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擂鼓聲響,凌夜整整一個晚上都被關在“幻宗”的屋內,與被混世魔王俯身的幻宗形影不離。雖然混世魔王並不知曉幻宗中毒之事,但也能感受到幻宗肉身上胃部痙攣的疼痛。凌夜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腦海裡頓時已飛轉了不少點子,但都不實用。
“所有的祭祀準備,都已經做好了?”
婢女從幻宗的衣櫃中取出一套雪白色的長袍,衣襟和衣袖處繡有繽紛的雪花,陣腳細膩,雪花栩栩如生,一朵一朵簇擁在一起,恍惚間,只覺是天上的落雪織就而成的華衣。一根金色的腰封點綴在“幻宗”的腰際,顯得更加富麗堂皇,隆重顯貴。
“幻宗”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得意的一笑,道:“你看着如何?”
凌夜緩緩睜開了雙眼,氣定神閒,淡淡地說道:“倒是人模人樣,可惜始終沒有人心。”
婢女們對於凌夜的嘲諷絲毫不解,可是“幻宗”卻是聽得明明白。
他的嘴角勾笑,眉梢上都籠上了如孩童看見彩虹般的喜悅,並未因爲凌夜的話而氣惱。
“昨日答應我的事呢?”
“幻宗”揚了揚眉梢,示意身後跟班的一個幻者,幻者頷首領命,開門退去。
“你們也好好打扮打扮我們的族長!獻給上天的禮物,也不能太寒酸了!”
婢女們欠身,早已經爲凌夜準備好了如同幻宗一般的行頭。
“我這樣很好。不需要這些徒有其表的東西。”凌夜拒絕了。
“既然都是一個死,爲何不做一個漂亮的孤魂野鬼呢?”
凌夜冷笑道:“或許上天看我不漂亮,不喜歡我這個祭品呢?”
“死到臨頭了,還這麼風趣?”
“幻宗”推開了軒窗,凌夜正好能看見窗外的百里暗夜、黑龍夜明和南宮蘭馥,只是這三人依舊被五花大綁着。
凌夜着急着低吼道:“什麼意思?”
“幻宗”關上了窗戶,笑道:“爲了以防萬一,自然要等到祭祀結束,本王纔會放了他們!”
“你出爾反爾!”
“也可以說是,老奸巨猾!現在,你還有可選擇的地步嗎?”
凌夜咬了咬牙根,若非她肚子裡懷着孩子,此時此刻她定當要咬舌自盡不可!
“幻宗”似乎看出了凌夜的無奈,笑道:“不用擔心,很快就會結束的!用你的命來換本王的命,那是你無上的尊榮!或許本王心情好,還會追封你爲颶風大陸的玫瑰女王,所以,你就不要有顧慮了!好好的享受,死亡的滋味吧!”
凌夜咬牙切齒地掙扎着身上的捆仙繩,“幻宗”不屑的一聲冷笑,雙手在空中如撫摸鋼琴的鍵盤一般,指尖下立刻流溢出了十條纖細的赤色光束。光束漸漸匯聚在一塊兒,形成了赤紅的鐵鏈,鐵鏈的前端還有兩隻骨瘦如柴的手掌,好似是從死人骨架的身上拔下來的一般。
凌夜惶恐的瞪圓了眸子,眼見着被天亮纏繞的手掌穿透了自己的琵琶骨,她卻連反擊的力氣都沒有。她強忍着未曾大喊出聲,額頭上卻早已經佈滿了涔涔的冷汗。她的嘴角在顫抖,她的眉頭已經皺起了山川大海,肩頭上汩汩的鮮血帶動了她的胎氣,臉色剎那間蒼白的可怕。
“幻宗”的身子也是一顫,雙手立刻捂住了自己痙攣不已的胃部。剛纔動用靈力封鎖了凌夜的琵琶骨,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的靈力。混世魔王的臉幻作了紅光在幻宗的臉上一閃一閃,好像快要從幻宗的身上分離開來。
“幻宗”立刻端坐在一邊,寧心打坐,想要穩住幻宗的心脈。
“這個傢伙的身子怎麼這麼弱……”
混世魔王在喃喃自語的咒罵,可是凌夜卻清楚的明白,是幻宗體內的金剛石發作了。倘或沒有混世魔王俯身,此時此刻的幻宗早已經死了!凌夜咬了咬牙,悲憤所有的計劃都因爲混世魔王的緣故而功虧一簣!
“幻宗,吉時已到。”
屋外的吹拉彈唱之聲越來越歡快,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摻雜着歡笑聲,似乎都在期待這場祭祀能破解他們月人族千百年來的詛咒。可是,這羣可悲的人卻不知道,祭祀一旦結束,混世魔王恢復了饕餮的肉身,他們立刻就會成爲混世魔王補充力量的午餐!整個族人,都難逃一死!
凌夜強忍着肩頭的鑽心之痛,捆在身後的雙手慢慢挪向了她藏在後腰的乾坤袋,裡面還有從冷千嶽的藥廬裡偷出的毒藥。上回在鎖妖塔裡爲了救歐陽青對付烏玄黑蟒的時候,並未將毒藥全部用完,眼下正是時機!
混世魔王正是虛弱的時候,幻宗的肉身也已經死亡,只要她能接近,只要她能讓混世魔王中毒,那麼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可是……現在的她被鎖了琵琶骨,封鎖了靈力,身上痠軟無力,根本動彈不得。如何才能傷到他呢?
“來人!”
“幻宗”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婢女開門而入。
“送族長去神龍谷!”
兩個婢女頷首領命,立刻上前架起了凌夜。
凌夜將毒藥的藥瓶藏在了手心,忍着痛隨婢女們出了門。
屋外,百里暗夜三人見着凌夜立刻想要一擁而上,可是他們身上的捆仙繩卻灼燒得厲害。
混世魔王終於暫時穩住了幻宗的心脈,起身站在門口,笑道:“祭祀過後,我自會放你們自由。至少,你們還能送凌夜最後一程,不是嗎?”
“混蛋!放了凌夜……”
百里暗夜一腳踹向了身邊的幻者,另一個幻者卻在他的脖子上架起了長劍。
“卑鄙無恥的傢伙!我南宮蘭馥詛咒你永世不得超生!”
“凌夜!凌夜……你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來救你的!”
“幻宗”冷笑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到凌夜身邊,猛地牽起凌夜琵琶骨上的鐵鏈,疼得凌夜悽慘的一聲哀叫。更是刺激的百里暗夜不顧脖子上的劍也要飛奔過來,若非有人攔着他三人,還有捆仙繩的束縛,只怕場面更是混亂不堪!
凌夜被迫加快步伐跟上了“幻宗”,此時的她就像是一條要被送往屠宰場,又被鐵鏈制約的獵狗,跟着主人快步奔向死亡的地點。
雪地兩旁都是圍觀的族人,他們歡呼雀躍,恭敬又謙卑的向“幻宗”行禮。
“幻宗”趾高氣揚,時不時還會扭頭看向凌夜。凌夜的臉色越是痛苦,他越是覺得舒心。
月人族的祭祀之地,神龍谷,已經只在百步開遠的地方了。
“幻宗”突然頓下了步子,臉色竟然有一絲惆悵。
想當年,這裡就是封鎖他饕餮肉身的地方!就是這個破地方,困了他千百年,日日夜夜飽受陰暗與潮溼的痛苦折磨。沒有光明,沒有自由,沒有水,沒有食物,有的,只是他心中越發濃厚,想要突破一切阻礙,成爲颶風大陸主人的野心與**!
終於,他又回來了,帶着所有的希望,回來了!
只要完成了儀式,只要喚醒了自己的肉身,一切就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就在眼前,就在眼前了!
“幻宗”興奮的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突然仰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