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塊。”
葉青梧眉頭頓時一鬆,心裡提着的一口氣鬆了下來,交代道:“張寶端,去準備濃茶,快!”
洛熠宸頗爲不解,“只是吃了栗子糕,你怎麼……”
“我的孩子以後不勞你操心!”
葉青梧冷冷的丟下一句,抱起子蘇朝殿裡去了。
洛熠宸隨後跟了進去,等張寶端弄來濃茶,葉青梧哄道:“子蘇乖,喝點茶。”
子蘇乖乖的捧起茶杯喝掉,葉青梧又續了一杯,反覆三次,直到子蘇喝不下去了,葉青梧才罷手。
洛熠宸幾步上前,“她不能吃栗子酥?”
“與皇上無關!”葉青梧看了看靠在懷裡已然臉色發紅額頭髮燙的孩子,眼神又冷冽了幾分,“若皇上想早日斷子絕孫,儘可以亂來!”
洛熠宸一怔,葉青梧便抱着子蘇進了寢室,“夏至,叫江鷓鴣進來!”
等江鷓鴣進來,這才發現子蘇身上已經紅腫起來,手臂和腿腳上都有紅色斑點滋生,同時身體開始發熱。
葉青梧松下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栗子糕是熟食,爲何會這般厲害?”
“可能小姐對熟慄的反應程度更大。”江鷓鴣號脈之後忙不迭去開方子,再交給方懷夏至去抓藥。
“如何治療?”
“以藥湯熬之,用來沐浴,之後再煎服湯藥即可。”
“好,下去做吧。”
葉青梧不問藥效,正要交代宮女去取溫水,手邊便遞過了一隻帕子,葉青梧看了他一眼,接過帕子替子蘇擦拭。
洛熠宸這才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子蘇還小正是貪吃的年紀,他只想以此拉近彼此關係,卻根本不知她的身體是否合適,心中不由自責。
江鷓鴣忙的手腳朝天,連續熬了幾鍋藥湯,爲子蘇沐浴之後身上的紅腫才消下去,額頭的燙卻未曾退下。
擦身去熱,忙了一天一夜,子蘇的高熱才退去,葉青梧冷冷的掃了眼屋內的宮女,涼聲道:“錦芳,自今日起你負責南硯與子蘇的生活起居。”
“是。”錦芳惶惶不安,連續幾日竟公子小姐連番生病,她心有愧疚,儘管如此,她還是葉青梧最信任之人。
“方懷,把鬼面叫來,以後南硯、子蘇的安全交給他。”
方懷拱手稱是,心中詫然,鬼面是黎閣之中一等一的高手,平時任務不多,卻都是精幹要務,不想今日葉青梧會將南硯、子蘇的安全交給他。
洛熠宸下朝回來便直奔梧桐苑,進門便問:“好些了嗎?”
冷然的面容上難掩焦急和失態,更有幾分自責,葉青梧正在吃東西,沒說話,他便直奔內室,子甦醒了又睡,江鷓鴣等人一直在守着,不敢有絲毫怠慢。
“梧桐苑不歡迎你,皇上以後不要再來了。”洛熠宸一從寢室裡出來,葉青梧便說道。
“……南硯身子尚需我爲他療傷。”
葉青梧捏捏手指若非強自忍着,怕是又要給他當心一掌了,縱然如此,心中戾氣也難以掩飾,不讓他來梧桐苑走動,不讓他與孩子們接觸,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娘娘,有話好好說,切莫生氣啊。”夏意輕聲勸了一句,遞上一杯茶。
葉青梧掃了她一眼,洛熠宸在她身側坐了下來,“此事朕不會答應的。若你擔心朕還會無意中傷到他們,大可以讓人將注意事項寫個分明,我必然謹記於心,青兒,子蘇與南硯是我親生孩兒,縱然你身爲母親,也不能斬斷我們的血脈親緣。”
“可惜,他們並非信奉血脈親緣之人,若說親緣,皇上早年不是有許多兄弟姐妹嗎?如今呢?”
她呵呵一聲冷笑,無視了洛熠宸陡然變得森然的臉。
“青兒!”他極重的咬着她的名字,眼神涼而冷。
她脣角仍然保持着淺淺的弧度,一身紅衣,一個微笑,不用說話卻已攝人心魂。
洛熠宸上有三位兄長,下有四位弟弟,出身資歷他被人壓一頭,奪嫡之戰戰況空前的情況下,尚能解決掉六個兄弟只留下一個閒賦不理國事的洛青陽,可想而知是如何嗜殺之人,如今卻來跟葉青梧說起血緣親情,葉青梧怎麼會不嘲笑一番。
“若往日我有一絲留情,今日坐在這裡的便不是你我了。”
他兇狠如狼,葉青梧卻一聲輕笑,宛若鸝鳥輕鳴,她手指搖了搖,說道:“不,坐在這裡的或許不是你我,但,我必會有另外一種生活。”
若不是他登基爲皇,若不是他迎她入宮,若不是他用刀刺入她的心,如今她怎會行行踽踽如履薄冰?
“你始終都在怨我對嗎?”他倏然湊到她面前,將她抵在椅子裡,“你怨我迎你入宮?你怨我爲涼心而傷害了你,你怨我,你一直都在怨我,對不對?”
嘶鳴吼叫若困獸之鬥,葉青梧拍了拍他按在自己肩頭的雙手,“對。”
一字落下,他彷彿失去了渾身的力氣,身子晃了晃,向後踉蹌着退了幾步,指尖抖了抖,忽然轉身朝外去了。
踉蹌的步子在走出門口時一腳絆住,險些摔在地上,葉青梧一挑眉,手心頓時一緊,卻又冷哼一聲,早有今天后悔日,何必當初不留情?
“姑娘,小姐醒了。”
錦芳欣喜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葉青梧面上一喜,立刻朝裡面走去。
從這一日開始,洛熠宸仍是每天都來梧桐苑,卻再也沒有與葉青梧碰過面,一時間宮內宮外流言四起。
兩日之後,葉青梧正在用早膳,夏至來報,“娘娘,尚書大人與大將軍求見。”
葉青梧一皺眉,思索片刻她揮了揮手,“不見。”
夏至意外,葉青梧卻如同無見到她一樣,再次與孩子們用起膳來。
在這流言四起之時前來求見,無非是驗證流言,葉青梧搖了搖頭,不知大哥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親妹妹的幸福與家族興衰比起來就這般微不足道嗎?
“孃親爲何不見舅舅?”南硯問。
葉青梧微微一笑,“不想見罷了,快點吃吧。”
南硯憂心的看了她一眼,“是不是舅舅傷了孃親的心?”
“人人索求不同罷了,我們無法強求。”
“那孃親索求是何物?”
“我的索求……”葉青梧搖了搖頭,有一絲苦笑自臉上一閃而逝,“沒什麼,只是希望你們能早日好起來。”
“那孃親呢?”
“我會一直陪伴你們。”
葉青梧微微一笑,摸摸兩個孩子的頭,眼睛不經意間眯了起來。
早膳後,葉青梧進了書房,方懷跟進去,“姑娘,河南傳回消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您儘可以放心了。”
葉青梧點頭,“我讓你找的能工巧匠找好了嗎?”
“還在竭力尋找。”
“好,對於河南刺史這個位置,前朝可有傳出消息?”
“暫時還沒有,皇上還沒做安排,看樣子是不是直接讓河南巡撫接替?”
“如此也好。”
“傳信回去,讓鄭州巡撫加緊工程的進度,以免來年黃河堤口再度決堤,整個河南都將功虧一簣,另外,讓左如斯、明正等人,全力幫忙,告訴他們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是!”方懷拱手抱拳後立刻前去傳信,葉青梧捏了捏眉心,捉起狼毫自紙上寫下一個“黎”字,正在此時,夏意慌亂的跑了進來,臉上喜色難掩,“娘娘,皇上立公子爲太子了。”
“黎”字最後一捺被大力劃了出去,好端端的一個字毀掉了,葉青梧猛然擡起頭來,“再說一次!”
“今日早朝,皇上連下兩道聖旨,第一道是永不選妃,第二道是立我們公子爲太子,娘娘,大喜啊。”
恭賀的話尚未說出口,只聽“咔嚓”一聲,葉青梧手中狼毫居中而斷,夏意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娘娘……”
葉青梧袍袖一甩出了門,腳不沾地直奔金鑾殿,有些尚未離開的大臣見到她無不山呼“皇后娘娘千歲”,然轉了一圈並未見到洛熠宸,葉青梧調頭又往上書房而去,難得來上一次朝的洛青陽立刻追上去,總算在離着上書房還有一段路的時候住上了她。
“有事?”葉青梧看着他涼涼的問。
洛青陽尷尬的笑了笑,“現在這種情況不是很好嗎?你入宮爲後,南硯、子蘇也當回宮,他們是皇子皇女,原本便不應該流落民間,一朝回朝,也正好名正言順。”
葉青梧怒急,“可我從未想過要他們回宮!”
“那你呢?你也沒想過做皇兄一輩子的皇后嗎?”
“沒想過!”葉青梧恨聲道,“我入宮不過是逼不得已罷了,如同當年爲葉府入宮一樣,我有自己的不得已,但,這種不得已不可能持續一輩子!”
“真的是不得已嗎?青梧,你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你不願意承認皇兄那樣的傷害過你之後你還愛着他!否則,有那麼多機會,你明明可以一刀殺了他,爲什麼卻一次次手下留情!”
“閉嘴!”
洛青陽抿了抿脣,十分無奈,“現在是最好的結果了,你入宮爲後,南硯將是太子,後宮無主,你是這皇宮裡唯一的女人,就算皇兄曾傷害過你,可誰沒做過錯事呢?他就那麼不值得原諒嗎?”
“青陽,這種問題我們不必再談了,他有他的愧疚,我有我的執念,錯過的時間,做錯的事情,都是我和他不能扭轉的乾坤,我恨他,毋庸置疑,或許他愧疚,或許他委屈,但,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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