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我接着問,絲毫不介意她的話。
她轉身不看我,僵持了半晌,才壓低聲音道:“你最好小心點,燕淑妃懷孕了,有人接替了你的工作,太后娘娘就不用在乎你肚子裡的那個了。”
聽了她的話,我不由的感動,眼眶微潮,“紅淚,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嗎?”我不再自稱本宮,叫她紅淚。
她諷刺一笑,有些淒涼的道:“上次,你救了誠王爺,我只是替他謝謝你而已。”
她果真還是喜歡着誠王爺,卻因爲我而要堅持留在宮裡,我有些想不通,她對我的恨,能夠有比自己幸福更重要嗎?
“紅淚,如果有機會可以讓你出宮與王爺在一起,你會嗎?”我問,緩緩走到她身後。
她聞言,更加諷刺的笑了,“我已經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爲王爺還會要我嗎?就算他要,我也會拒絕,我這副不乾淨的身子,配不上他。”
“紅淚……”我有些心疼。
“你自己好自爲之罷,明天能不能回來就看你的造化了,反正,我已經把欠你的還了,以後對你,剩下的就只有恨。”她冷冷的道,已經收了傷感情緒,話裡話外盡是恨意,無邊無際的恨。
我繞到她面前,逼她看着我,“你真的恨我嗎?你看着我的眼睛說。”
她冷笑,眸子裡隱有淚光閃爍,一字一句的道:“我恨你,鬱清塵,你害死爹孃,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冷冷的甩開我的手,轉身出了殿。
我望着她的背影,長時間站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的這份恨太強烈,甚至讓我開始懷疑,或許,真的是我對不起她罷!
香墨從簾後轉出來,悄悄走到我身邊,“夫人,昭儀娘娘說的沒錯,我們要小心纔是,萬一太后娘娘起了殺心,那明天就是最好的時機。”
“她不會。”我冷漠的道,她同意易子昭接我進宮,爲的不過是傳國寶璽,可是半年來,還絲毫沒有音信,香墨陳仲根本就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夏侯君曜完全放棄了江山,帝位,可是……他瞑瞑中的安排,又讓我不得不相信,他對我是有所交待的,要不然,也不會早早的把碧珠安排到王良人那裡,遠遠的,好讓她活下來。
宮傾之日,但凡是有點恩寵,有點地位的宮人都已如數被賜死。
而袁太醫,陳仲,香墨雖未明說,可我知道,他們是知道一切事情的,只是不願意現在說出來而已,或許,是時機未到。
“夫人還是小心些好。”香墨道,一臉的擔憂之色,擡頭看看天道:“夜深了,夫人先睡罷。”
我淡淡嗯一聲,扶着她起身往裡走去。
明天,又是一翻折騰。
五更剛過,我便起身,由宮人侍候沐浴更衣,按品大妝。
門外儀仗早已備好,妝罷,我由香墨扶着緩緩出了門,登上一乘華蓋輦車,前面,三千羽林軍當先開道,身後,三千羽林軍執杖護衛,侍輦而行的百餘名宮人,手裡執着各式用品,青一色宮裝,臉上妝面乾淨,斂襟頷首,進香供品滿滿載了數
十輛車,一直從東華門延伸到西華門。
我剛剛上了車,就有天胤宮內侍匆匆跑來,呈上來一封信。
“皇上讓奴才把這個交給夫人。”他躬身道。
香墨將信從簾下遞進來,我打開來看,信封裡裝的是一隻通透雪白的“玉釵”,我留在宗祠裡的。
我輕笑,將玉釵收進袖中,冷聲道:“出發。”
“起架……”陳仲高喊一聲,前面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宮妃出行,禮部按早已擬定好的路線,早早命人將路面清掃乾淨,撥水防塵。
馬車緩緩走着。
剛進入皇城,便聽到外邊嘈雜聲起。
聽說殤國夫人今天去城凰廟進香,百姓也都早早起來,想見識見識後宮風采,將一條並不寬的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兩旁侍衛將手中長矛當空橫過,死死抵住熱情的百姓。
“退後,退後……”
“殤國夫人千歲千歲千千歲……”馬車過處,百姓夾道跪送,高呼千歲。
我側身倚在厚厚的織金錦靠上,隔簾看着這一切,內心仍是一片平靜,如死水般,激不起絲毫漣漪,他們想看的,不過是殤國夫人容貌,都說那相貌傾國傾城,惑人心智……
冰涼手指輕輕撫上臉頰,我不覺笑了,苦笑。
堂堂鸞架,潢潢儀仗一絲不苟,浩浩蕩蕩隊伍穿過皇城,往城外城凰廟去。
一個時辰後,終於到了山門,方丈住持久候多時,上前行禮,“阿彌佗佛,城凰廟的住持玄空,見過殤國夫人。”
他雙手合什道。
我向他點點頭, 還了個禮,“方丈好。”
“都已經準備好了,請夫人隨貧僧來。”
“有勞了。”我頷頷首,隨着他一道進了門。
香墨小心翼翼跟在身後,不時向兩旁翹盼。
“你在看什麼?”我問,並未回身。
玄空住持遠遠的走在前面,隔三米距離。
香墨收回目光,俯身道:“奴婢只是看有沒有危險,萬一有刺客……”
我輕笑不語,繼續往前走去,她也安份下來,老老實實的跟着。
城凰廟建於高宗,是有名的皇家寺廟,只接待有品有爵的天家貴眷,每年只有兩日對百姓開放,三月三日與元節。
廟裡建築莊嚴宏偉,青磚碧瓦,院中遍值梧桐,乾淨清幽,有淡淡香檀味浮於上空,嫋嫋不散,遠遠的,傳來鐘聲與急切的木魚聲。
聽着這聲音,我頓時覺得心境明朗了許多,彷彿能撇去世間一切罪孽。
“夫人請進。”玄空住持帶我來到一處大殿前,俯身立在門口。
我向他點點頭,緩身進去。
裡面,供奉着一尊高十米的大佛,周身用金泊鑲錶,面目慈善,拈花微笑。
我接過小和尚遞上來的檀香,由香墨扶着緩緩跪到佛前。
“弟子鬱清塵,求佛主保佑殤未朝百姓安康,國富民強……”
拜了佛,玄空道:“夫人要不要求個籤?”
我點頭說好,於是他帶着我來到一處偏殿,。
“夫人求什麼?”他問,將籤筒遞給我。
我想了想道:“求國運。”
他和謁一笑道:“夫人真是心繫百姓,可惜是介女流。”
我擡頭看他,他笑得溫和,眸子明澈純淨,深深看着我。
“方丈此話怎講?”我問,淡淡笑着,漫不經心的撥弄着竹籤。
他輕笑不語,對我伸伸手,“請夫人搖籤罷!”
我冷笑,抽回目光,執着籤桶搖了幾下,掉出一根來,香墨彎身撿起,遞給我,“夫人……”
我拿起來看了看,細細的籤子上寫着,“古人:文君訪相如?”
“是中籤。”我將籤交給玄空住持。
他看一眼,不覺笑了,沉吟着道:“誰知蒼龍下九衢?,女子當年嫁二夫,?自是一弓家兩箭,?卻恐龍馬不安居?。”
聽了這詩,我臉上神色一凜,冷笑道:“方丈這話是何意?”
“沒什麼,貧僧是按籤說話,一切都是這簽上的意思。”他雙手捧着籤給我看。
“那這籤究竟是好是壞?”我問,語聲冷冷冰冰,已經沒什麼耐心跟他耗下去,我總覺得這個人有點詭異,卻說不出是哪裡。
“事有重複,皆由天定??。”他簡短的說完,就不再說話,我不覺皺了眉,問道:“還請方丈明示。”
他不忙着答,環視四周道:“這裡太吵鬧,夫人走了這麼遠也累了,請隨貧僧來喝杯清茶,邊坐邊聊。”
我轉身看了陳仲一眼,“你去吩咐他們在外面等着。”
“是。”他領命而去,香墨一人跟着我進了內殿。
內殿清幽不減,有着淡淡的檀香味,我隨他入內,在一處乾淨的禪房裡坐定,香墨留守在門口。
“夫人請坐。”他讓道。
我點頭謝過,緩緩坐下,一個小和尚端着茶進來,放到我面前的方桌上,“夫人請用茶。”
我端起來放到鼻下聞了聞,“方丈這裡的茶,比別處更清香。”
然後喝一口道:“水也更甘醴。”
“夫人好味覺,這是貧僧冬天收集的雪水,用瓷翁裝了,埋在梨茶樹下,今天,是第一次打開來喝。”他笑着道。
我輕笑,放下茶盞,“難怪。”
他拿着籤,在我下側的棉圃上坐了,“夫人剛纔說,此籤是求國運,可是貧僧不知道您求的是天朝的國運,還是殤未朝的?”
我聞言一怔,目光凜然看向他,“你是誰?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難道就不怕本宮賜你死罪嗎?”
他輕笑,不以爲意的道:“這話不是貧道要問,是有人讓貧道問的。”
“是誰?”我神色凝重起來,將一切有可能的人在腦中一一想過,越想越覺得這個方丈非同尋常。
皇家寺廟,連進寺的和尚都得經過重重篩選,而他居於方丈之位,顯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夫人不用想了,如果夫人問的是殤未朝的國運,那麼貧僧什麼都不知道,如果夫人問的是天朝的,貧僧還能說出一二。”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並不看我,只是高深漠測盤腿坐着,笑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