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米玉歆還是沒能開口,這次搶了她話語的卻是從裡屋走出來的孤月塵。他說:“如果真的對了,只一眼也足以讓兩個人一生難忘。這,大抵就是一見鍾情吧。”說罷,竟還情深款款的看着玉歆。
米玉歆風中一晃,幾乎摔倒。塵少爺你這根本不是解釋吧!
寒雨蒼直直看着他,愣了半響,“你……”
“如果沒錯,我應該便是你口中的那個‘他’——塵少爺。”
“我……”
“我知道你便是二少爺。”
“她……”
“她是我的玉兒,所以煩請二少爺不要再來煩她。”
米玉歆又是風中一晃,但仍是勉強自己站穩,失儀這事可不是小事。不過這“玉兒”又是怎麼回事啊?
“你……”
“我很好,謝謝。”
看着寒雨蒼被孤月塵一輪搶白的無話可說,米玉歆雖然明白不該的,但還是沒止住,讓笑意爬上了臉頰。
孤月塵似乎此時才反應過來他搶了別人的話。“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截你的話的。可是你實在說的太慢,我怕玉兒會等的昏昏欲睡,所以才幫你說完的。你不會介意吧?”
二少爺默默地抱緊了劍,轉身離開,背影莫名令米玉歆覺得有些淒涼。
“……塵少爺。”
“嗯?玉兒有事嗎?”
玉歆又晃了晃,“……打個商量,咱能不叫這‘玉兒’嗎?”
孤月塵靜了靜,似乎是認真想了想,而後他笑眯眯地說:“不能,玉兒!”那一聲明顯帶着故意的意思。
米玉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幼稚!
書房。
“父親,這樣真的好嗎?”書桌前,站着一臉愁緒的寒雲泉,“二弟真的很喜歡玉歆……”
“我也很喜歡玉歆,但我們沒有能力去爭,尤其是與他爭。”寒天湘也鎖了眉。
寒雲泉看着自己敬仰的一直認爲是無所不能的父親,見他眉宇之間竟生頹色,不由驚詫。竟然能令驚龍山莊無能爲力,這塵少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來歷?
“他姓‘孤’。”看出了聰慧的長子已經覺察,寒天湘輕聲說到。如果是一般人家,他怎麼會不爭?驚龍山莊怕過誰?可偏偏他是那種人……
“孤?”寒雲泉愣了。“孤”這姓極爲罕見,如今的大章國裡孤姓的大家只有一家——當今的武林盟主!那家自然是驚龍山莊招惹不起的。可是他明明記得,孤伯伯只有一個兒子,而且現下正是他的姐夫。這個塵少爺,不可能是孤家的呀……
“你孤伯伯還有個妹妹。”看出了寒雲泉還是沒有通透,寒天湘不得不點明。
“孤姑姑……”寒雲泉驀然一驚,“難道……”
“對,他是‘公子’。”寒天湘輕點頭,神態間的頹廢彷彿經歷了幾十年的歲月一般揮之不去。“哪怕只是個公子,我們也是不能抗衡的……”
“但玉歆她,就這樣……給他了嗎?”寒雲泉咬咬牙,還是覺得不甘。自小一同長大,他早把玉歆當成了親妹妹,如今妹妹可能被人糟蹋,而他卻無能爲力,這種感覺,太懦弱。
“不會的,茉夫人不會允許塵少爺娶個婢子的,爲姬也不行。只是到時……”寒天湘頓住,然後苦笑。
“以二弟的性子,他是不會放棄的。可玉歆極有可能……”寒雲泉同樣苦笑了一聲,“看來,塵少爺來了的事還得更加隱秘的封口才行。”
寒天湘敲了下桌子,只是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
驀的,窗外撲哧進來一隻白鴿,安安穩穩的落在了桌子上。寒天湘立刻取出鴿腿上的錦帛,展閱。不足半會兒,便是臉色一變。
“父親,怎麼了?”寒雲泉忙問。竟然讓父親變了臉色,看來是大事了。
“是茉夫人來的信。”寒天湘將錦帛點燃,神情間是前所未見的肅穆。“無涯公子、無言公子、無悵公子都出門了,無涯公子往驚龍山莊來了,無悵公子去了西南,但無言公子不知去向。”
“他們……”寒雲泉跟着也有些緊張了。
“無涯公子與塵少爺是友,來了無事。可無悵公子與無言公子不是……”寒天湘欲言又止,但這半截話頭已經足以彰顯一些什麼了。
“茉夫人擔心他們會跟蹤而來?”寒雲泉明白了。
寒天湘讚許的看着長子。“對。所以我們要儘快把塵少爺轉移走。”
“可他的病……”寒雲泉嘆了口氣。塵少爺不正是因此纔來的嘛!現在就走又當如何?
寒天湘冷眸一凝,當機立斷道:“送去神醫妙玦那裡,她是茉夫人的閨中友人。”
寒雲泉頷首,轉身退走。
驚龍山莊的牀還沒捂熱,孤月塵便又要換地方了。
“風軒,去哪兒?”
“主子,去妙春宮。”
“那裡不是尼姑庵嗎?”
“是。但也是神醫妙玦的居所。”迴應他的是寒雨蒼。
是的,寒雨蒼,寒雨蒼也跟來了。因爲米玉歆也在。
“她躲在尼姑庵裡?”孤月塵很是難以置信。
“有什麼問題?”寒雨蒼淡漠的瞥了她一眼。
“年初她去都裡時還調戲了三哥的。”孤月塵感嘆着。眼光瞥到一旁抱着劍正襟危坐的寒雨蒼,嘴角斜斜勾起,“嗯,二少爺,雖然你氣質偏冷,但你這一型,實在符合她的口味呢!”
寒雨蒼隨着馬車晃了晃,沒再開口。
孤月塵勾了脣,坐了回去,挑起一片糕,“玉兒,餓嗎?我餵你。”
玉歆默着低下了頭。塵少爺您這是調戲嗎?放過小婢子我吧!
寒雨蒼立刻就斜了眼過來。
孤月塵淺笑着把糕片移到寒雨蒼面前:“怎麼?二少爺餓了嗎?不必客氣,請吃吧!”
寒雨蒼默然瞥了眼那白皙的不見血色的修長手指,冷然一哼,扭過頭去。“塵少爺,還請自重。”
“我不曾有何處輕薄了呀!”孤月塵無辜的說。
米玉歆撫額。塵少爺,人家這是諷刺啊諷刺!又不是提點你承什麼承!
“不過我覺得二少爺的確是年少豪傑啊!”孤月塵又開口道,“這一身黑衣,如此霸氣,夜中二少爺施展輕功一定沒人能找到吧!這一把利劍,盪漾着銀燭之光,怕是再鋒利的匕首也是奈何不了吧!還有二少爺這俊朗的臉龐,當得令賊人聞之喪膽、莫敢相欺啊!”
寒雨蒼忍無可忍。他不是個氣量小的,但絕不是沒脾氣的,何況還是這麼被詆譭!什麼叫“夜中施展輕功無人找到”?他一不是大盜,二不是採花賊,爲什麼要在夜間施展輕功?還有那“銀燭之光”,是諷刺碧穹劍是銀樣臘槍頭,中看不中用嗎?所以只能對付小小的匕首!最後,什麼“令賊人聞之喪膽、莫敢相欺”啊!他有那麼可怕嗎?那明明是夜叉之相!他長得貌正容俊的很!——忍無可忍,不需再忍。寒雨蒼抽出半截劍身,威脅而上,“你再說一個字試試!”
“二少爺!”米玉歆驚呼。
淡淡看着頸間的劍,那劍口泛着碧色的冷光,宛若月弧,清冷而窒息。但孤月塵依舊不慌不忙,彈指撥開,“劍這玩意兒,很危險,二少爺小心。”
“你以爲我不敢殺了你?”寒雨蒼再次挺劍上前。
“當然敢,但你絕殺不了我。”孤月塵淺淺一笑,何止臨危不懼,簡直視之入鄙。
被孤月塵的輕視激到,寒雨蒼厲眼一橫,殺氣已現。“憑你外面的僕人?”
“不……”孤月塵忽然擡眸,笑若燦陽。“憑這個——”
寒雨蒼猛地一怔,難以置信的瞪着孤月塵。最終卻是連掙扎都不曾有就倒頭暈了過去。
“二少爺……”米玉歆驚呼一聲,就要撲過去。
“不必緊張,只是睡了過去而已。”孤月塵淡然地放下了手中的針。瞥見米玉歆驚疑的目光,他回以輕笑,“自小身體不好,因此也學了些醫術。”
米玉歆一陣無言。所以他能用銀針扎昏了二少爺?二少爺,撞上披着病羊皮的狼,也只能算您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