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智拱手抱拳,“一直在涼心閣呆着,看起來皇上這次親自下令禁足對她的影響很大。”
葉青梧想了一下,若是洛熠宸親自下的禁足令都不會讓涼心公主傷心難過的話,那涼心公主心悅皇上的傳言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然,方智遲疑了一下,又說:“不過我們的人也死了。”
“嗯?”葉青梧蹙眉,“驗過了?”
“驗是驗過了,不過血肉模糊,什麼都辨別不出來。”
“屍體呢?”
“已經葬了。”
葉青梧再次蹙眉,“那就算了。”
她看向夏至,“一會兒你帶人去上書房給皇上討個旨意,就說解除涼心公主的禁足令。”
“娘娘?”夏至不解。
葉青梧笑了一下,“萬聖節已到,往年都是涼心公主陪着皇上一起過,就算我不這樣說,皇上屆時也會找個由頭將涼心公主解禁,與其讓皇上費盡心思的找藉口,不如我送他一個。”
她眼簾低垂,讓人看不清楚她的眼底也如她臉上的笑容那樣明媚。
“那些人中,你可知有多少人是涼心公主的人?”
“四個。”
葉青梧微微頷首,“盯緊一些,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方智領命下去,夏至也很快走了,果然,沒過多久便傳來洛熠宸的回話,同意!
葉青梧脣角勾起一絲冷笑,看,這就是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
葉青梧下令傳旨,下午酉時未到,夏意前來稟報,涼心公主求見。
葉青梧不想見她,饒是不用想,她也知道她爲何而來。
“告訴她,若是謝恩去謝皇上便是了。”
夏意屈了屈身,說道:“娘娘,若是就這樣讓她去見了皇上,豈不是給了她和皇上相處的機會?”
“就算不給難道他們就見不了嗎?”葉青梧冷笑,她手中的摺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我這個人從來不喜歡強求什麼,既然人家兩心相悅,何必棒打鴛鴦呢?”
“可皇上明明已經下旨不納妃的!”
“是啊,皇上是說不納妃,可沒說不要女人啊。”自古以來,被皇上垂青而無名無份的女人多了,如今,差涼心公主一個嗎?
答案,自然是不差。
“若是我沒有猜錯,皇上每五日便會去一次涼心閣。”
夏意大驚,“娘娘如何會知道?”
難道她派人在監視皇上嗎?
葉青梧手中的摺扇搖了搖,笑道:“味道。”
她說這話時眼睛看向殿外不遠處的一隻廊柱,夏意順着望過去,也只看到一片裙角,她閃身要追,葉青梧卻道:“有些東西,不是我的,永遠也不是我的,哪怕我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不過是落得一個虛名罷了,索性,愛這種東西我也不再需要了。”
夏意稍一遲疑,眼睜睜的便見到那片裙角快速消失了,她鞠身問道:“娘娘爲何不讓我追?”
葉青梧輕笑,“你忘了這是誰的地方嗎?”
“這是乾泰宮啊……”乾泰宮自然是皇上的地方。
葉青梧又笑了一聲,將摺扇緩緩收好,起身站了起來,“收拾一下,隨我出宮。”
夏意隨後跟上,“娘娘要幾人伴駕?”
“全部!”
夏意、夏至乃至方智、方懷以及南硯子蘇等人全部被葉青梧帶出了宮,等洛熠宸回來時已經是一個空蕩蕩的像是葉青梧從未居住過的宮殿。
馬車搖晃間,南硯甚爲不解,“孃親,就算涼心公主出來了又如何?我等爲何要出宮?”
葉青梧拍拍他的頭,笑道:“這世上有一種折磨最是讓人難捱,你知道是什麼嗎?”
南硯搖頭。
葉青梧便道:“明明是觸手可及的卻遙不可及。”
南硯還是搖頭,葉青梧卻不再解釋了,“今晚早點休息,明日你還要上朝。”
子蘇搖搖晃晃的直犯困,“孃親,明天我能晚點回來嗎?”
“可以。”
京郊別院。
葉青梧踏着被火把照的極亮的臺階向下,層層轉彎後,終於在一個石頭所築的小牢房前停了下來,方懷上前開門,葉青梧躬身鑽進去,黎昇睿立刻轉過頭來,許久未曾梳洗,他身上髒兮兮的,散發出一種難言的味道,一雙眼睛卻是極亮,“是你?”
“是我。”葉青梧點點頭,“如何?在這裡住的習慣嗎?”
時間過了許久,黎昇睿似乎對這裡的一切已經習慣了,上次見到她時眼睛裡的畏懼也被時間消磨了,“你要關我到什麼時候?”
“那得看,你值得我關你到什麼時候?”
黎昇睿小眉頭擰的很緊,“你什麼意思?”
“韃靼人。”葉青梧看着他說。
黎昇睿眼神驟然一厲,可轉瞬卻換上了一副極爲不解的模樣,“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是韃靼人?”
若不是葉青梧擅長察言觀色,恐怕也要被他矇蔽過去了,她笑了一下,說:“沒什麼,本來還想給你介紹個人認識的?既然如此,那便罷了。”
她起身單手負在身後往外走,方懷隨後跟上,黎昇睿猶豫了一下,叫道:“喂,什麼人啊?你說說。”
葉青梧不禁笑了,“你又不是韃靼人,那便沒必要了。”
葉青梧矮身出了石頭屋,方懷鎖門,黎昇睿已經撲了過來,“等等,你說說啊。”
方懷轉身看向葉青梧,葉青梧朝他擡了擡下巴,方懷便送懷裡掏出一隻卷軸朝黎昇睿丟了過去,“自己看吧。”
鎖上門,葉青梧和方懷出了地下暗牢,方懷不禁問道:“姑娘,這小子要關到什麼時候?不如一刀瞭解他算了!”
“韃靼人生性好鬥,若是弄死了他,怕是整個康源都會有無盡的麻煩。”
葉青梧捏了捏眉心,靠着假山看向月亮,今日月朗星稀,涼意襲來時,方懷拿出一件披風搭在她的身上,葉青梧頓時身子有些僵硬,脣角漸漸浮起一絲冷笑,曾經爲她披衣的人,此時不知在哪裡快活。
“皇后又出宮了?”洛熠宸聲音冷淬如冰。
張寶端喏喏的弓着身子,“回,回皇上,是的,據宮門口的侍衛交代,娘娘與太子殿下和公主是在傍晚時分出的宮。”
“身爲皇后,竟徹夜不歸,是誰給的她膽子?”
嘩啦啦一陣亂響,張寶端忙跪了下來,喏喏不敢言語。
“宸哥哥,您別生氣,可能皇后娘娘是有事要辦呢?天色已晚,不如涼兒先伺候您用晚膳吧。”
洛熠宸怒極,本以爲她讓人請他解了涼心的禁足令是想通了,殊不知他剛解了涼心的禁足她便給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以至於他心底對她的那些歉疚瞬間消失於無形。
洛熠宸狠狠的攥了攥拳頭,終究沒讓涼心公主再等下去,大手一揮,涼聲道:“擺膳吧。”
翌日,寅時兩刻,皇后太子趕在早朝前回宮,太子需回乾泰宮換朝服,兩人急急忙忙回到乾泰宮時宮內寂寥無聲,唯有張寶端見到葉青梧回來張了張嘴巴,“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葉青梧看着緊閉的正殿殿門,扯脣一笑,“張公公,不必跪了,本宮來只是想告訴你,今日還有早朝呢。”
“娘娘,娘娘,那您……”張寶端搶着向前跟了兩步。
葉青梧倏然頓住步子,回頭看了眼殿內逐漸亮起的燭光,她笑了一下,緩緩闔了闔眼睛,“風印不是一直在皇上那裡嗎?就說我任憑他處置。”
轉身,離去。
張寶端狠狠的一跺腳開始叫門,“皇上,皇上,寅時三刻了……”
洛熠宸冷眼看着隨自己一同躺在龍榻上的涼心公主,心底微涼,或許,他從這一刻纔開始明白葉青梧爲何徹夜不歸,然而,此時他也只能狠狠的攥了攥拳頭,冷聲道:“張寶端,更衣!”
早朝後,張寶端被杖責十大板,乾泰宮數十位宮女太監被罰俸三月。
太子入住東宮,隨行的還有長公主子蘇。
至於葉青梧,她直接去了皇宮的藏書閣。
“如此,公主可算得償所願了?”葉青梧一身白衣,看着站在面前盛裝打扮的涼心公主,她不禁輕笑,爬上了牀又如何呢?
涼心公主一身淺紫色的工裝,修長而白皙的脖頸上有紅斑點點,不過,此時她毫無遮掩,在她看來,這更像是軍功章。
“還得多謝娘娘成全。”
葉青梧漫不經心的將書翻了一頁,兩人相比,此時的她可謂落魄,竟住到藏書閣裡來了,不知道的怕還以爲她這鳳位不保了。
“公主這一聲謝我怕是當不起,其實我也並非爲了公主,而是爲了皇上,本宮身子不好,男人嘛,身邊總要有個人伺候着。”
“你……”涼心公主臉色一白,卻咬了咬牙,裝作沒有聽出葉青梧話中的意思,勉強笑了一下說道:“無論如何,也多虧了娘娘成全才有涼兒的今日,日後涼兒定會感念娘娘大恩。”
葉青梧笑了一下,目光專注的落在書上,沒再同她說話。
涼心公主自討了個沒趣,等了一會兒見葉青梧實在不理她便找了個由頭告辭,葉青梧也不阻攔,反而是夏至憤憤不平,“娘娘,皇上做出了這種事,爲何您還要……還要這般容忍她!”
“這算什麼,跟五年前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有什麼比自己的新婚之夜,新郎陪着別的女人更爲讓人傷心呢?
如今與那時相比,也不過是給了兩人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罷了。
“南硯呢?”
夏至咬了咬脣,說道:“昨日涼心公主去看了太子殿下,被太子殿下奉爲座上賓,說是硬是晾了涼心公主一個時辰呢。”
說道這裡夏至也不由笑了出來,試想一下,被整日面無表情的太子對着看一個時辰,期間還不被允許離開,其中滋味,怕也只有涼心公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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