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笑,慢慢收回目光,“你爲什麼會這樣認爲呢?”
我覺得很好奇,在王府,我明明一向深居簡出,並沒有與府裡其他人多做交峰,也沒有露什麼峰茫,爲什麼她卻怕我到此地步呢?
如月低着頭,沉默了好久才道:“因爲二夫人讓人覺得很冷。”
她怯懦的道,簡簡短短的一句話,讓我一時怔住,望着她,竟然無言以對了。
輕問自己,難道真得給人冷的感覺嗎?
“你先起來罷,這不是什麼大事,我也沒事,只不過王爺不放心,纔要日日把脈,既然這樣,那今天就不用讓他過來了,你也回去幫忙罷,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冷聲吩咐着,重新閉上眸。
她臉上露出笑容,欣喜的道:“謝夫人,謝謝您……”
我似睡非睡躺着,良久,才幽幽的道:“別忘了替我備份賀禮送過去,母子平安後,回來告訴我一聲。“
“是……”聽到還有賞賜,她更是開心,連連謝恩。
我抱着碩大的肚子艱難的翻了個身,向裡睡去,“去罷。”
如月俯身叩首,退去不提。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門口,偌大空寂的殿裡,響想了我幽幽寂寂的嘆息聲。
改朝換代以來,誠王爺雖爵位未廢,但仍是多了不少事項,新帝仁慈,奉碌未減,可送到府上時卻已經所剩無幾了,正所謂,小人當道,那些發奉的官員知道誠王爺如今已經不是當年的誠王爺了,他們再也不怕皇上會怪罪,開始肆意的苛扣。
而他,連日來公事繁忙,爲了養家,陪我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其實,這樣也好,看見他,就又會讓我想起另外一個人。
我一直不敢看他的臉,亦不敢叫他的名字,只因,他與他有幾分相似,幾分,只是幾分而已,卻讓我欲罷不能。常常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很多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想,他真的能代替夏侯君曜嗎?
我搖搖頭,不……
他與他截然不同。
那人活着時,或許我的心裡還留有一地空白,可笑的是,他死後卻能佔據我全部的心。
這是一種怎樣矛盾的情感,我分不明,想不通,一個人躺在牀上,慢慢記起那人顰笑模樣,心內苦澀滋味蔓延,我收了情緒,慢慢坐起來。
此時,斜陽已落,天色漸黑,殿裡籠罩着一種昏昏沉沉的黯色,我獨自坐在這樣的黑暗中,突然掉下淚來。
“壞人……”我喃喃的道,嗓音顫抖。
沒想到廢后那次,竟是我們的最後一面,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一定會咬牙再裝下去,只爲了能夠多看他一眼,一分一秒也好。
手指不覺得撫上小腹,感受到裡面孩子在輕輕動着。
殿外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有人推門進來,我以爲是誠王爺回來了,他每次回家都是這樣迫不急待的來找我。
擡起頭,卻見是誠王妃進來了,我擦乾淚痕,笑着道:“稀客,怎麼今天有空到後院來?”
我雙腿腫脹,強撐着下了牀,身上只隨便的披了件披風,長髮未梳,挺着碩大的肚
子,看上去十分吃力。
她並沒帶丫鬟,也沒上前扶我,站在門口盯着我看了良久,才走進來,“如月不在嗎?”
“不在。”我笑着道,走到桌旁爲她倒了一杯茶送過去。
臨近產期,我行動十分不便,她並未接茶,搖搖頭道:“你倒的東西我不喝。”
我笑,將杯子放到桌上,“怎麼,你怕我會毒死你?”
“請坐。”我笑着道,自己隨即也坐下來。
她坐也不坐,冷笑着道:“對,怕你毒死我,聽說你心狠手辣,從前在宮裡沒少害人,這樣的事你也並非做不出來。”
她出言不遜,我淡淡笑着,也不惱,必竟是我欠她的,我奪走了她的丈夫。
“既然不喝,那就說罷,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我道,緩緩擡眸看向她。
她籠在一片昏明的黯色中,身上穿着紫青色的宮裝,揹着光,看過去身子輪廓鮮明,凌厲的氣勢,竟然讓人覺得有些駭人。
我暗暗對她起了幾分戒備。
這時,她卻突然向我跪下了。
“你這是幹什麼?”我吃驚的道,想要站起來扶她。
她膝行上前,抱着我的腿,用幾近哀求的聲音道:“我有事求你。”
“有事就說,用不着這樣。”我被她用力按在椅上,動彈不得,怕傷到了肚子裡的孩子,我也不再掙扎,重新坐好。
她方收回手,哽咽的哭出聲,“我實在是受不了了,鬱清塵,求求你可憐可憐我罷!”
我看着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已大概能猜到她的來意。
她話至一半,頓了頓,看着我的臉色,終於說出了口,“你走行不行……”
“我求求你走行不行?有你在王爺一輩子都不會去我房裡的,清塵,你可憐可憐我好嗎?”
她搖着我的身子,激動異常。
我有一種淡然離世的平靜,慢慢抽回手,笑得有些苦澀,“你讓我去哪裡呢?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除了這裡,我真得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低下頭,苦澀得笑了,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容身之所。
“我可以給你銀子,你可以走得遠遠的,去別的地方買一處宅院,找幾個丫鬟,我只求你離開這裡,清塵,你不要這麼自私好不好,你獨自霸佔着王爺,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看着她,我竟無言以對。
或許,我真的有些自私。
“如果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也不會這麼待在誠王府裡討人嫌,可是我現在……真的沒有地方可去,況且,我即將臨盆……”
這纔是我留在誠王府的主要原因,因爲只有誠王府這塊寶地可以守護我與孩子,離開這裡,我怕我會保護不了它……
“我已經問過郎中了,你的孩子至少還有半個月纔到產期,你現在走剛好,趁着王爺這兩天不在家。”她誠懇的道,一切看似,似乎都在爲我着想。
我不禁冷笑,原來,她早就爲我打算好了。
“你就真得那麼希望我走嗎?”我問,幽幽的語聲,聽不
出喜惡,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我們就在這黑暗中,冷冷對峙着。
我表面淡如秋水,內心,卻是紛亂如麻,我究竟該何去何從?
如果她冷言對我,或許我還可以無視她的話,然她這樣求我可憐她,讓我說不出拒絕的話。同樣身爲女人,我能理解她獨守空房、夫妻不睦的苦悶。
可是……
離開這裡我又能去哪呢?
“你走罷,我真得希望你走,你長得這麼漂亮,無論到哪都一定能再找到喜歡你的人的,清塵,我求求你……”說着,她便開始向我磕頭。
以額觸地,咚咚有聲。
我彎腰困難,只能看着她道:“讓我走也可以,你先起來說話。”
見我鬆了口,好像有些眉目,她便仰起頭,欣喜得看着我,眸子裡閃着極明亮的光,“真的?你真得答應要走嗎?”
我無力得笑了笑,“不走的話,你能收留我嗎?”
聞言,她訕訕的低下頭,沉默了。
我再次冷笑,“誠王爺公幹三天,你既然挑這個時候來,想必今天是離開的最佳時辰,早晚都得走,那就今天罷!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收拾東西,過了三更我就走。”
既然她想讓我走,那就走罷!
走得遠遠的,忘掉這裡的一切,再也不回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小聲問道,不敢相信的我會答應得如此爽快,“你真得確定要走嗎?不會反悔?”
“不反悔。”我默然道,緩緩垂了眸。
她高興得站起身來,臉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悅,“我……我這就讓人給你備車,還有銀子。”
她激動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我點點頭道:“謝謝。”
“不,不用謝,不用……”她喃喃的道,六神無主的在屋子裡來回轉圈,然後跌跌撞撞得出了門。
我沒有拒絕她的好意,離開這裡後,我需要銀子來撫養孩子長大。
我點了燈,將娘留給我的繡鞋取出來,又隨便拿了幾件衣服包好,誠王爺送了我很多首飾,就像易子昭所說,他真得非常喜歡我,不光屋子裡的擺設接近奢靡,就連我的首飾都不比宮裡的嬪妃少。
我知道,他給我這些不過是想證明,他也能給我幸福的生活,並不比從前做皇后時壞到哪去。
呯……我將裝得滿滿得梳妝盒重新蓋上,放回鏡前。
他一直不明白,其實我需要的不是錦衣玉食,只是幸福的日子而已,還有……愛我的男人。我不需要首飾來僞裝幸福……
挺着碩大的肚子,來來回回幾趟,我已經覺得無力了,坐在椅了微微喘着氣,算算時辰,如月也走了有半個時辰了。
這後院平時是不留人的,因爲我喜清靜,只留瞭如月一人服侍。
再過了一會,就到晚飯時間了,誠王妃親自帶着婢女送了飯菜過來。
“清塵,快來,今天我吩咐廚房爲你多做了幾個菜,你現在需要好好補補,來,快過來坐。”她笑着招呼我,態度已經完全發生了改變,就好像……我們一直這麼好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