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着,放開我往門外走去,“侍候太后娘娘梳洗,今天晚上,本王要好好看看,這個天下聞名的女人,究竟與別人有什麼不同。”
濃濃的悔意浮上心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狂妄的笑聲響徹整個大殿,我感到有些絕望,沒想到連福公公都騙我。。
一直在門外守着的碧珠,此時進來道:“娘娘……這一切都是陰謀。”
“看來是這樣。”我喃喃的道。
她看着我的神情,就知道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有些憐惜的道:“娘娘……彆氣壞了身子,我們總會有別的辦法的。”
這時,莫雲帶了兩個人走進來,對我拱手道:“對不起了太后娘娘,末將只是聽從指揮。”他對左右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二人過來拉我。
我冷笑着,沒有反抗的讓他們架着,眸峰橫掃過去,莫雲在我凌厲的眸峰下,漸漸低下了頭, 碧珠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騙子。”
然後跟在身後過來。
廣濪宮裡人們保持打掃,與從前無異,只是多了分清涼的感覺。
溫泉裡灑了許多花瓣,大理王喜玫瑰香濃的味道,於是宮人們又加了許多玫瑰清露進去,我坐在這過於濃郁的溫水中,一語不發,任由宮人們爲我擦洗身子,自己則是輕輕撫摸着隆起的肚子,閉眸養神。
身後,碧珠怯懦的看着我道:“娘娘,孩子怎麼辦?如果被大理王知道你懷了蘭陵君的孩子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遲早要知道的,如果知道我懷了別人的孩子,他可能還會厭棄我,不要我,這樣不是更好嗎?。”我笑着道,仍不睜眼。
碧珠還是有些不放心,“話雖如此,可是……保不準他萬一狠下心來讓娘娘打掉這個孩子的話……”
她說到這時,不敢再往下想,搖着頭道:“這個大理王未免也太卑鄙了,竟然用這樣下三濫的辦法逼娘娘就犯,娘娘放心,今天晚上,奴婢就是死也不會讓他碰到娘娘一根汗毛的。”
我慢慢笑着,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娘娘你也太沉得住氣了。”
“不過是一死,怕什麼?”我淡淡笑着,在水中換了個舒適的姿勢躺着,可能是多日來趕路的勞累,我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碧珠焦急的推醒我,“娘娘,娘娘你快醒醒。”
我迷迷糊糊醒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大理王來了?外頭有人催娘娘快洗呢?”她擔憂的道,這時,我聽到門外兩個宮人喊道:“請太后娘娘快些梳洗更衣,歆月宮裡皇上已備好了酒菜。”
聽到這裡,碧珠長長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爲他過來了。”
我聽笑着,看她緊張的樣子,顯然是被嚇壞了,我安慰她道:“不用擔心碧珠,今天晚上不會有事的,你好好在家看着安念郡主,等着我安然回來。”
她不信的看着我,“不,奴婢要跟着過去,娘娘有什麼事的話也好有個照應。”
我淡淡笑着,看她的態度,是不會乖乖聽我的話待在宮裡的,於是我
也不再說,披了一條浴巾坐水裡站了起來,“如果你要跟着就跟着好了。”
我還能說什麼呢?她也是爲了我好。
我並沒有大肆裝扮,換了最平常的宮狀,臉上脂粉不施,頭髮出鬆散着,整個人黯淡無光,甚至有些病態,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突然笑了。
卸下所有支撐與僞裝,這纔是真正的我哪,憔悴不堪……
碧珠看着我的肚子,擔憂的道:“幸好現在天涼,衣服蓋一下看不出身子,但是……如果大理王執意的話,娘娘的定瞞不住。”
我輕笑着,將頭上唯一一支流蘇釵也撥了下來,換作玉釵,“如果他敢動我的孩子,哀家決不會放過他。”
流蘇釵是用絲稠結花而成,釵身是木製的,我緊緊握着,突然聽到一聽碎響,尖銳的木刺已經刺入掌手,展開來,鮮血淋淋。
碧珠驚嚇的看着這一切,連忙去取了藥膏和紗布過來,“娘娘,你這是何苦呢?事情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娘娘福大命大,在蘭陵時以爲快到盡數,後來不也有孟姑姑來救嗎?這一次,一定也會有貴人相助的,再說,還有王爺呢?王爺聽說娘娘回宮的消息後一定會趕進宮與娘娘會合的……”
她苦口婆心的勸說,我聽不進去,手心也不覺得痛。
她小心翼翼的幫我將木刺一根根挑出,怯懦的看着我臉上冰冷笑意,“娘娘,你不疼嗎?”
我輕笑,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在她眉心戳了戳,“傻丫頭。”
然內心荒寂,看着外頭天上孤月,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手指不自覺的撫上肚子,留下它,無關乎愛情,也無關乎那個男人。
只是隨着它日漸長大,我已經十分不捨了,一種女人天生的母性促始我拼了拿保護它,一方面是爲了它的堅強,受盡磨難卻仍舊活着,另一方面……它已經會動了。
我微微笑着,起身走到窗邊,“碧珠,再過三個月,這個孩子生下來,如果我不說,易子昭永遠都不會知道有這個孩子不是嗎?我們的緣份已盡,他欠夏侯家的,我欠他的,都還盡了。”
“娘娘就只是爲了報恩才留下這個孩子的嗎?”碧珠走到我身邊,爲我添了件外袍,“天涼了,娘娘當心身子。”
我笑了笑,停了半晌才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先開始只是一心想打掉它,後來漸漸的,就捨不得了。”
碧珠低下頭笑了笑,有些感慨的道:“不管怎麼說……娘娘盡力了,沒人會怪您的,君寶也不會。”
提起君寶,我心裡有些難過,低下頭道:“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易子昭不會殺了他,但是……他一定想我了,長這麼大自從接回宮後就再沒離開我身邊,現在……一定找不到娘在哭呢?可憐的孩子。”
“等這邊形勢穩定下來,就讓王爺過去接皇上回來,娘娘不用擔心。”
我苦澀的發笑,不發一語。
這時,靜候在門外的宮人又催道:“娘娘,該走了,再不走皇上該怪罪的。”
碧珠壓下心中的氣火,喝斥道:“你們這裡吃裡爬外的人,等到天朝一朝翻過身來,全部都是死罪,一口
一個皇上,失了心的狗奴才,忘了誰纔是皇上,就認認真真認起狗賊做了皇上了?眼裡,還有沒有太后娘娘。”
雖是隔着簾怒罵,但是另一邊,宮人已經顫抖着跪倒在地,驚慌的道:“娘娘,奴才也是不得已,請娘娘饒命。”
我不語,慢慢走過去,撩起簾子看着他,“福公公,你跟了三代君王,本宮以爲你會是忠心的,沒想到……你還是讓我失望了哪!”
我惋惜的看着他。
福公公長嘆一聲,深深低下頭去,“奴才無臉見太后。”
我冷笑着,撇開他慢慢朝門口走去。
夜漸漸深了,宮裡一片寂靜,沒有了往日的活絡景象,就連宮燈的光暈都是黯然的,似乎散發着一股濃濃的憂愁,化不去。
我看着月色道:“今天是我離宮後半年的日子,半年了,又安然回來,是該喝一杯酒慶祝一下。”
碧珠沒有理會跪在那裡的福公公,過來扶着我,小聲帖到我耳邊道:“娘娘這個時候怎麼能喝酒,小心身子。“
她意有所指,我笑着道:“我的孩兒堅強,不會因爲母后喝了一點酒就棄我而去,她知道我得她。”
我慢慢說着,聲音幾乎聽不見,沙啞的嗓音透露一種淒涼意味。
碧珠心疼的看着我,“一切都會好的,我們走罷。”
她扶着我上了轎。
福公公從地上起來,一路高喊,“起轎,太后娘娘擺駕歆月宮。”
歆月宮內有悠揚的笛聲傳出,沒有伴奏,似乎是一個孤單的靈魂獨自奏出的,我坐在漆黑的轎子裡,聽着這笛聲,心裡有些惶恐。
多少年了,似乎已經遺忘的前塵往事,如今藉着這笛聲起死回生了。
我怔怔坐着,直到碧珠撩簾撫我下轎纔回過神來,我笑着遞出手,款款下了轎。
“娘娘這邊請。”福公公小心指引着,提了一盞燈籠照亮腳下的路,路並不漫長,從前不是沒來過,只是今日格外漫漫。
我慢慢走着,聽着自己的平穩的腳步聲,還有越來越近的樂曲聲,心跳飛快。
我走在蔭蔭漆黑的樹影下,月色薄涼,照入殿內,那個站在那裡的白衣男子背對着我,一時間,彷彿是他借屍還了魂。
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語,我怕叫出口,一切成空。
印象已極模糊了,彷彿記得是錯了,他不會吹笛,他也沒有他結實,薄弱的一副身子時常吃藥,早已瘦的不成樣子,猶其是臨走前……
我想起他深陷的眸子,深情款款。
笛子聲突然停下了,打斷了我的記憶,我擡起頭,剛好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是他,我醒了過來,臉上換上冷笑。
大理王收了笛子走過來,代替了碧珠摻扶我,“你終於來了,本王還怕你不來呢?”
“爲什麼不來。承蒙大理王厚愛賜宴,不來……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嗎?”我笑着道,轉身看着他的臉。
如此近距離下,我才知道自己剛纔有多荒唐,他與他一點都不像,只憑一襲白衣,一支玉笛,一副孤單的身影,我就認定了是那人,或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