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駕着馬車日夜兼程,終於在半個月後趕回了凌閣隱居:“明明是我們凌閣的隱居,現在到讓你們姓君的佔了一半!”肆夜抱怨。
君千寧已經很虛弱了:“我們姓君的也有好人的,好不好?”
“你妹妹是不錯,你就不咋的了!”
“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你—”
肆夜剛想開口反駁他,曉夜的聲音遙遙傳來:“四姐回來了?”
“曉夜,去替我準備銀針跟解毒丸!”
“四姐,誰中毒了嗎?是嫣然還是孟裡啊?”曉夜急了,上前掀開馬車的車簾:“咦?他不是—那個造反的寧王嗎?”
“他中毒了,快去準備東西!”
“好!”曉夜雖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還是照辦了!
肆夜帶着君千寧進了暗室,門外聽到消息的素敏匆匆趕來:“曉夜姐姐,怎麼回事,聽說肆夜姐姐把我二皇兄帶了回來?”
“四姐說他中毒了—”
“中毒?”素敏急了:“那孟裡哥哥跟嫣然姐姐呢?”
“四姐說你二皇兄的毒很急,就先回來了—嫣然跟孟裡還在那裡呢!”
“哦,希望他們不要出事纔好!”素敏默默地祈禱,曉夜皺眉:剛剛看君千寧的毒似乎從來沒見過,不知道她四姐能不能把他救好啊?還有嫣然—
曉夜轉念一想:“素敏,你在這裡守着,我要去個地方!”她要去祭祀閣把少主喚醒,嫣然在外面爲了他奮不顧身,他不可以這樣一直躲避!
七夜聞訊趕到祭祀閣外面的時候,曉夜已經搬了大捆的柴火堆在祭龍石前,準備點火了:“曉夜,你在做什麼?你瘋了!”
“我沒有,我就想把少主逼出來!”曉夜有些激動地甩開七夜的手:“嫣然爲了他,生死未卜,他明明有這個機會陪在她身邊的,卻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裡面!”
“曉夜—”
“如果他不出來,乾脆就死在裡面好了!”
“你放肆!他是少主!”
“少主怎麼了?嫣然還是聖女呢,你爲什麼不阻止嫣然去送死呢?”曉夜恨恨地盯着他,七夜詞窮只好上前奪她手裡的火把,曉夜哪裡肯鬆手,爭執間火把墜落,乾柴遇上烈火,熊熊的火焰肆無忌憚地衝了上來。
七夜大驚,拽着曉夜連連後退而眼前的大火卻瘋似得蔓延着將整個祭龍石包圍了起來—被火光驚到的族人紛紛趕到廣場,所有人驚慌失措地竊竊私語卻無能爲力,人羣中一臉沉靜的凌叔開口:“所有人都回家,用木桶裝了水來救火!快點!!”聽到這話,人羣四散開來,照着凌叔的話去做了。“曉夜,你這丫頭,非要鬧出事來是不是?”
“凌叔,我只是—”
“聖女雖然是聖女,但是畢竟是莫家人,這麼多年來,我們的族人一直過着與世無爭的日子,少主也一直是過着平靜的日子,沒有聖女,我們不是一樣嗎?”曉夜想辯駁,卻見遠處族人們已經提着水趕來了—
火光蔓延中,一直紋絲不動的祭龍石在搖動,大地也在搖動—
“少主?!”七夜驚愕地看着巨大的祭龍石身上一絲一絲的裂縫,慌忙拉着曉夜退到廣場之上。
巨響之後,在所有族人的驚呼中,祭龍石已然成了一堆破碎的石塊,而他們的少主雲淡風輕地從塵封數日的祭祀閣裡走出:“曉夜—是你放的火?”
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曉夜心中的不忿又重燃起來:“是,是我放的火!”推開想阻攔的七夜:“少主怎麼了,像個縮頭烏龜一樣算什麼男人!”
“曉夜!”七夜試圖拉她回來。
誰料這丫頭似乎像瘋了一樣衝到棋凌風眼前:“這麼多年,我們知道你有多愛嫣然,你爲嫣然做的一切,我們都看在眼裡。我一直覺得你是爲了嫣然什麼都可以做的,什麼都可以放棄的,可是爲什麼到了真正可以收穫幸福的時候,你卻逃避了?”她真的不懂,是不是愛情只是一方的付出?以前是少主,現在就換做嫣然:“少主,你跟嫣然經歷了多少才能走到今天,爲什麼你就要這樣放她去送死了?不能白頭偕老又怎麼樣?幸福不是哪怕只有一天都是值得珍惜的嗎?”
“小陌,她—”棋凌風被她那一番話說的有些蒙。
曉夜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嫣然說,你們錯過太多,她想珍惜現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爲什麼你就不能成全她?”
“等等—”棋凌風緩緩開口:“小陌,去哪裡了?”
曉夜賭氣似得撇過頭不說話,七夜只好幫她解釋:“嫣然說想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所以去了當年封印的懸崖那裡—就是滿天山莊那邊的懸崖!”
“那,曉夜說她去送死?”
“剛剛,四姐帶着中了毒的君千寧回來療傷,他們說好像還沒有進到封印禁地,君千寧就被毒箭所傷,所以不知道嫣然他們現在是生是死—”
“小陌—”那一瞬間,他的腦子似乎是空白的...
“棋哥哥,小陌要走了...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替小陌打算,保護我,照顧我...小陌已經長大到知道什麼是愛了!...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的!...棋哥哥,我愛你!”斷斷續續的聲音片段在腦海裡越發清晰起來,他以爲那些聲音只是夢靨,卻不想是真的。他的小陌在離開前,真的有來過,真的有說過那些話。棋凌風有些暈眩,他的小陌說愛他?這是真的?
來不及細細回想,一旁的曉夜等不及了:“少主!你真的要等到嫣然再也回不來的時候纔去後悔嗎?”
“再也回不來?”棋凌風喃喃自語:“七夜,備馬!”
“是!少主—”七夜無奈地看了一眼呆在身旁的曉夜,轉身去備馬了。
曉夜回過神,看着大步流星離開的棋凌風,急忙趕上去—
青青月牙灣,蔥蔥月牙坡。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這裡,嫣然從馬車上下來,看着曾經熱鬧的月牙灣冷冷清清,不禁轉身問:“孟裡哥哥,月牙灣的人呢?”
“上一次君北宇帶了羽林軍來這裡,雖然因爲你的死讓少主得以平安離開,可是君北宇走的時候將整個月牙灣都清空了!”
“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這麼做?那些百姓呢?”嫣然有些慌張。
孟裡寬慰她:“放心,他還不至於昏庸到屠村,那些百姓都被安置到別的地方去了,他只是想把這裡空出來去祭奠他所愛的人—”
嫣然垂頭不語:宇哥哥,你這又是何必呢?
孟裡看着她單薄的身軀,轉身去馬車裡取了白色的厚風衣披到她身上:“外面涼,我們還是進屋吧?”
“孟裡哥哥,不用管我,我想一個人走走—”
“嫣兒?!”嫣然回頭笑:“我不會想不開的,更不會讓自己有事,我只是想走走看看—”
“那好—”
寒風蕭瑟,嫣然裹着風衣慢慢朝月牙坡走去,滿目的繁花在這個孤寂的季節註定是要凋零的,記憶裡的蔥蔥郁郁已然被這蕭瑟枯寂代替了。
映入眼簾最顯眼的莫過是在山頭上那座修葺得有些過於華貴的墳冢:大理石打造的墳冢大氣彷彿裡面真的葬着什麼人一樣;漢白玉鑄造的碑上,那麼熟悉的字她認得那是她曾經奮不顧身愛過的宇哥哥的親筆;最讓她震驚的是從墳前一路蜿蜒到山腳的五彩石子路。捂住嘴,努力不讓淚水落下,嫣然沿着那條她曾經要求過的石子路慢慢向上而去。
“宸元皇后莫氏嫣然之墓”看着碑上那幾個簡單的大字,嫣然撇過頭,卻驚愕地發現,在自己的衣冠冢後面,整個半山腰都排滿的大大小小的墳墓。嫣然踉蹌了一下,走近離自己最近的那兩座較大的墳墓,看着墓碑上的字,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鎮國公莫氏天燁之墓”“安國公莫氏天煒之墓”
緩緩在這兩座墓前跪下:“爹爹,伯父,嫣兒不孝,到現在纔來看你們—以後嫣兒會一直陪着你們,哪裡都不去了,好不好?”
在月牙灣的日子,嫣然整日地逗留在月牙坡上,陪着天燁天煒,也陪着在那場大火裡喪身的莫氏一族所有的人。嫣然知道,也許哪一天醒過來,她就看不到了,聽不到了,可是已經沒有遺憾了:她的半生經歷的太多了,剩下的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吧。
“嫣兒,我一會去集市採買點東西,你一個在這裡當心一點!”
“怎麼?上次買的不是還沒用完嗎?”嫣然一邊給孟裡準備馬匹,一邊問。
孟裡淡笑:“傻丫頭,你忘了,明日是你的生辰啊。我去趕集買點你喜歡的東西。”
生辰?嫣然手裡的頓住,低頭:“那孟裡哥哥,給我買些蠟燭紙錢回來吧!”
“嫣兒?!”
“因爲明天不僅是我的生辰,也是伯父跟爹爹的祭日—”多麼諷刺啊,她的生辰竟是自己爹爹的祭日。
“嫣兒—”孟裡默默地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