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要氣死老身啊!”
地坼吳楚婆婆忍着一口氣,突然唰唰唰的幾巴掌打在歐陽青的臉上和肩頭上,可是歐陽青始終穩如泰山一般不動不搖,任憑地坼吳楚婆婆一掌又一掌的落在身上。
凌夜趕緊上前拉下了地坼吳楚婆婆的一掌,皺眉道:“師叔,你有氣衝我來!”
“師叔?笑話!”地坼吳楚婆婆仰頭冷笑道,“老身幾時還敢做你的師叔?你連你師父都敢殺,我還敢當你的師叔?老身還想多活幾百年呢!”
歐陽青趕緊跪着朝地坼吳楚婆婆靠近,道:“我相信凌夜是被逼無奈的!”
“好,倒是讓這個丫頭說說,她到底有什麼苦衷!”
地坼吳楚婆婆冷哼了一聲,便憤憤然的坐在了聖月殿的主位上。
凌夜揚了揚眉梢,道:“其實,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有什麼苦衷,總之我只覺得頭腦一熱,那一劍便已經刺下去……”
“聽見沒有?這就是她的苦衷!”地坼吳楚婆婆冷笑着,“她的苦衷只是頭腦一熱,便殺了自己的師父?你們都聽見!歐陽青,這樣的理由,你覺得老身能接受嗎?你覺得龍仙派所有的弟子能接受嗎?”
歐陽青頷首,沉默不語。
凌夜又說道:“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那一刻我身不由己!我控制不了我的身體,也控制不了我的思想!只有夏爾一個人的聲音在我腦海裡,他讓我刺出了那一劍我便刺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殺的是誰,更不知道我已經殺了人!”
“師父,看來是夏爾利用妖術操縱了凌夜。”南宮蘭馥幫腔道。
地坼吳楚婆婆卻甩了一記惡眸瞪向南宮蘭馥,南宮蘭馥便立刻頷首,退在神英使者一旁,不敢再說話。
地坼吳楚婆婆又收回眼眸,冷冷的看向歐陽青,聲音冰冷得足夠將人的心凍成寒冰,“你說,你相不相信凌夜的話?”
歐陽青高高昂起頭來,鄭重其事說道:“我相信!”
地坼吳楚婆婆沒有多言,灰溜溜的眸子又轉向凌夜,同樣的語氣道:“你最好記住歐陽青今日所說的話!如果你敢欺騙他,欺騙老身,欺騙龍仙派上上下下所有人,你凌夜定當不得好死!”
凌夜的心頭一顫,道:“弟子不敢!”
歐陽青趕忙道:“師叔可是答應了?”
“老身豈能擅自做主?你已經回過你父親了?”
歐陽青點頭道:“正是父親所提議讓我二人完婚。”
“簡直是老糊塗!”地坼吳楚婆婆低聲喃喃着,又揚聲道,“你們的婚事,關乎整個龍仙派。老身一人並不能做主,如果你們能爭取到龍仙派所有弟子的同意,老身無話可說!”
撂下這句話,地坼吳楚婆婆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扶過絳珠使者的手遠去了。
神英使者也隨之而去,南宮蘭馥趕緊跑到了凌夜和歐陽青的面前,安慰道:“還好,我多麼擔心師父二話不說,揮劍就斬下凌夜的腦袋!”
“只是,師叔也並未同意,只讓我們去取得龍仙派所有弟子的同意,又談何容易?”凌夜哀嘆了一口氣。
歐陽青站起身來,握住了凌夜的手,道:“這件事原不用你操心的,你只需要想着如何做一個快樂的新娘子就是了。我畢竟是龍仙派的掌門人,這也是我的責任!”
“可是……”
“你今晚暫時委屈一夜,住在山上的小茅屋裡,這樣或許還能顯出幾分誠意來。”歐陽青徑直打斷了凌夜的話。
凌夜點了點頭,道:“我明白。儘管我有無數個理由,但是事實只有一個,師父是死在我的手中。我也不再是龍仙派的弟子,深夜而來,又在龍仙派的領域裡安睡,也太不成體統了,明日一早,我會再正大光明的而來。”
“你們還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南宮蘭馥說笑着,便與歐陽青、凌夜二人一同離去了。
月黑風高,歐陽青先送南宮蘭馥到了沁芳橋,再送凌夜回茅屋。
皚皚的雪山,依舊是晶瑩剔透,歐陽青牽着凌夜的手漫步其中,歐陽青只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在做夢。美得,近乎不可思議!
歐陽青走了兩三步,便會低眉看向自己緊握凌夜的手,重重的捏捏凌夜的手背,定要見着凌夜皺眉的樣子,歐陽青似乎才能斷定自己並非在夢裡。
“你一個人在傻笑什麼?”凌夜側眸看向歐陽青。
歐陽青晃了晃二人緊握的手,道:“我牽着你了。”
凌夜白了一眼,笑道:“就牽手的事情,也至於你一個人偷笑半天?”
“能牽着你的手一直這樣走下去,便值得我一個人偷笑半天。”
歐陽青溫文爾雅的一笑,直直的甜進了凌夜的心裡。
這是一種久違的悸動,對凌夜來說卻更是一種久違的惶恐。
“我已經到了,你……你快些回去吧!”
凌夜小跑了幾步,推開了茅屋,便轉身衝歐陽青擺了擺手。
歐陽青見屋子裡太黑,便想要替凌夜收拾收拾再走的,卻被凌夜催促着推開了。
“這點小事我自己能做好的!”凌夜笑着。
歐陽青知道凌夜不願意別人看低了她,事事都逞強,也就沒有再逗留,順從凌夜的話離開了。歐陽青剛走,凌夜就合上了門。她重重的靠在門上,頭微微後仰,深呼吸了幾口氣,才鬆懈下來,加速的心跳才漸漸平復下來。
歐陽青走了五步之遠,便回頭看向小茅屋,見凌夜點亮了小茅屋裡的燭火,這才一笑,款款下山去了。
其實,只要歐陽青再多看小茅屋一眼,他便能看見另一個男子的身影,與凌夜的身影同時映照在窗紗上。那人,正是紫墨。
歐陽青離開之後,並未回自己的房間,卻是一步一步朝日月同輝大殿而去。
這還是第一次,歐陽青覺得腳下的路這般的漫長。
他心中是萬分的期待,卻也是萬分的惶恐。
這一切似乎都來得太突然,太突然的死亡,太突然的婚事,但是歐陽青卻沒有多想。
兩個太突然疊加在一起,反而又變得不再突然了。
歐陽青始終只對自己說一句話:凌夜是無辜的!
如果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凌夜,那麼還有誰會相信凌夜呢?
夜空朦朦朧朧,一彎弦月也是渾濁不清,朵朵白雲靜幽幽的輕盈着漂浮在上空,灑下一層似有似無的月光。歐陽青穿透了輕薄似紗的月光,擡眸間,便是日月同輝大殿。這裡曾經是天斬留仙老人常呆的地方,因爲天斬留仙老人說過,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思考。
如今物是人非,天斬留仙老人已經化作了塵埃,而歐陽青卻只能面對一座空空的殿宇,觸景生情,睹物懷人。一切,是否都和從前一樣,但又和從前截然不同。
歐陽青膝下一軟,重重的跪在了日月同輝大殿前,足足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