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動則已,既動,就管不住了。
雖然自己當年急匆匆逃到潞州,怕的是再次遇見再次牽扯不清,但是到潞州之後呢,不是這緣分始終斷不了麼?
又遇見,他又尋了來,她的心裡其實已漸漸的被他所塞滿。
不想嫁給他,其實是不想再與鳳泫有任何的關係,但心裡的人不一直是他麼?
若不是前有賀蘭雪,後有木槿,她想,她和鳳漓夫妻二人,慢慢將這日子過到老,其實她也可以不說與他聽,不急着捧了一顆心給他看的。
如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多了這許多的人,她怕生多了枝節,連着自己這一份純潔的心思也染了紅塵,也玷污了。
她怕日月撕磨,她怕面目全非,更怕最終失了自己的本心。
若他不嫌棄,便收了她的心,若嫌棄,她也就死了她的心。
無論他是否真如賀蘭雪所言,親自去南疆木王爺處求娶過木槿,無論他是否心裡存了木槿,但這麼多年,她要還是看不清他對她的真,她也確實是過分了一些。
這一個月來,她日日躲在杏林苑裡,她並非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她明明知道他白日裡出府辦事,夜裡總會回到景春堂裡,爲木槿彈琴。
她也知木槿五歲之前魂魄不全,是一個癡兒,五歲之後因一個癩頭和尚的法術纔開始變得正常,但仍舊魂魄不定,這種正常的維持需要靠鳳漓的琴音才得以維繫。
鳳漓也許並非她所想的那般愛着木槿,但鳳漓這種人,絕對不會對木槿袖手旁觀,只要有一份把握,估計他就會讓木槿活下去,這關係的是鳳漓的良心,而非男女之情。
她心裡對他充滿着怨恨,對木槿充滿着嫉妒,可這又怎麼樣呢?打翻了醋罈子,傷的是自己的心。
她依舊無法讓自己不去喜歡這個人,不去思慕這個人,無法讓自己棄了他而去。
滾滾紅塵裡,他是火,她卻是那撲火的飛蛾。他是光,她卻是那向陽而生的花。
沒有了火,沒有了光,她只有枯萎而亡。
這些日子,她算是認清了自己,天生就是一個爲愛而生,爲情而亡的傻瓜。
他如果真的只愛木槿,就讓他去愛木槿好了,只要他讓她留在他的身邊,遠遠望着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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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是忍不住,將這份藏了多年的秘密,呈給他看。
不是想賭他也如她愛他一般的愛她,只是想讓自己此生餘生,不留遺憾。
無論如何,讓他知道,這麼些年來,她,簡阿曛,愛着的人,是他鳳漓。
僅此而已。足夠。
阿曛垂了頭,往窗口走去。
在他的面前,她已低到塵埃裡去了。
鳳漓怔怔望着眼前的人,面前人那嬌羞的模樣着實的讓人心生憐惜,尤其是那低眉淺笑的模樣,那含羞帶怯的模樣,早已亂了他的心。
不由得又笑自己實在是好笑,明明這丫頭,心裡一直也是喜歡自己的吧,自己卻一直試探她,一直懷疑她,不就是因爲知道她一直有着前兩世的記憶,怕她的心裡依舊只有鳳泫麼?
他拉了小丫頭入懷,伸手擡了她的下巴,讓自己能好好看向那一雙大眼睛裡,能看清她是真情還是假意。
當他對上的是一雙小鹿一般羞怯但真誠的眸子時,心裡的某處花園似開滿了牡丹花兒一般。
“阿曛,”他俯下頭來,手指輕點在她的心口處,“這裡的人是我?”
“是。”阿曛微微點頭。已經全盤託上了,也無所謂再次被嘲弄了。
“一直是我?”他有些遲疑。
“是。”她再次點頭。
“在釋山碧落潭邊時,你爲我所救時,就是我?”
“……是。”
“一顆心許了我,”他輕柔吻上她的脣,喃喃道:“丫頭,記得,可不許再許了他人,可不許再因旁人動半分心思,可不許再逃跑退縮,你是我的。生生世世。”
他說。脣輾轉咬在她的脣上。
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她雙手攀上他的頸,迎了上去,“好。”
“阿曛。”他咬上她的脣,濃烈得比以往更甚。
“在。”
“阿曛。”
“我在。”
“阿曛……”
纏綿悱惻,一吻天荒,直將一場午後小憩,生生拖到了黃昏。
情到濃時,忘情忘我。
她覺得自己身體裡住了個小妖精,怎麼吻不夠,怎麼要不夠。他怎麼愛她都不嫌點多。
纏了上去,吻着他的脣,霸道而柔情,“阿漓,讓我也看看你的心。”
“可喜歡過誰?”
“可愛過誰?”
“是否也一直是我?”
“是否心無旁騖……”
雲散雨歇之後,她趴在他的胸前,纖纖素手繞着他墨玉般的青絲,聲音柔柔的卻帶着哀怨說道:“真是不公平,殿下剛剛問了我三個問題,我一一作答了,可我的問題,殿下一個都沒回答。”
鳳漓拿手揉搓着懷中人的耳垂,笑道:“小丫頭一下子問了那麼多問題,讓我先答哪一個?”
“一個一個答,可不許耍賴。”嘴裡說着話,手裡可沒有停下來,繞了他的發在手,只覺得手感太好,停不下來。
“讓我想想。”他故作深沉,“喜歡我的人太多,但我喜歡的人,這麼多年來,還真的只有一個。”
他想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午後,他在他的帝宮後院的溫池裡沐浴,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卻也敢在他的浴池裡下了濃烈的*。
他明明洞悉一切,卻任由她勾着他行了一番雲雨之事。
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他還真是沒好好理一理。
“誰啊,這麼幸運,能得殿下真心。”她故意打翻了醋罐子,拿那珍珠般的糯米小牙,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小娘子別打岔。”他揉了揉她的頭,想了想又道:“若說愛,這麼多年來,我也只愛她一人而已。”
那日聞悉她上了斬妖臺,從九天外心急火燎的趕到時,還是晚了一步,她已被打得魂飛魄散。
他竭盡所能,費了許多心思,也才收得她的一魂二魄,於前世的前世,陪着她轉世,哄着她到釋山上練琴,爲的是讓她的那一魂二魄能借琴音得以鎖在體內,不再漂浮不定,好不容易將她養到十三歲,小丫頭卻一眼望見了人羣中的鳳泫,哭鬧着嫁了過去,他能如何,只得任她而爲,也許鳳泫能在那一世給她幸福安樂,他自己則去三界裡尋她的另外二魂五魄。
沒想他尚未尋到其餘消散的魂魄,她卻下了黃泉路,死在了宮裡。
他急匆匆趕到地獄,設法讓她再次轉世,重生的時間卻算錯了,竟是在鳳泫登基之後,她的魂魄不穩,那一次轉世重生,脆弱得如紙片人一樣,被鳳泫一推,魂魄又回了黃泉。
他追到冥界斷魂臺,費了不少力氣讓她重生在八歲時,也是想一切可以重新開始,方能有轉機。但那一次去冥界斷魂臺卻並不是沒有收穫,他竟尋到了她的另外的一魂一魄。
這一魂一魄一直遊離在外,若強行植入她的體內,只能引發她體內的魔性,他沒辦法,尋得正好魂魄不全的木槿,將她的那一魂一魄養在木槿體內。
若果這算是愛,那他便是愛着她的罷。
聽鳳漓說他這麼多年來只愛一人而已,阿曛這心裡頭,便有些甜蜜蜜的,其實這一番話,鳳漓說的是她吧。
卻又聽鳳漓道:“至於這個人是不是你,簡阿曛,若你還不懂我的心,那要不要給你把刀子,讓你親自挖出來看一看?”
“誰敢挖你的心來看。”阿曛心中浸足了蜜糖,但卻想到兩人之間始終還橫亙這一個木槿,便醋醋地道:“你心裡怕不止一個我吧,那木郡主,你可是心疼得緊。”
“還在吃她的醋?”鳳漓低頭親了親她的發,“你要是看到現在的她,你也不會醋得這般大了。”
“她怎麼了?”阿曛心底一陣咯噔,木槿難道真的病得不輕。
她身爲王府主母,這一個月了,明知木槿和賀蘭雪都病着,自己卻鬧着脾氣躲在杏林苑裡,從未踏入過景春堂和錦畫堂一步,也實在是做得過分的。若擱在別的王府,她估計要被休掉。
“阿曛,陪我一起去看看她,可好?”鳳漓道。
阿曛心裡雖彆扭,但想着鳳漓剛剛都將心剖給自己看了,也許他緊張木槿有他的道理,自己有何必飛醋漫天呢,知道這人心裡的人是自己,就夠了。
便笑道,“好啊,一起去看看。殿下,你先起牀吧。”
鳳漓笑道:“小娘子先起牀比較好。”他還不知她的小心思兒麼,瞧瞧她那手裡,拿的是什麼?
若被她騙着先起牀,還不被她騙得跌倒在牀邊啊!
“殿下——”阿曛開始耍賴。她的本性如此,得了便宜,一定要賣乖的。得了寸,不進尺,有點對不起她自己。
“好,孤就先起吧。”鳳漓坐了起來,一把將兩人身上的被子掀了。
一陣涼意吹來,阿曛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青天白日的,她這身子,悉數落入了那人眼中。
羞得多無處躲,只得抱了被子就勢一滾,卻發現自己早已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她的頭髮被她剛剛貪玩地編入了他的發中,此時她想滾得遠遠的,卻被他一把拉着發扯了回來。
她原想着看他因發在她的手裡,光着跌在她的面前,卻不想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
欲哭無淚。被吃得骨頭不剩,還被看光了。這輩子怕是翻不了身。
他卻攬了她在懷裡,柔柔看着她,“結髮爲夫婦,恩愛兩不疑。小娘子可不要再疑爲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