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走的那天特地去了祭祀閣,隔着祭龍石,她不知道棋凌風能不能聽見她說話:“棋哥哥,小陌要走了,小陌要去到你救我的那個懸崖那邊,去找到讓你不那麼早死的辦法!小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嫣然深深呼吸:“一直以來都是你在替小陌打算,保護我,照顧我,我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也是希望我能去尋找到一份長久的幸福,可是小陌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了,小陌已經長大到知道什麼是愛了!如果真的愛上一個人,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手呢?”她想到他們在墜崖時候棋凌風對她說的話:“所以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的!因爲—”嫣然淡笑,彷彿是說給他聽的,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棋哥哥,我愛你!”不知道棋凌風真的聽到這番話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只可惜他什麼也沒有聽到—
秋風蕭瑟,嫣然離開的時候山谷的花都凋謝了,一抹蕭瑟之氣籠罩着整個隱世山谷。
孟裡駕着馬車帶着嫣然和肆夜緩緩離開,擡頭看向山谷外依舊澄明的天空,孟裡握緊了手中的繮繩,如果找不到破解的辦法,他就不會再回到這裡了吧?對不起,素敏—
嫣然從來沒有想過會再回到這裡,從離開的那刻,她以爲她跟滿天山莊跟滿嘯天就應該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可是當年邁的榆叔跪在她面前求她回去看看他家莊主的時候;當如墨哭着告訴她,他家莊主已經快不行的時候;她還是走進了這個曾經收留她的地方—
“這就是夫人—”如墨小心翼翼地向蘇百花介紹:“夫人,這位就是純意姑娘!”
“你就是純意?”蘇百花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這個就是讓她的夫君心心念念一直不忘的純兒?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蘇百花雖然沒有說什麼,跟在身邊的如雪卻一臉不屑,就是這個女子害的她家小姐從嫁進來就開始守活寡!
嫣然似乎感覺到這詭異的氛圍:“叫我嫣然就好!”
“夫人,純—不,嫣然姑娘是來看望莊主的,您看—”榆叔也在小心翼翼地打探着自家女主人的態度。
蘇百花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如墨,帶嫣然姑娘過去吧!”
“是!”
“肆夜姐姐,孟裡哥哥,你們在外面等我吧,我自己進去就好!”
“可是—”肆夜左右看了看:“我總覺得這個山莊裡面的人都很奇怪,當家作主的居然是個女的—”
“沒事的,我在這裡生活過半年多呢,這裡的人都不壞的!”嫣然寬慰她。
孟裡只好叮囑她:“那你自己小心點!”
“好,你們先去那邊坐會,我去看看他—”嫣然的眼神有些悠遠:“畢竟,如果沒有他,也活不到今天—”
推開意純院的門,嫣然有些恍惚,就好像她昨天才離開這裡一樣。裡面的一草一木跟記憶中重疊了,竟然沒有一絲改變,他爲她搭的鞦韆還在那裡—
如墨走近她:“自從小姐走了以後,莊主一直都住在這裡,這裡的一切都跟小姐住這裡的時候一樣!”
“莊主呢?我去看看他—”如墨引着嫣然往院中她曾經住的屋子對面而去。
嫣然以爲嘯天只是生病,可是見到他的時候卻着實被他嚇住了,那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滿天山莊莊主嗎?靜靜地躺在牀上,映入眼簾的是他曾經意氣風發的俊顏如今已經乾枯得失去水分一般,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幾十年。
嫣然站在牀邊不遠處就這麼看着他,然後在記憶裡找尋他當初的模樣,那真的是他嗎?淚,就這麼落了下來:“嘯天—”她開口喊他,牀上的人聽到響動,掙扎着想起身,嫣然急急地上前去扶他。
嘯天在看到她的那瞬怔住了,他是在做夢麼?不,就算是夢,那也是多麼美好的夢啊,是他的大限將近了嗎?所以老天讓他做這麼美的夢:“純兒—”她還是如他記憶裡那樣,那麼清澈動人:“純兒—”
“是我,嘯天!你怎麼—”
嫣然扶他靠在牀邊,然後坐在牀沿上,任他拽着她的手:“純兒,我—我真的不是做夢?”
“不是,是我回來了!”嫣然伸手抹去眼淚。
嘯天還是仿若置身夢中:“不,君北宇說你已經死了,怎麼會—”
“我真的沒有死啊,嘯天你看,我是純意,我真的回來了,所以你不要死好不好?”嫣然猛烈地搖頭。
嘯天呆愣半晌回過神:“太好了,你沒有死,真的太好了!”在聽到她的死訊的那瞬,他真的有衝動就想這麼一死了之去陪她。現在她出現了,告訴他她沒有死,真好—
“那你也不要死!”
“傻純兒,你看我這樣還像是能活得長久的樣子嗎?”嘯天苦笑:“只要你沒事就好!”
“不好,我不要看到你死!”嫣然哭着搖頭,爲什麼那些愛她的人要這樣一個一個死掉?阿翔是這樣,師傅也死了,現在嘯天也要死嗎?那她的棋哥哥呢?
不要,她不要任何人出事了!
榆叔安排着他們三個人住在了意純院的空廂房裡,嫣然還是住在原來的屋子裡,透過窗戶就能看到嘯天現在住的房間。
肆夜跟孟裡看她現在這樣的狀態,也沒有急着催她走。滿嘯天是活不久的,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怎麼能催她離開呢?
嫣然每天早早起牀便過去到對面的房間裡,等着如墨送來早飯,親自送到嘯天牀邊餵給他吃,然後推着輪椅帶他到院子裡散步—嫣然坐在鞦韆上看着眼前似乎有了精神的男子,心情也好了很多:“嘯天,你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謝謝你,純兒!”
“不用謝我啊,你忘了嗎?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呢!”
嘯天看着她依舊明媚的容顏,努力去回想那些跟她在一起的時光,很短卻足夠回味一生的記憶:“怎麼會忘記呢?所有的回憶我都會記得的—”
“嘯天?”嫣然有些不忍,下了鞦韆走到他面前蹲下:“不止是我啊,還有你的妻子,蘇百花—”
“純兒,我的記憶裡只要有你就夠了!”嘯天細細地看她,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上:“我以爲這一生直到我生命的終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不過老天待我不薄,讓我在這生命最終的時候還是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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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天,不要說這麼喪氣的話,你不會死的,你會好好活着的!”
“傻瓜,我覺得很滿足了,真的—”嘯天伸手覆上她的髮絲:“純兒,這一生能遇到你,我覺得很幸福!”
手垂落的瞬間,嫣然慌張的想去抓他的手,可是—
“嘯天!”
純兒,真好,這一生能遇到你,真好!我都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愛你,對嗎?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那麼深那麼深的愛上你了,哪怕知道只是鏡中花水中月,亦不後悔!
看着院中張起的白布,嫣然還是不敢相信,他真的死了。他在她面前就這樣死去,那種感覺好恐怖!
孟裡看着她縮在小小的鞦韆上,哭紅的雙眸讓人心疼:“嫣兒,不要這樣,人死不能復生的!”
“孟裡哥哥—你知不知道,嘯天他對我的意義,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嫣然搖頭:“可是我卻救不了他的命,還要眼睜睜地看着他死掉—”
“嫣兒—”孟裡將她攬進懷裡:“都會過去的!”
“不會過去的,嘯天死掉了,棋哥哥也會死掉,我不想看着他們死掉啊!”嫣然閉上眼就是嘯天帶着笑安詳而去的臉,跟棋凌風的臉重疊,她好害怕有那麼一天,她要這樣送走她的棋哥哥—
孟裡看着如此脆弱的少女,心中隱隱作痛,爲什麼老天要她經歷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