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着話,卻越發精神起來,一點睡意都沒有,彷彿捨不得用兩人獨處的時間來睡覺,只怕浪費。
忽地,聽到窗外有動靜,白擎夜頓時警覺起來,他們住的房間是二樓,窗外的動靜,多半是樑上君子。
葉宸也聽到了,她手放在白擎夜的胸膛上,警覺的盯着外面。
只見昏暗中,一道青煙緩慢地飄了進來。
白擎夜一躍而起,一手拿起放在牀頭邊上的長劍,長劍出鞘,劍鞘飛出去撞開了窗子,一個黑衣人的身影迅速掠過,頃刻不見。
若獨自一人,白擎夜勢必是要追的,但是,帶着葉宸,他不會讓葉宸單獨留在這裡,怕是調虎離山之計。
他查看了一下窗外,見街道寂靜無比,除了風掠過樹梢的聲音,再無其他。
他把窗戶關上,對葉宸道:“沒事了,你睡覺,我守夜。”雖是輕聲說着,但是語氣卻不容置疑。
有宵小惦記,他肯定不敢再睡,被偷了東西還好,只怕傷了葉宸。
葉宸點點頭,沒有說再讓他睡覺的話,因爲,發生了情況,他也一定睡不着。前生便是這樣,越是風聲鶴唳的時候,他越是警覺。
只是,葉宸也沒有睡着,腦子在飛速運轉,這小鎮的民風是十分樸素的,官府必定會維持貞鎮的治安,不容許有宵小之輩橫行,就算有,他們纔剛歇下,而且沒有熄燈,宵小之徒怎會從這裡下手?這客棧少說也有二十來個房間,他們一來就挑還有燈光的房間,不合常理,再愚蠢的小偷都不會這樣做。
至於她爲何會篤定這人一來就挑他們下手而沒有對其他房間下手,是因爲白擎夜的聽覺雖不如王靜月,但是他內力深厚,即便是吵鬧之中,也可以聽一里外的聲音,更何況,如今萬籟俱靜,此人一來,便會立刻被他發現。
那麼,是什麼人要對他們下手?剛纔的吹進來的青煙是迷魂煙還是故意迷惑白擎夜調虎離山?如果是後者,那麼這人的目標是她。
要對付她的人,暫時不作第三人想,必定是清平公主,她的好母親。
想到這裡,她不禁挽脣輕笑,清平啊清平,你真這麼希望我死?好,我便成全你。
白擎夜雖生性沉默,但是,他心思縝密,心水清得很,也料到不可能是宵小之徒,必定是衝着葉宸而來的。
知道葉宸出門的人不多,畢竟她是藉着奉太皇太后密旨去薈福寺的,所以,葉宸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而且,他篤定方纔的人一定是要引開自己,好單獨對付葉宸。
兩人對視一眼,葉宸嘴角綻開一抹冷笑,“過來,我與你說幾句話。”如果今晚不如清平公主所願,只怕接下來的幾天,都要應付他們的騷擾。
到了下半夜,果然外面又有了動靜,白擎夜一手推開窗戶,飛身而出,追着黑影而去。
就在白擎夜追出去的時候,房門被倏然踢開,衝進來兩名蒙面的黑衣人,兩人眸光兇狠,手中持着鋸齒短刀,衝葉宸撲了過去。
葉宸驚叫一聲,慌忙從牀上滾下來,正好,從兩人的間隙中穿過,然後驚叫着衝了出門口。
兩名黑衣人沒想到她慌亂之中,竟還能逃出去,急忙提刀去追。
葉宸衝到馬廄裡,倉皇上馬,策馬飛奔出去。
黑衣人也急忙策馬追去,三匹馬一前一後地奔馳在貞鎮寂靜的街道上,馬蹄聲“噠噠噠”地有節奏地響起,把夜的寧靜打破。
出了鎮,葉宸沒有跑官道,而是策馬抄小路而去,這讓兩個黑衣人有些意外,畢竟,若是跑官道,路上遇到人,他們反而不好下手。若是抄小路到了無人之地,那她可就是案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
終於,在懸崖邊上,馬兒停住了腳步,葉宸驚恐地看着兩名黑衣人,“你們想幹什麼?”
月兒從雲層裡爬出來,微弱的光線雖不能照亮世間,卻也撕破了方纔的漆黑。
兩名黑衣人策馬上前,一左一右地圍住了她,其中一人獰笑道:“往山上跑,那是找死。”
葉宸哆嗦着從袖袋裡取出荷包,“你們要銀子是不是?我給你就是,都拿去。”
黑衣人哈哈大笑,揪住繮繩囂道:“我們兄弟是爲了錢財而來,只不過,不是你的錢財,至於你……”
他策馬上前一步,逼近葉宸,撕下臉上的黑布,露出猙獰邪惡的面容,眼睛色迷迷地流連在葉宸的臉上和胸前,“陪你哥哥爽一下,伺候得哥哥高興了,或許會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葉宸破口大罵,“你無恥,休想!”
“無恥?”黑衣人哈哈大笑,“你可怪不得我們兄弟,我們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葉宸從馬背上滑落,幾乎站立不穩,一手扶住馬身,恐懼地問道:“是什麼人要殺我?兩位行行好心,讓我做個明白鬼。”
黑衣人嘿嘿地笑了兩聲,“我們兄弟與你無冤無仇,自然不是我們本意要殺你,只是,是誰要殺你們,我們兄弟二人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們也不會泄露僱主的身份。”
說着,兩人又逼近了一步,然後同時下馬,走向葉宸。
葉宸驚恐地退後,腳後跟挪到一塊石頭,石頭鬆開,順着懸崖邊上滾了下去,嚇得葉宸尖叫起來,她瑟瑟發抖地看着兩名黑衣人,“你們要殺我便殺我,只管出手,我清白之軀,卻容不得你玷污。”
黑衣人笑道:“對不住了,這也在任務之內,我的僱主你的敵人,要你體面地死去,至於如何體面,自然是把身爲女子該領受的都領受一遍,纔算體面。”
說着,他撲了上來,抓住葉宸的肩膀,想把葉宸往內拖,葉宸驚叫着,一口咬下去,膝蓋擡起,剛好便重重地頂在了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痛叫一聲,鬆開葉宸,捂住痛處大吼,“好一個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休怪我下手狠辣。”
他抽出鋸齒短刀,往葉宸的手臂砍過去,他倒不是要葉宸的命,至少現在不會,只想傷了她制服她。
葉宸退後一步,淒厲地怒吼:“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說完,竟往懸崖邊上縱身一跳。
兩名黑衣人一怔,迅速跑到邊上,只聽到下面傳來“怦怦”的聲音,想來,是人已經摔了下去。
一名黑衣人馬上點起火把,卻看不到底下,那裡一片漆黑。
一名黑衣人踢下一塊石頭,只聽得石頭一路滾下去的聲音,然後,“啪”的一聲,聲音比較清脆,想來,下面是亂石堆而非河道。
人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必死無疑。
“晦氣,本還以爲可以爽一下,這二小姐的美貌,我可是惦記很久了。”一名黑衣人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道。
“罷了,人死了就算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咱趕緊回京稟報公主領賞去吧。”
“嗯,走!”黑衣人在懸崖邊上巡了一圈,然後熄滅了火把翻身上馬,馬蹄聲噠噠噠地下山去,從近到遠,終於,一切歸於平靜。
過了片刻,兩道身影從懸崖邊上飛上來,落地後,兩人相視一笑,竟是白擎夜與葉宸。
“話說,你怎麼對這邊地勢如此熟悉?還知道這裡有個山洞?”葉宸攏了一下頭髮,問道。
“我前兩年曾在十里外駐兵,對這邊的地勢十分熟悉,”白擎夜望着她,有些意外地道:“你說你懂得武功,我還不相信,想不到你輕功還真的不錯,就算不用我接應,你躍下五六丈也不是問題,我剛纔看你輕功的套路,竟跟我有些相像,你師父是誰?”
“你猜?”葉宸漫笑,自然是一樣的,他們都師承杜元帥,而她的輕功,還是他當年指點的。
葉宸重生之後,沒怎麼施展過功夫,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和以前有沒有分別,剛纔試了一下輕功,發現並沒有退步,她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武功是練出來的,這具身體雖然也是她的,可畢竟這個時候的她還沒開始練武,怎麼可能會懂得武功?
只是這個問題她是想不明白的,如果來日有機會見到鬼醫獨孤蓁,再向她請教一下。
白擎夜搖頭,“我怎麼能猜到?天下高人這樣多。”
“其實內功的心法大同小異,只看個人的修爲,我是下過一番苦功的。”
“你既然是懂得武功的,在府中爲何處處受壓?”
葉宸微微一笑,“你的武功也很高,但是在平常候府,你不是也處於弱勢嗎?”
白擎夜淡漠一笑,“那是我不欲去爭,也沒有意義,只要他們不太過分,大家相安無事就是。”
葉宸微微嘆息,如今的白擎夜自然不知道日後平常候府的人是怎生對他壓迫剝削,怎生的欺負他。
槍打出頭鳥,白擎夜若一直籍籍無名,或許,府中那羣眼紅的人不會去招惹他,但是,一旦他名成利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因爲,白擎夜在他們看來,一直都只應該是被踩在腳下的爛泥,這爛泥再有出息,也上不了牆,可他最後不僅僅上了牆,還登頂了,這便刺痛了某些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