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張蘇將毛睿在西秦打聽到太子的事告訴了寧嘉魚。
張蘇說道:“毛睿在信上說太子在大夏並沒有被軟禁,而是生了一場大病,住在太傅府上, 到目前爲止還未進宮見大夏皇上。”
“太子他現在的病情可要緊?”
寧嘉魚關心地問道。
“目前也許已經穩定下來, 毛睿在信上也沒有提起, 不過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用太子換公子。”
張蘇擡了擡頭, 神態十分自信。
“此話怎講?”
“皇上一直以爲太子被大夏皇上軟禁,如果這個時候我們派人去西秦將太子接回來,然後再請求皇上, 皇上爲了太子,必然會放回公子。不過, 太子在西秦的事千萬別說出去, 就連鄧上卿也不能告訴,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爲好。”
張蘇提醒道。
寧嘉魚垂下羽睫想了想,如果能把陸楓接回來那自然是立了大功, 但目前的困境是誰去西秦接陸楓?現在府裡的侍衛門人都遣散光了,別說去西秦需要盤纏,就連現在他們府裡的日常生活都過得緊巴巴的,若不是上次鄧成良送來了一些銀兩,只怕這會兒寧嘉魚都餓了幾天的肚子了。
寧嘉魚有些難爲情, “去西秦接太子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張蘇離開後, 寧嘉魚在書房裡左思右想, 總覺得太子在西秦生病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 但既然毛睿來信說明, 或許真是這樣。但目前是,誰去西秦接陸楓, 並且這件事還得秘密進行。
寧嘉魚打開書房裡的暗閣,裡面放着的是她孃親留下來的書畫字帖,現在府上值錢的物品可謂空空如也,除了她留在這暗閣裡的一堆字畫。
她將這些塵封的字畫書帖不捨地一一摸遍,最後終是下定決心從這些字畫裡抽了一軸,她準備將它典賣湊一筆錢然後去西秦找陸楓。
紅萼端着茶盤走進書房,見寧嘉魚手裡拿着畫軸,面色帶着惆悵,猜想她可能會去想辦法籌錢,這段日子她爲了陸翊的事,整夜失眠,茶飯不思,都已經瘦了一大圈,這會兒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是惹人憐愛。”
“小姐,不如我們進宮求求太后,看看她有沒有辦法早點放公子回來。”
紅萼建議道,將手中的茶盤放到小几上。
寧嘉魚嘆了一口氣:“外祖父他囑咐我不要去宮裡,以免碰撞了皇上。”
紅萼沒好聲色地抱怨道:“皇上怎麼會這樣,真不知害臊。”
寧嘉魚臉色一紅,不由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字帖上,“現在只有將太子從大夏國接回來,相公纔有機會回來。”
根據毛睿探得得情報,太子陸楓目前在鄭元的府上療養着,若要將陸楓接回來,自然少不了要帶貴重的禮物給鄭元,而鄭元生平最喜歡的就是蘭亭的字帖。
寧嘉魚將姜夔給的那一袋子銀兩交給紅萼,然後說道:“你將這一袋子銀兩交給劉管家,我打算明天去一趟西秦。”
“小姐你要去西秦?奴婢也要跟着小姐去!多一個人在路上照應,總是好的。”
紅萼先是一驚,然後也決定道。
寧嘉魚擡眸看了看她:“你在府裡照顧簡兒,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紅萼撇着嘴不依,她瞪着雙眼氣呼呼地說道:“簡兒在府裡有劉管家照料,小姐此番去西秦路途遙遠,奴婢要跟着小姐一起去。”
寧嘉魚知道拗不過她,便點頭道,“好吧,你下去準備準備,我們後天出發,你順便去找幾套男式服裝。”
張蘇得知寧嘉魚要去西秦找陸楓,當即十分驚訝,眼前這位面色雖然有些憔悴和瘦弱的尊貴夫人,居然要遠行去西秦,他不免有些震驚。
寧嘉魚見他有些不相信,便笑了笑說道:“我不在府裡的這段時間還要麻煩張參事幫忙照料。”
張蘇急忙搖搖頭:“且不說公子不會讓夫人去西秦羈旅勞累奔波,就是小的也要要阻止夫人去,夫人單身女子,那西秦又是路途遙遠,路上有猖狂的山匪和亡命的逃兵,實在是太危險,若真要去西秦找太子,那也是小的替夫人去西秦,夫人切不可自行去。”
寧嘉魚想了想,覺得他說的話有道理,她現在沒有了武勝在身邊保護,要去長途跋涉那麼遠,的確不妥,於是和張蘇商量着讓他和姜夔去一趟西秦。
二人正在花園談話間,卻見紅萼又急匆匆地走過來,她手裡還拿着一封信。
“小姐,這是鄧上卿派人送來的信,說十分重要。”
寧嘉魚接過信封將信打開,看完後臉色大變,目光透着憤怒。
“我還是要去一趟西秦。”
她緩緩說道,目光飄向遠處。
“夫人這是怎麼了?剛纔還商量着讓小的和姜夔去。”
張蘇疑惑地問道。
“我外祖父說皇上下令召我進宮,傳事太監很快就要到府裡了,他正在設法拖延太監,讓我見信後立刻離開京城。”
寧嘉魚呆呆地說道,鄧成良在信上告訴她,說皇上找藉口召她進宮,叫她千萬不要進宮,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讓她立刻離開京城,他會找機會和她聯繫。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她打定主意去一趟西秦,一來可以逃避皇上的監視,二來鄭元和她相識,再加上她手裡蘭亭的字帖,她打算試一試。
“皇上召夫人進宮,是不是公子的事有了轉機?”
張蘇問道,顯然他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
寧嘉魚搖搖頭,紅萼會意,她立刻說道:“小姐,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奴婢這就回房收拾。”
寧嘉魚於是對張蘇說道:“我現在來不及向你解釋,府裡的事就交給你了,等一會兒會有太監來傳旨,你就說我去薛地了。”
郊外的十里亭,寧嘉魚和紅萼還有姜夔三個人朝西秦方向走去,她留下張蘇來應付皇上和鄧成良那邊的聯繫,然後簡單地帶了一些隨身物品就匆忙上路了。
他們三人一路前行,走了半天后來到一個小村莊,姜夔左右四顧,最後目光停在一座茅屋外,他轉過身對寧嘉魚說道:“夫人需要換身衣服,不然在路上會有麻煩,你們就在這裡歇息一會兒,小的去去就回來。“
說完後,他揹着那把長劍朝茅屋走去,不一會兒他就帶了兩套灰色粗布男式寬大袍走了過來,寧嘉魚和紅萼到一處茂密的樹林換上後,姜夔看着她們又搖了搖頭,“夫人這般麗姿,就算換上莊稼漢的衣服也容易惹人注目,還要請夫人委屈一下。”
寧嘉魚和紅萼相視一對,不明白他說的委屈是什麼,直到姜夔從他隨身的包袱裡拿出一些易容物品,寧嘉魚才恍然大悟。
姜夔將一把鬍子一根根粘在寧嘉魚臉上,一旁的紅萼翹着嘴脣問道:“你這麼善於易容,你現在的面目是真實的嗎?”
姜夔不理會她,繼續粘鬍子,不一會兒,寧嘉魚就變成了一臉滄桑而窮困潦倒的莊稼漢,她瘦弱單薄的身子再加上這貧苦的扮相,紅萼看着都感到她真傷心可憐。
紅萼的扮相比寧嘉魚就要好許多,沒有鬍鬚,眉毛加粗,臉上再點了一些黑痣,雖然滄桑,但看起來精神不錯。
“這樣就安全多了。”
姜夔看着她們的扮相,滿意地說道。
寧嘉魚見紅萼變成了一個悽苦的莊稼漢,也想看看自己變成了什麼模樣,她走到一處水塘邊,俯下身子對着水面一看,嚇得她自己都趕緊捂上了嘴,她的模樣比紅萼還可憐。
姜夔站在一旁,將長劍抱在懷裡,雙手交叉相抱,目光飄向遠處。
再說陸翊那天召進宮後,皇上首先就將一批奏摺甩到他面前,“這些都是彈劾你的,你怎麼解釋?”
陸翊將那些奏摺一一看完,面色淡定地說道:“這些都是無中生有的事,微臣不認。”
皇上大怒,命左右侍衛將他的官服剝去,又將他關在冷宮的一處偏殿裡,限制自由。
冷宮裡,他站在破舊的窗櫺前擡眸望去,只見皇宮內煙花漫天,到處是一派歌舞聲響,今天是元宵節,他又開始想寧嘉魚了。
夜色漸暗,原本就昏暗的房間變得更黑了,冷宮裡的蠟燭,要等到戌時才掌燈,黑暗中,他聽得外面響起一陣窸窣的裙佩聲,接着就是一股甜美的胭脂味,他皺了皺眉頭。這宮裡除了每日太監過來送兩次飯,再無其他人進入這宮裡,那麼,外面來的這個女子會是誰?難道是嘉魚過來看自己了?他滿心歡喜快步走向宮門,在他微笑着打開門的一剎那,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雙目中含着失望和驚訝。
“丞相大人別來無恙。”
元妃笑咪咪地說道,她身後跟着兩個宮娥,一人手裡提着宮燈,另一人手裡提着一個紫色食盒。
陸翊失望地轉身,嘴裡淡淡問道:“元妃娘娘到此有何貴幹?”
元妃對那兩個宮娥做個眼勢,掌燈宮娥走在前面將宮燈掛在牆壁上,另一個宮娥緊跟其後,將食盒放在矮桌上後二人就悄悄地退下了。
元妃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提起裙襬就邁過門檻走進屋裡。她左右環視四周的環境,右手執手絹輕捂着鼻子,嘴裡嘆道:“這裡陰暗潮溼還發着黴味,丞相大人身嬌體貴怎能在這裡住着?”
“這裡不適合娘娘,娘娘請回。還有,在下已不是丞相,請娘娘直呼在下姓名即可。”
陸翊背對着她,平靜地說道。
元妃捏着手絹的手揚了揚,笑道:“哎呀,本宮一時還改不過來,本宮還是稱你爲陵春公子吧,陵春公子的名氣可比陸丞相的名氣大多了,連本宮在大夏做公主的時候都聽說過公子的名氣,這會兒見着公子本人了,比傳說更玉樹臨風,果真翩翩佳公子。”
說完,她有意無意地朝他身後靠近。
陸翊感到元妃在靠近自己,轉身走向另一側,他說道:“論常理,娘娘是在下的嫂子,這些話,不該從娘娘口裡說出來。”
元妃愣了愣,然後又噗嗤一笑,她走到桌邊自行找了個小几坐下,翹着雙腿,將桌上的食盒打開,目光落在陸翊身上:“弟弟過得不好,本宮這個做嫂子的過來瞧瞧,送點好吃的東西這是符合常理的吧,你過來瞧瞧,這些都是你愛吃的食物。”
陸翊朝她做了一個揖,恭敬地說道:“在下多謝娘娘好意,時辰不早了,該太監過來送飯了。”
元妃嘆道:“今晚元宵節,皇上正在宮裡設宴慶祝,那些下人們正等着賞賜呢,誰會記得冷宮的公子還沒吃飯呢!本宮這不掛着公子沒吃的,便找了個藉口出來給公子送吃的,公子似乎不領情啊。”
陸翊無語,只得看着她將食盒裡的飯菜擺出來,裡面居然還有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