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離開公子府朝西郊駛去。出城門時,守城侍衛例行檢查,發現隨車多是些衣物日常用品和古玩字畫,有人報告了皇上。
時節正值仲夏還未到正午天氣就十分悶熱,不過馬車裡就比外面舒適得多。裡面不但有儲存冰塊的冰鑑,還有冰鎮可口脆甜的香瓜,冰鎮晶瑩如玉的美酒供解暑熱之氣,另外還備有糯香甜麪餅和蜂蜜米糕做點心。
冰涼絲滑的綢緞軟榻上,寧嘉魚靠在陸翊的懷裡昏昏欲睡。昨晚子時陸翊帶着酒意回到房間,他微醺半醉拉着她的手說了很多話,但是寧嘉魚一句也沒聽懂,直到五更的時候她才入睡。
陸翊手持羽觥淺嘗一口冰涼美酒後覺得渾身涼爽之極,垂首見她俏麗的容顏下嘴角上揚似乎在夢中撒嬌,如雲的雲髻散發着淡淡的清香,輕窄羅衣下透着美妙的體態。身體忽然竄來一股燥熱之氣,隨着呼吸聲的加快,他不由朝她脣瓣親近過去。
寧嘉魚只感到有一股冰冷的氣息貼在脣畔間,她睜開雙眼,就見陸翊那幽深的黑眸正凝望着她。
“夫君,這大白天在馬車上......外面還跟着許多隨從。”
寧嘉魚羞紅着臉低聲道。
“車簾這麼厚,沒有人會發現的。”
“除非他們都是瞎子。”
“那我讓他們走開,不要跟在馬車旁。”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心思,我纔不要。”
“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我們就新婚那晚才......”
陸翊的話還未說完,寧嘉魚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那些隨行的侍從耳朵可是靈敏得很。她從小几上拿起一塊已經切好的冰鎮香瓜放進他嘴裡,柔聲道:“ 這個香瓜很甜,你嚐嚐。”
陸翊只好將香瓜嚥下搖着頭一幅沮喪模樣:“再香甜也沒有你甜。”
不知不覺行了一天的路程,馬車隊在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上停下來安營紮寨準備晚飯。寧嘉魚在紅萼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此刻天空出現了火燒雲。整個天空猶如着火一般紅得十分豔麗,從東邊一直燒到西邊。金色的陽光灑在人身上,好像每個人都鍍了一層金。
“嘉魚,你看天上的這片雲像什麼?”
陸翊走過來攬着她的腰肢,指着天上的紅雲問道。寧嘉魚擡眸見那紅雲如鵬鳥展翅高飛,狹長的一對翅膀拖在天上無邊無際。她由衷感嘆道:“北冥有魚,其名爲鯤,便是指它了!”
陸翊點頭回應道:“萬事萬物皆有來源且變化多端,你現在看它是鳥翼過一會兒又會變成所向披靡的一隊精銳騎兵,天象奇觀,大自然真有無窮魅力。”
這時,天空中紅彤彤的雲有部分變成了葡萄灰然後又出現了梨黃色混合在一起,緊接着又是百合色,半紅半紫色,不一會兒天空就佈滿了各種顏色,好像天上的織女在織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
“太美了,我要將它畫下來。”
寧嘉魚雀躍着驚喜地叫道。
“等你擺好紙和筆墨,它們就全部消失了。”
陸翊笑道。果然,隨着天色變暗,天空中的顏色和各種形狀的彩雲慢慢消失了,最後剩下一片落日餘暉。他見寧嘉魚神色黯然有些失望便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雖然時光流逝不再回來,但是有你在身邊,每天都是一幅美卷。”
寧嘉魚嬌羞着將頭埋進他懷裡,斜陽的餘暉灑在二人身上,將重疊的身影拉得很長。
紅萼和幾個丫鬟正在緊密鑼鼓地佈置牛皮營帳。她們將羅紗帳子掛在翡翠色帷帳的中間,四周結着紅黃紫綠四種不同顏色的綵帶,陳鋪紅色鴛鴦戲水被褥,香脂蠟燭光焰通明將整個營帳烘托得喜氣洋洋。
晚膳就擺在這一派喜色的帷帳中,寧嘉魚見上來的菜品有清燉甲魚,油炸鴿子,醋溜天鵝肉和紅燒野鴨,頓時眼前一亮。
“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菜餚,我吩咐膳食房按照你的口味做的,嚐嚐味道如何?”
陸翊夾了一塊裙邊甲魚放在她碗裡,溫柔地說道。
“你別淨顧着我,自己也要多吃些。”
寧嘉魚低聲道,抿着嘴脣勾起一絲害羞的笑容,秀氣的彎眉下明眸轉動嬌媚百態,在通紅的燭火下美玉生煙。陸翊只覺得喉嚨有什麼物體堵住一般,讓他無法吞嚥,確切地說她纔是他的美食,只有她才能填滿心中的慾望。
好不容易吃完了晚膳,陸翊見紅萼和幾個丫鬟擡進來一大桶熱水後,便支走了守在門外的侍衛隨從,天上的月色銀亮而圓潤,草叢中無名的蟲兒奏起樂章,天地一片靜謐。
鴛鴦被褥上,陸翊剛剛靠近,寧嘉魚便皺着眉頭。“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停下來檢查時,寧嘉魚則用雙手捂住砣紅的臉不再看他。
“比上一次好多了,你不要害怕,相信我。”
陸翊眼色迷離抱着她溫柔地說道。
晨光熹微,天色一線時寧嘉魚長髮披散慵懶地坐在銅鏡前,明眸皓齒眼波顧盼,陸翊則站在她身旁拿着石黛神情專注地爲她畫眉。
“我發覺我畫的眉毛還不如你自然形狀好看。”
陸翊望着鏡中的她,沮喪地說道。
“我覺得畫得很好,你看它們的形狀猶如起伏的山峰般靈動。”
寧嘉魚眼波流轉讚美道。
“真的嗎,以後我每天爲你畫蛾眉。”
陸翊高興說道。
“小姐,公子每天爲你畫眉梳頭,那奴婢做什麼呢?”
紅萼翹着嘴在一旁哀嘆道。陸翊和寧嘉魚相視一笑,“找個爲你畫眉的郎君。”
“奴婢纔不要找郎君呢,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在小姐身邊。”
紅萼羞着低下頭,小聲說道。用完早膳,馬車隊繼續趕路,烈日當空行駛比平常緩慢,經過一處怪石嶙峋的山脈時,陸翊命人停下來休息。只見那山脈呈猛虎怒吼時截然斷離之勢,附近的草地上有一塊白玉般的山石猶如斧頭砍下去般筆直挺拔,矗立在草木之中,棱角分明形態各異。
“你看見這塊山石想到了什麼?”
陸翊指着這塊巨大的怪石問道。
寧嘉魚想了想說道:“想到了女媧煉石補天。”
陸翊笑了笑,命穆源取來筆墨,大筆揮舞在石頭上,須臾就在上面寫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寧嘉魚走上前仔細一看原來上面寫的是:
“天命玄鳥,玉石爲證,吾心若磐石,豈敢與妻絕。” 署名陵春公子。文字瀟灑自如強勁有力,無不流露出對愛情的堅貞不渝。
寧嘉魚只感到心口暖意洋洋,一切感動盡在不言中。
“君若做磐石,妾當是菟絲,地敢毀,乃不能與君絕。”
寧嘉魚輕吟道。
“說好的做菟絲可不許反悔。”
陸翊攬着她的細腰擁入懷裡,咬着她的耳垂輕聲說道。
不遠處,簡兒指着互相依偎的一對人兒不解地問道:“爹爹,男女授受不親,他們怎麼還依靠在一起啊?”
“他們是夫妻就可以。”
武勝回答道。
“爹爹什麼時候也能像他們一樣?”
“爹爹有你就可以了,不必事事都和別人一樣。”
“那個穿紅色衣裳的姑娘就很好啊,爹爹怎麼不和她做夫妻?”
簡兒指着正在整理馬車的紅萼問道。
“爹爹地位卑微配不上那位姑娘。”
武勝無奈地說道。
“那她怎麼還拿米花糕給簡兒吃?難道她喜歡上簡兒了?”
簡兒吃驚地問道。
“傻孩子,人家給你吃的就喜歡你了?”
武勝笑着拍了拍簡兒的腦袋,將他抱起身來朝伙房走去。
傍晚的時候,馬車隊紮營在一處河岸邊。寧嘉魚見陸翊在營帳內和一些門人策士在談事,便和紅萼朝河岸去散步。
夏季河邊悶熱溼潤雜草叢生,有許多小蟲聚集在一起在草叢裡飛來飛去。
“咦,螢火蟲!紅萼,快回去拿一個布袋來。”
寧嘉譯指着隱蔽在草叢中的螢火蟲驚喜地說道。很快,紅萼就拿了兩個布袋回來。
“等天變黑了,它們就會發出綠光這樣就更容易捉到。”
寧嘉魚盯着螢火蟲說道。在相府一處偏僻院池裡,夏天有很多螢火蟲聚集在那裡。每年她和紅萼都要捉許多放進布袋裡然後帶回芳庭苑,然後在漆黑的夜晚放它們出來,整個屋子都是清晰絢麗的綠光,異常好看。
紅萼心細,除了帶裝螢火蟲的布袋子還拿了一個火匣,可以引誘螢火蟲飛過來。夜色逐漸變濃,紅萼便把火匣打開,許多螢火蟲就朝火光這邊撲扇着翅膀飛過來。
寧嘉魚對於抓螢火蟲是手到擒來,不一會兒,她們就抓滿了兩布袋朝營帳方向走去。
“紅萼姐姐,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簡兒好奇地問道,手裡晃着啃了一半的雞腿。
“是螢火蟲,它們會在黑夜裡發亮。”
紅萼笑着說道。
“哇,我好喜歡,陪我一起玩吧。”
簡兒拉着紅萼的手,撒嬌道。紅萼無奈地看着寧嘉魚,寧嘉魚笑道:“你把這袋螢火蟲拿去陪他玩吧。”
簡兒高興地拉着紅萼的手,蹦蹦跳跳地朝岸邊走去。寧嘉魚走到營帳外時只聽裡面一個門人說道:“薛地土地資源貧乏,若不能發展經貿增加收入,我們將很難在此地立足。”
陸翊說道:“待我們去了再做打算,這幾天舟車勞頓各位早點回去歇息吧。” 那些門人躬身行禮退出來見寧嘉魚站在帳外,急忙作揖行禮問好,她頷首微笑大方接受,等他們出來完後才走進去。
“嘉魚,你去哪裡了?”
陸翊起身走上前關切地問道。
“你把眼睛閉上。”
“你要和我捉迷藏嗎?”
陸翊只得將眼睛閉上。他身材欣長挺拔,比寧嘉魚高大半個頭,她掂着腳尖用一塊絲巾矇住他的雙眼。不一會兒,絲巾輕滑,陸翊雙眸微睜,只見黑夜上空綠光飛舞將滿屋裝飾得綠光絢麗,那些螢火蟲圍在他身邊飛舞着猶如銀河裡閃爍的星星。
“好美!”
陸翊凝望着飛舞在他身邊的螢火蟲伸出手想要去抓它們,那些螢火蟲又散開了。
“抓不着螢火蟲就抓你!”
陸翊淺笑道,忽然轉過身趁她不注意攔腰抱住她旋轉在繁星點點的夜空,驚得寧嘉魚低聲驚呼。
滿屋飛舞的螢火蟲將纏綿多情的夜增添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