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千澈是個聰明人,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不會和柳雅較真。如果真的偏偏要她保證點什麼,估計頓時會把柳雅個惹毛了。何況,給不了的承諾不如不說出口,一切還是等到他能夠回來的時候吧。
柳雅平時不是話很多的人,但是今天難得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且她沒有避諱滄千澈的意思,起碼是覺得滄千澈不會跟她搶地盤、搶飯碗是了。
一路說着自己的規劃,一邊往城裡走。還順便找人問了問這城裡的琴行怎麼走。琴是個風雅的玩意,不過琴行可未必是個風雅所在了。而且會做琴的人也被稱作是手藝人,真正讓這樣的手藝人彈奏一隻曲子他未必能彈的出來。這是所謂“做毛筆的人未必會寫字,做琴的人不懂音律”。
找到了一家琴行,是西門邊不遠的一個作坊。門口還堆着好些個木頭,不過都是些花紋較漂亮的硬木材質。有些木頭看起來也有好些個年頭了,木頭本身的油性都出來了,看去質樸透着油潤。
滄千澈並沒有立刻進去看琴,而是在門口先看了看這些個木頭,然後對柳雅點點頭道:“若是這家的琴用這樣的材料製作而成,倒是能夠找到一把可手的好琴。”
柳雅一邊拴馬,一邊聽着,然後問道:“這是你說的桐木?”
“有的還是陳年的烏木。”滄千澈朝一塊黑不溜秋的木頭一指,道:“質地堅硬、叩如金石,這纔是好料。”
正說着,作坊裡面出來個年男子,清瘦的身形,深陷的眼窩,一看好像是餓了許久似的;而且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眉心還有些蠟黃蠟黃的,帶着一絲的病容。
柳雅算是個不錯的大夫了,所以一見這人的面相知道,他應該是長期的缺乏睡眠、飲食不當造成的。而且可能也不愛活動,整日悶在屋裡才形成了這麼難看的一副樣子。
滄千澈也是怔了怔,卻不知道這是作坊的主人,還是來買琴的客人,所以退讓了一步,把門口閃開了。
那男子看看滄千澈,問道:“公子要買琴?”
這麼一說,柳雅和滄千澈知道他應該是老闆了。
滄千澈點點頭道:“想買一把瑤琴,音色要好。質地倒是不那麼挑剔了。”
男子微微一笑,道:“不挑質地,哪有好琴?公子剛剛還說的頭頭是道,怎麼現在倒是露怯了?這烏木爲琴,與當年的桐木爲琴,音質能一樣嗎?若是最好的古琴,遇不到知音也是彈不出它的音色的。”
滄千澈聽了,微微一笑道:“知音倒不敢說,我也是好久沒有彈琴了。如今只想找一把合適的琴,爲我身邊的姑娘彈奏一曲。”
“琴若不遇知音,猶如明珠暗投;好好的琴也給糟蹋了。公子若是選琴請進來看看,我這兒有一把琴,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男子說完,讓開了身子,是請滄千澈進去。
滄千澈伸手拉住柳雅的手,與她攜手一起進屋。屋子不大,倒是出的乾淨,而且佈置的也極爲簡單。一張地桌,四個蒲團;桌一套素陶的水具而已。
靠牆擺着一個木頭架子,面是幾塊木頭的樣板。光看那些樣板知道這琴行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還有幾本薄薄的冊子和幾個羊皮卷隨意的擺在架子。
滄千澈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亮,指着一個羊皮卷道:“那可是古琴譜?”
“正是。”男子點了點頭,道:“不過經年累月之下,已經有些殘缺了。那是不賣的。若是公子有心,倒是可以看看。”
滄千澈道:“還是先看琴吧。”轉而往屋子裡望了一圈,問道:“師傅所說的琴在哪裡?”
柳雅也發現了,這屋子佈置的只有這麼兩樣傢俱,真的沒有擺放琴的位置啊。這不是琴行嗎?
那男子道:“稍等,在眼前,我現在取來。”
說完,男子過去木架子,將架子往一旁挪了挪。從後面抱出一個琴盒來。放在那地桌,在蒲團跪了下來,然後打開琴盒,將裡面的一把古琴捧了出來。
柳雅和滄千澈都是一愕,這是琴行,卻只有一把琴?
那男子似乎看出滄千澈和柳雅的疑問,笑道:“不瞞二位,我這琴行的名聲傳了好幾代。祖代代都能出幾把好琴,也着實風光。不過從我這一輩開始,自從接過這琴行定了個規矩,只售有緣之人,爲琴覓得知音才能賣。所以,每次只做一把琴,要給這一把琴找到知音,纔會做第二把。只是,真正懂琴的人太少,遇到的知音也少了;賣出去的琴,更少了。”
柳雅現在大致明白,這男子爲何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了。敢情說這是位“琴癡”,有家傳的好手藝卻不靠本事吃飯,偏偏要靠藝術吃飯,估計是生意不好,快要餓死了吧。
不過藝術這東西還真是無價的,你說不值錢吧,可是真正的遇到了知音,那是千金難求,也不能說他做的不對。
柳雅反正不懂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這個男子裝、逼。
滄千澈應該也是覺得這事挺稀的,因而興致倒是不減,走過去也跪坐在蒲團,仔細的去看那琴盒裡的古琴。一看之下,表情明顯怔了怔,然後擡頭看看柳雅,又看看那藝術男,說道:“這琴……我要了。”
“公子,還沒有試過琴,不能賣。”藝術男範兒還挺大,搖搖頭,跟老僧入定似的,眼皮子都耷拉下來了。
柳雅則是走過來,坐在另外的一個蒲團,看了看那把讓滄千澈堪稱是一見傾心的古琴。
從外觀看,柳雅真的沒有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只能感覺這琴的琴板應該是外面的那種烏木做成的。顏色黑而不暗,帶着一種歲月曆練之後的沉韻。但音質如何,滄千澈也未曾彈奏,又怎麼如此篤定的要買下這把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