主,後方有個黑林,樹高林密,野獸出沒之地,但是,都不是什麼兇狠的野獸,一般兇狠的野獸都在西面。
到了山坳出,兩人便下了馬,在石堆和草叢裡找。
但是,找了半個時辰,莫說大棺頭蟋蟀,便連尋常的蟋蟀都沒看見。
“真是奇怪了,怎麼大的山頭,怎麼卻連蟋蟀都沒有?”白擎夜不由得疑惑了。
“確實,我們紮營的地方,晚上都能聽到蟋蟀叫,怎進了山反而沒呢?”牧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山坡下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那是因爲這裡的蟋蟀都被我抓光了。”
兩人一怔,這裡還有外人?
極目看過去,只見一人從山坡那邊爬上來,他着一身青色的衣裳,頭髮有些散亂,嘴裡咬着一根青草,臉上有污泥,但是,還是分辨得出五官清俊,天庭飽滿。
他爬上來之後,拍了拍泥土,問道:“你們也被訛了?”
白擎夜與牧仁對視一眼,搖頭,“什麼訛了?”
“老頭,讓你們抓一百隻蟋蟀是吧?”年輕人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嘴裡的青草吐了出去,揚起潔白的牙齒,“你們還是趕緊逃吧,這老頭可厲害了,纏死人不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