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宮,儷妃看着龍牀上自己的丈夫,即使病入膏肓依舊不減當年風采。低頭默然微笑,當年,他愛上她如同她爲他癡迷,君家家主,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讓她甘心爲他勸服自己的兄長背叛凌閣助降君家,也許那時的大哥也有着自己的抱負,也許她的大哥也還是疼惜她這個妹妹的,不管怎樣,她爭取到了那個陪他出生入死爲他生兒育女的機會!即使,她知道在他的家中,有妻子有兒子…因爲太愛太愛,所以纔會那麼血腥的一幕的吧?她甘於只做妃子,只是因爲,因爲她造成了他妻子的死亡!他不怪她,真好,他還要她陪着他,他還爲她空設後宮!
輕輕握着他的手:“翌,你一定要好起來!綺兒還等着跟你一起去江南去大漠,…”
“綺兒!”君夏翌仿若聽到了妻子的呼喚,掙扎地坐起來,一旁有宮女過來幫着儷妃將她扶起來。
“翌?”儷妃眼睛紅紅地看着丈夫。
“不哭,人總是要有這麼一天的,遲早的事而已!”
“翌!不要—”儷妃一隻手捂住嘴,一隻手緊緊地拽住他。
“綺兒,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沒關係,真的!”他們等不了了吧?他在這個皇位上坐太久了,久到他們終於按耐不住了。可是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他還有兒子,妻子!他知道,哪怕天下人都負他君夏翌,她不會!即便那是她的兄長們,那是她的族人們,所以他很放心!還有他的兒子,北宇!他會做到他不能做的事情!
清冷深宮,一聲悽慘的哭聲傳出夜空,穿破雲霄。綺夏國的第一位國主,那個驍勇善戰的君夏翌在這個深秋的夜晚撒手人寰!
君夏翌,在位13年,享年40歲,尊號武!傳位於嫡長子君北宇,嫡妻早逝,未立皇后,儷貴妃莫天綺尊爲儷太妃,位同太后!翌年春,太子君北宇繼位,號芒!莫將軍莫天燁,莫相莫天煒分別掌控了朝廷的軍權和政權!還有那位準太子妃,未來的新皇皇后莫氏獨女嫣然!
嫣然一身素衣,站在太**門口,好冷清的地方,這裡是她昔日逗留嬉戲的地方嗎?推開內殿的大門,白色籠罩着整個大殿,她的宇哥哥跪在大殿中央,先帝的靈位被供奉在高高的案臺上。素白繡鞋穿過大廳,走近那個沉浸在悲切中的少年身邊,嫣然在他身邊跪下,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然後就這樣陪他靜靜地跪着!北宇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能夠感受到她的關心,這一刻她不是莫家人,她只是他愛的人!北宇轉身將她擁入懷中,謝謝你,嫣兒!讓他再這麼放縱一次吧?父王,我會做到你所希望的樣子,但是我也會保護這個女子!祈求你的在天之靈也能庇佑她吧?
嫣然依偎在他的懷裡,想到剛剛姑姑跟她講的,要她做宇哥哥的新娘,要她母儀天下,要她掌管後宮?她是願意做宇哥哥的新娘,可是母儀天下?掌管後宮?她做不來,她只是一個渴望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平凡女孩,入宮爭寵,她不要的!可是宇哥哥唉,她那麼喜歡他,她想要他陪她一輩子的!
“嫣兒,陪着我好嗎?以後都一直陪着我!”君北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着一絲疲憊讓嫣然的心一陣疼痛:“嗯,我會陪着宇哥哥的!”
北宇牽着她的手,從大殿走出,太**外由莫天煒帶着一衆文官,莫天燁帶着所有的武將依序排開,見他出來,集體跪地:“恭迎新皇!!!”
嫣然急着想躲開,北宇拽緊了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牢牢地牽着她穩穩地走在衆文官武將之前!嫣然默然,身後是自己的伯父爹爹,身旁是她的宇哥哥,她想要這樣永遠走在他身邊陪着他以後的每個日日夜夜!
新皇初登基,莫家隻手遮天攬下了朝中大權!雖有老臣會提異議,但是莫天燁培養的殺手一批一批將之在暗中一一解決了,直至朝中再無異聲,而莫家似乎也漸漸平息,開始爲獨女出嫁做準備了!嫣然很開心地等待大婚,她以爲的幸福纔剛剛開始卻不想一場陰謀正在暗中悄無聲息的展開!
先帝大喪,舉國同哀,嫣然的生辰自然也不能大操大辦了。不過即便如此,一向疼愛侄女的儷太妃還是將嫣然接進了自己宮中給她擺了一桌壽宴。原本就樸素的清寧宮沒了那個喜歡圍在她身邊打轉的素敏帝姬以及那個幽默卻真心待她好的表哥千寧更顯得冷冷清清的。
“今天是先帝走的百日忌辰,我讓他們去郊外的感應寺替我還願去了!”儷妃淡笑:“素敏喜歡在外頭玩,所以讓千寧帶她在那裡多住幾日!嫣兒不介意留在宮裡陪陪我這個老太婆吧?”
“姑姑說什麼呢?姑姑纔不老呢!”嫣然偎在她身邊笑語如花。
儷妃攬緊懷中的少女,嫣兒啊!過了今日,就只有你我在這宮中,在這世上相依爲命了呢!我會保住你的,保住我們莫家這唯一的延續的!北宇,應該已經行動了吧?今天是很好的時機,錯過了,恐怕真有一日這王朝要改姓了呢?
莫府中,聖旨一下,莫天燁冷冷一笑,莫家不清不楚?意圖掌控朝政?濫殺無辜?凌閣餘孽?哈哈哈...多久沒聽到凌閣這個名字了?他以爲那一切已經隨着他的愛情的死亡被深埋土下了,居然有朝一日能再聽到這個名字!相較之下,天煒的反應似乎很冷靜,不只是冷靜了,而是有種一切終於到頭的感覺!君北宇,果然不是表面上那麼雲淡風輕呢!
那他的嫣兒呢?想到女兒,天煒終於有了反應,拉過兄長,低語:“哥,今天恐怕君北宇要跟咱們拼個你死我活了,嫣兒還在宮裡!”
天燁意會,往暗處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幾條黑影在無人知曉之下往宮中而去!
天煒安了心,便也無所顧忌了:“聖上既然這麼說,自然是有證據的!我們兄弟自問從替君家打天下治天下以來一直忠心耿耿,僅憑這道聖旨也實在難以讓我們兄弟信服啊!”
“莫相心知肚明吧?且不說你們兄弟曾經是凌閣的人,莫相已逝的夫人,就是凌閣的人吧?有這樣一層關係在,莫相想顛覆朝政也是有憑有據吧?”
“凌閣?顛覆朝政?柳大人說笑了吧?當初凌閣好像一個後人都未留下吧?亡妻早已不在人世多年,怎麼就能掀起謀反的風波了?至於**雖有凌閣血統,可是承蒙先帝和當今聖上不計前嫌能夠蒙得聖寵,這不僅是我莫家之幸也是天下百姓之福不是麼?”天煒絲毫不懼,一番話說的對方頓時難以辨駁。
局面陷入僵持階段,“柳大人,這份聖旨是真是假,看來還要待本相進宮面聖之後再說了!”天煒作勢要人備馬入宮。
柳如知慌了手腳,退後一步:“聖旨豈能有假,來人,將兩位莫大人先軟禁莫府,待聖上決斷!”
天燁惱了,衝上去:“你是什麼東西?竟敢...”
“大哥!”天煒攔住他,搖頭!
“阿煒!你說這君北宇想做什麼?!”天燁不懂。
“看不出來嗎?過河拆橋唄!在我看來,君夏翌早就想這麼做了,不過是挨着綺兒的面子不好做,現在君北宇繼位,除掉我們莫家是他的頭等大事!”天煒看的很通透!
“那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那大哥覺得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麼?”
“可沒有我們能有他君家的天下嗎?”
“那天下也是君家的,不是莫家的,我們莫家獨大,是絕對要威脅到他的!”
“阿煒!”
“這是事實,你當初選擇君家,選擇這條路就要預料到今天的局面!”
“你是在怪我?”
“我沒有,走了這條路就不後悔,所以時至今日我能料到卻不能改變!”
“那就這樣順了他的意?”天燁不甘心!
“那大哥覺得呢?一次不行他還有下次,趁着嫣兒還沒嫁給他,做個了斷,否則要嫣兒夾在我們中間嗎?”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嫣兒也會有危險啊?”兄弟兩正聊着,黑影裹着一個人閃入內室。天燁天煒對視一眼也急速走入內室。
精緻的雕花紅木牀上,少女漸漸睜開迷濛的雙眼,眼前兩個是她最熟悉不過的親人了!嫣然坐起身:“爹爹,伯父?我怎麼在這裡?”她明明是在宮裡陪着姑姑的啊?
“嫣兒,爹爹有話跟你講!”天煒在牀邊坐下:“嫣兒乖乖聽爹爹的話,不要怕好嗎?”
“爹爹怎麼了?”嫣然困惑地看了看天煒又看看天燁。
“嫣兒,爹爹要把你送走,知道嗎?伯父的暗衛會把你送出城,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以後...以後都不要回來了!聽懂嗎?”
“爲什麼?爹爹跟伯父呢?”嫣然不解:“還有,宇哥哥呢?”
“嫣兒,你聽話,從今以後不要再想君北宇,不要再見他!絕對不要!”
“爹爹?”嫣然突然就蒙了,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啊?
天煒有點挫敗,面對這個最疼愛的女兒,他連解釋都不知道要怎麼說清楚!
天燁推開他:“嫣兒,你必須聽話!走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或者你要是隻想着你的宇哥哥的話就得忘了我們這個伯父和父親!”
嫣然呆呆地看他:“伯父?”
正在說話間,門外侍從腳步匆匆而來,天煒推門而出:“怎麼了?”
“外面有朝廷派來的人說,要押兩位老爺接受審訊!”
這麼快?天煒皺眉,急急地進來,將嫣然從牀上拉起:“嫣兒,馬上就走!記着爹爹說過的話,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回來,也不要怨恨任何人!你唯一要幫我們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爹爹?不要,告訴嫣兒出了什麼事,嫣兒不走!嫣兒要陪着爹爹,嫣兒哪裡都不去!”許是感覺到要發生什麼了,嫣然心中莫名地生出了幾分恐懼,也許從此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她不要!
天煒將收拾好的包裹塞給她:“來人!火速送大小姐出城!”
“來不及了!老爺,聖上的宇靈軍已經將莫府包圍了!”......
嫣然似乎進入了一個很大的夢靨,夢裡火光肆意流竄,她被誰護在懷裡,她聽到三個字,冷漠無情到讓她心寒“殺無赦!”“殺無赦!!”“殺無赦!!!”不要,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