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閣的後院,雕龍畫鳳的牀上,虛弱的少女在熟睡中。曉夜推門而入,將點着的凝神香熄滅,然後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吹進來,因爲凝神香而熟睡的嫣然漸漸有了意識:“曉夜—”
“嫣然,你醒了啊!”將牀上的人扶起,看她雙手摸索着,忍住心裡的苦澀:“嫣然,你的眼睛?”
“看不到而已,我都習慣了—沒事的!”
“既然都這樣了,爲什麼不回凌閣找我們?”
“我這個樣子怎麼能出現在棋哥哥的面前?”嫣然撇過頭去:“況且失明只是開始,我會漸漸地聽不到,不能說話,不能走路—這樣的我,怎麼可以讓他看到?”
“嫣然—”
“曉夜,你聽我說,我求你,把我送走好不好?讓我離開這裡,不要讓他再找到我!”
“我—”曉夜轉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男子,將嫣然安置在牀上:“不管怎麼樣,你現在還虛弱,先好好休息,好嗎?”
嫣然點頭,曉夜輕手輕腳地出門,將空間留給了那兩個牽絆不清的人。
棋凌風看着眼前臉色蒼白的人,她在眼前,卻好像離他很遠很遠。現在的她一無所有,還會漸漸失去所有感官功能直至死亡,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他知道,還要去到讓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爲什麼?是他的所作所爲讓她再也不能信任他嗎?
嫣然閉上眼剛想睡去,可是房中似乎還有人在,她能感覺到一個離她很近的呼吸,讓她幾乎窒息的呼吸:“棋哥哥—是你嗎?”
“小陌—”
他走近她,在牀邊坐下,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嫣然平復心緒:“其實,你不用來找我的!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
“所以你要還給我嗎?”
“棋哥哥?!”
“可是,我說我不想要呢?”
“我知道,你不會想要的,所以才決定離開你越遠越好。你看不到現在的我,看不到以後的我,也許就能接受這一切了!”嫣然摸索到他的手:“棋哥哥,就當做小陌已經死了,你是屬於凌閣的,而小陌早在三年前的大火裡就該死了,就當作你從來沒有找到過我,不好嗎?”
棋凌風笑:“好啊—”嫣然覺得心在猛然間疼痛:“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呢—”
“什麼?”
他依舊笑着將她攬進懷裡:“我已經找到你了,我們也經歷過很多了,那些事情是永遠都抹不去的了!”放開她,他細細地看着她越發精緻的眉眼:“你是凌閣的聖女,而我是凌閣的少主,命中註定的,我們要在一起的,你是不可能逃的掉的!”
“可是,我們的婚禮上,你不是這樣說的—”嫣然撇過頭去:“現在,已經太遲了!”
“是太遲了,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棋凌風垂頭,又擡頭:“所以,更加不能再讓你離開我了!”
“棋哥哥,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我們—”
“那就趁着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吧?”
嫣然嘆息,顯然她的棋哥哥完全沒有在聽她說什麼—
那就換個話題吧:“棋哥哥,那個王鎮長呢?”
“你說王邱山?”他的小陌心心念念這個王鎮長,看來是想報仇了:“放心,已經被曉夜一併帶回來了,等你休息好了再親自處置他好不好?”
“棋哥哥,你都知道?”
棋凌風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將她安置在牀上,蓋好杯子,俯身精準地吻在她脣瓣上:“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然後出門而去,嫣然靜靜地躺在牀上卻再也無法安心入睡了—
嫣然以爲他們會帶着她回去凌閣,卻不想馬車疾馳了十幾天來到了一個曾經改變她一生的地方。她什麼也看不到,想問卻沒有人回答她,棋凌風將她從馬車裡抱了出來便交待了曉夜:“你帶她下去吧—”
“少主?!”
“我們會在上面等你們,這一次,我不會再逃避了!”
曉夜點頭,牽過嫣然的手:“嫣然,我們下去吧!”
“曉夜,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要下去哪裡?”
“嫣然,別擔心,一會就知道了!”
“棋哥哥?!”
孟裡看不過去了,只得上前:“嫣兒,你乖乖聽話,有些事情也許是我不該說的,可是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能再後悔了!”
“孟裡哥哥?你跟棋哥哥說了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曉夜要帶我去哪裡?”抓住了聲音的源頭,嫣然似乎心底有了不祥的預感—孟裡沒有回答她,只是把她交到曉夜手裡—
被曉夜控制住的嫣然動彈不得,只得跟着她朝陰冷的洞穴深處而去,這個地方很熟悉,她一定曾經來過這裡!
“來了嗎?”
一個熟悉蒼老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婆婆?!”
“來,來婆婆這裡—”
嫣然摸索着向聲音的源頭走近:“婆婆?是您讓他們帶我來這裡的?爲什麼?!”
“因爲有一個傻小子跟你一樣來這裡求我了—”
“是棋哥哥?他求了婆婆什麼?”心底有些慌亂了。
老者的聲音卻帶着笑:“他說願意用性命來換你的健康快樂!”
“不行,我不要,婆婆,您不能答應他!”嫣然急急地想退後。
卻被老者牢牢控制住了:“這世間的一切,有因即有果。你們之間的因果,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傻丫頭,正如當初我沒有阻止你以命換命,那今日我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
“婆婆!”
“我只能勸你一句,既然已經這樣了,不如就珍惜吧!你們這樣傷害自己,其實也是在傷害對方啊!”老者靜靜地坐着,運氣用流光將眼前的少女籠罩—
嫣然閉上眼,只覺得整個人在空中翻騰直至落地,緩緩睜開眼睛:昏暗的燈光下,老者慈眉善目地看着她,周圍的一切依舊是那麼熟悉,曉夜站在洞口看着她,眼中泛着淚光:“嫣然!”
“曉夜!”
久違了—
曉夜不肯跟她說棋凌風究竟怎麼了,帶着狐疑回到了懸崖之上:“孟裡哥哥?七夜?”還有那個背對着她的白髮男子—嫣然突然就有了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棋,棋哥哥?”
捂住嘴,就好像這樣可以阻止已經開始肆意蔓延的淚水一樣—棋凌風緩緩轉身,還是那樣的眉眼,熟悉得讓她安心:“小陌,乖,不哭—”伸手替她抹去滿臉的淚痕。
嫣然撲進他懷裡放聲痛哭起來:爲什麼?她不想這樣的,她明明想着離他遠遠的,就可以讓他不再爲她受一點傷害的,爲什麼到頭來還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