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蘇纔不相信他的鬼話,憤憤然說道:“那你想怎麼做?還準了他們的婚事嗎?”
“男未婚,女未嫁,上有父母之命,下有媒妁之言,有何不可?”洛南硯說。
“我不聽!我不聽!反正此事不可爲!”
洛南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你倒說說,究竟爲何不可爲?”
子蘇一怔,恍然間回過神來,洛南硯根本就是在套她的話,頓時氣結,瞪着眼睛對他說:“反正就是不可爲!”
“那你讓朕如何於秦大人交代?”洛南硯攤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如今秦大哥受傷,不知道何時能夠恢復呢?哪裡有什麼精神成親?我不同意!”
洛南硯更加覺得好笑,“你有何立場說不同意?秦風成親,只要他父母同意,他自己也同意就夠了,如何需要你同意?”
“反正我不同意!”子蘇把他推了推,在他的龍椅上一併坐下,“如今秦風都在外面失蹤了,他們還想着讓秦風成親給他們拉攏勢力,哪有那麼好的事情!哥哥,你想,若是真的聯了姻,朝臣坐大,你這皇帝還怎麼指揮他們?你得爲自己考慮考慮!”
她一副自己說的極有道理,本姑娘是爲你好的樣子,讓洛南硯險些笑出聲來,他拍了拍她的頭,“如此來講,你還是爲我好了?”
“那是當然。”
“可你又可曾想過,今日之事我可以給壓下去,不讓秦風成親,但有朝一日,秦風病好出宮,行走江湖難免遇到一兩個性情相投之人,屆時總會成親的,就算你是秦風的朋友,也沒有辦法阻攔。”
子蘇怔怔的看着他,小臉上顏色遁去,“大哥是何意?”
“沒有何意,就是告訴你,想要的東西抓到手裡纔是自己的。”
她的臉紅了白,白了紅,反反覆覆數次之後,緩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哥哥。”
洛南硯沒再說什麼,而是隨手將那奏摺撿起來丟到了一旁的火盆裡。
子蘇見了臉色一紅,“那,那我先走了。”
洛南硯看着妹妹離去,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子蘇沒再去小殿,而是去了梧桐苑,回去之後就一頭扎進了書房,寫字,練字,她和洛南硯的字都是葉青梧教的,子蘇寫的一手好字,每當她心情鬱燥之時便會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練字,不過從小到大這種機會不多。
一連三個時辰,子蘇沒有從書房裡出來,錦芳不敢耽誤,立刻去稟報了葉青梧,葉青梧也奇怪爲何子蘇沒有過去陪她說話,聞言挑了挑眉,“此事當真?”
“當真,我在門縫裡看着一直在寫呢。”
葉青梧沉吟了片刻,“我知道了,你只要守着別讓她做出其他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就好了,有事情立刻來報。”
錦芳只好領命下去了,而葉青梧靜靜的靠在椅子上,看着洛熠宸,“此事你覺得該如何?”
洛熠宸喝着茶,面帶鬱悶,只說了幾個字,“女大不中留。”
葉青梧一下子笑了,從這些年洛熠宸回來之後,對待兩個孩子越發上心,不過,許是跟葉青梧時間久了,對孩子們的決定鮮少插手,大多都是支持的。
“我看也是,孩子們都要成親了,一轉眼,我就變成老太婆了。”
“有嗎?我來看看。”洛熠宸探手過來捧住了她的臉,睜大了眼睛這邊看看,那邊看看,說道:“依我看,還是如當年那般,桃衣少女,舞姿迭起,飄逸嫵媚。”
葉青梧臉色驀然一紅,尷尬的推了他一把,“你夠了吧?”
“沒夠!”洛熠宸笑了笑,手順着她的臉下滑,落在她的肩膀上,滑落在她的手臂上,一下子將葉青梧椅子上拉了起來,身子騰空的一瞬間,將人按在了自己的身上。
房中侍女立刻低頭輕步退出去,洛熠宸摸了摸葉青梧的臉說:“仔細一想,這許多年真像是撿回來的一樣。當年在那雪山之下,我真以爲自己會死了,而你要守着我過一輩子了。”rz90
葉青梧嗤笑一聲,“你不是把我們母子託付給了青陽。”
“可不要說那混賬話了,這是我做過的最混賬的事,當時只想着,若是我死了,他又愛你,你跟他在一起,必定會一切妥當,他不會竊南硯的權,也只會對你們更好,若是我死了,不能再陪你,有這樣一個真心待你之人陪你護你,我又如何能自私的讓你時刻銘記着我。”
“可你沒死,若是我和青陽在一起了,你不是要氣死?”
“這有何氣,不過不甘心罷了。”他低着頭,在葉青梧的耳畔輕輕說了一句話,結果話音剛落手臂就被葉青梧拍了一巴掌,紅着臉啐道:“想的美!”
“幸好你對我堅守如一,否則,哪個男子能受得住兩人爭一女子?我怎能讓你被天下人恥笑?”
葉青梧瞪了他一眼,這纔不再說什麼了。
如今回想那三年的日子,卻比那五年的顛沛流離更加難以承受,從洛熠宸被從水底打撈上來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坍塌,若非爲了南硯和子蘇,她幾乎想也就那麼死了好了。
只不過嫵兒韓維之流,將洛熠宸的屍體僞造,意圖讓兩人天各一方,雖是出自歹意,不過到底救了洛熠宸。
她緩緩靠在他的懷裡,枕在他的肩頭,十指相扣,幽幽說道:“一轉眼,你我已經相守這麼多年了,南硯和子蘇也快要成親了,等他們成親之後,你我再出去走走吧。”
“都請你的。”男子圈着她說道。
直到晚膳時分,子蘇也沒有從書房裡出來,錦芳心急如焚,再次來請葉青梧,葉青梧卻說道:“不必管她,她心中有事,想好便行了。”
“可已經那麼久了,公主手上有傷,若是再有個差錯該如何是好?”
“習武之人身上哪有沒有疤痕的,不必憂心,你且下去守着她吧。”葉青梧仍舊如此說,錦芳便沒了主意,只得回去守着。
葉青梧和洛熠宸用晚膳,葉青梧問:“你看那姓秦的小子如何?”
“就那樣吧?”洛熠宸興致不高,寶貝女兒若是就這麼嫁出去了,他心裡不捨的緊。
“配子蘇如何?”葉青梧倒是沒有他那些多愁善感,笑盈盈的問。
洛熠宸放下銀箸,“你到底是不是親孃啊,竟然說的這樣乾脆!”
“當然是啊。”葉青梧笑了笑,“不過這應當與子蘇成親無關吧?難道我天天哭,子蘇就不嫁了嗎?”
她頓了一下,點點頭,“還的確有可能不嫁了,不過,那樣你會舒服嗎?”
她總能從另外一方面讓他想通,洛熠宸無語的看着她,“可若是他對子蘇不好怎麼辦?”
“那不就到了你出場的時候了?”
打唄!實在不行還還可以和離!
洛熠宸不說話了,再次拿起銀箸,招呼她說:“好,那用膳吧。”
葉青梧無語的笑了笑,兩人一起用膳,用了晚膳,葉青梧卻沒有如她所說的那般淡定,起身去了子蘇的寢殿。
錦芳仍在書房外面守着,見狀忙給葉青梧行了個禮,葉青梧低聲問:“還寫呢?”
“不寫了,打剛纔就在椅子上出神呢,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
葉青梧點了點頭,“好,有事情再來跟我說罷。”
她說完便出了門,錦芳在外面又守了一盞茶的功夫,裡面才傳來子蘇的動靜,開門出來,子蘇問道:“剛剛孃親來過了?”
錦芳忙說:“是啊,剛剛娘娘來過了,很擔心公主呢。”
子蘇笑了笑,看了看一身的墨跡說道:“沐浴更衣,讓人傳膳。”
“是,奴婢這就讓人去做!”
錦芳大喜,立刻招呼人備水備膳,自己匆匆忙忙跟着子蘇進了房。
子蘇臉上看不出什麼,但眼睛裡帶着一絲忐忑,和一抹從未有過的羞怯。
錦芳伺候着她沐浴更衣,子蘇從忽然說:“錦芳姑姑,我這裡有個東西,你一會兒幫我送去小殿如何?”
以她和秦風的身份,若非她不表露任何好意,秦風斷不會有任何舉動的,天差地別的身份,加上秦風一直遊歷,哪裡會主動朝她一個公主示好,若是不成,豈不是成了自取其辱了?
“公主要送何物?”
“就在那書房的盒子裡,你一會兒捧了親自送去小殿,交給那位秦公子。”她說着說着有些猶豫,似乎又是在思慮,沉默了片刻方纔繼續說道:“讓他無人時自行查看。”
“是!”
錦芳應了,伺候着子蘇用了晚膳這纔出門,等錦芳出了門,子蘇便有些忐忑不安,正在來來回回在房中踱步,葉青梧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眯眯的說道:“如此着急?做了什麼事嗎?”
“哪?哪有?”子蘇忙反駁,又趕緊迎上去,扶着葉青梧的手說:“孃親爲何晚上過來了?”
“再不過來,孃親的小棉襖都快被人拐跑了,我不得過來看着?”
子蘇的臉驀然紅了,“孃親……”
“我說錯了?”葉青梧笑着揶揄。
“……”子蘇吞吞吐吐的說不出話,葉青梧就嘆了口氣,“唉,算了,不過你到說說,送了什麼東西與那秦風?”
“也沒有什麼,只是我自己做的一個木偶。”
“木偶?”葉青梧笑了笑,這道也是子蘇會做的事,“不過,這種東西也看不出是什麼心意,說不定他以爲你只是送個玩具給他呢。”
“那孃親以爲該如何?”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折騰吧,不過,他倒是個不錯的,比那個姓徐的小子穩重許多,若是他日成了親,也定會對你好。”
“孃親?”
子蘇沒想到自己的心思顯露的這般明顯,回宮纔不過一日,爹孃兄長竟然都知道了。
葉青梧便又說:“喜歡的東西得到了纔是自己的,不過,不可強取豪奪,不可以勢壓人,其餘的,你做什麼孃親都支持你。”
摸了摸她的臉,葉青梧到底是有些傷感的。
子蘇連連點頭,“我曉得了,孃親。”
母女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錦芳便回來了,看了葉青梧一眼,才說:“公主,秦公子收下了,說晚上會看的。”
“……沒有別的了嗎?”子蘇眨着大眼睛問。
錦芳又看了葉青梧一眼,見她沒有反駁,才又說:“秦公子說晚上天氣涼,請公主不用太惦記他,他在宮中一切都好,倒是公主出入記得加衣。”
子蘇有些失落,誰想聽這些話啊,她只想知道他是否會有什麼迴應。
葉青梧倒是一笑,也想到竟然是個如此體貼之人。
她戳了戳子蘇的手臂說道:“看起來不錯,比你爹爹強多了,竟然還知道提醒你加衣。”
子蘇:“……”
她無語的看着葉青梧,說的爹爹好像對你很不好似的?
這些年據她所知,洛熠宸對待葉青梧真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處處小心呵護着。
“好了,想得什麼迴應得人家看過之後才知道,先睡覺吧,今夜不用等着了。”
子蘇哦了一聲,送葉青梧出了門,剛出殿門就被葉青梧攔住了。
她回到房中,雖然知道該睡了,可翻來覆去哪裡能睡得着,迷迷糊糊到了半夜才睡着。
小殿之中,秦風和徐輕帆各居一間臥房,等徐輕帆睡了之後,秦風才小心翼翼的碰觸錦芳送來的盒子,眉頭緊縮,不知道子蘇送來的究竟是何物?
小心打開之後,卻發現是個小小的人偶,不由面露喜色。
子蘇喜愛木工,卻沒想到這雕工也如此精湛,小小的人偶只有幾寸之高,卻雕刻的十分精緻。
他捧着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忍不住收進懷裡,再往盒子裡看了看,除此之外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
他捧着人偶正想回到牀上休息,可又覺得有些不好,從房裡找出筆墨,開始研磨。
一封書信不過寥寥數字,寫好之後秦風卻有些爲難,難道要這個時候請宮人送到梧桐苑去嗎?若是不小心打攪了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休息,豈不是大罪?
他倒也不怕獲罪,只是不想那人無法安眠,他哪裡知道此時他心念之人正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呢?
沉吟了許久,背上的傷隱隱作痛,他才下了決定,今日等一晚,明日一早就給公主殿下送去。
做了決定之後,秦風才熄滅燭光上牀休息。
而子蘇,糾糾纏纏,一夜難眠,直到東方露出微白,才閉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