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裴珩,寧芝先是規矩行禮。
她行禮的姿勢素來好看,裙角十分規律的隨着她的動作微微起伏,壓着裙角的玉佩輕輕一晃,就又歸於平靜。
生意稚嫩也好聽,單螺髻上的珍珠流蘇一晃,顯得她白嫩的小臉更好看。
“起來吧。”裴珩縱然有幾分氣,也實在氣不起來了。
何況,他那幾分本就是做樣子的。
“可有什麼與本殿說?”裴珩這一句話問的,下意識的就放低聲音。
“殿下是說我叫人把那個賈氏丟進青樓那件事麼?”寧芝問的直白又無辜,略帶着委屈:“是我做的呀。可是她說是因爲我善妒不許殿下收了姒嫿,逼着姒嫿去伺候了韓佩齊。導致姒嫿病了什麼的。這到底是罵誰呢?”
“還是說,殿下本身也想收了姒嫿?那您就收了,我又沒說什麼……殿下要美妾,我自然不攔着。”寧芝輕輕撅起嘴,不過也就一瞬間的事就又恢復:“她就不該說我善妒。”
這一串話說出來,裴珩就是想裝也不好意思了。
“胡言亂語。”裴珩想,收什麼姒嫿,他可沒有過那個意思。
“那殿下還生氣,人家欺負我了,還得忍着不成……”寧芝帶着一絲賭氣坐下來:“殿下太偏心了。”
裴珩之前想好的都沒法說了:“本殿偏心?”
他都想笑了,他不過是叫她來問問,都沒開口就叫她一頓堵回去了。
這還偏心?
“可不是偏心麼,賈氏可是彭筱的一個表嫂呢,雖然不是很親近,好歹也是彭家人呢。”寧芝低頭,看起來有點委屈。
裴珩沒話說了。
他是沒把彭筱這麼個蠢女人放在心裡的。
可……彭筱是他以後的側妃。
寧芝是這麼想麼?
他心裡詭異的有點高興,但是也不好表現出來。
心想這是寧芝在意的緣故吧。
“不必想那些,你既然做了就做了。本殿也不過是問問。”裴珩不好說。
他只是覺得,寧芝這手段太直接,不好看罷了。
不過自己敢作死,就不要怕人家收拾,沒什麼好說的。
或許他更在意的是寧芝做這件事之前沒有提前說與他聽?
反正只是一些不爽而已,並不嚴重。
“我本就不愛與人計較這些,奈何他們總是這樣。這些難聽的話說出來有什麼用?對付我就不能手段高點麼?”寧芝哼了一聲。
這種只敢背後跳騰的小人真是噁心死了。
有本事你當面說啊!
“好了好了,走吧。”裴珩起身。
不是約遊湖麼?這會子去也正好。
寧芝又哼了一下:“累了,不愛去了。”
寧芝聰明的很,當然是馬上就明白了,這時候不擺架子什麼時候擺架子?
裴珩果然有點無奈:“鬧脾氣了?”
他等着寧芝口是心非說不是,然後略哄一鬨就好了呢。
結果寧芝煞有介事的點頭:“嗯,生氣,還委屈。”
可惜她方纔還帶着委屈的臉,這會子哪裡還有一絲委屈,倒是淡然的很。
只是這麼直白的說着自己生氣委屈,裴珩也不好當做沒看見,可真是……夠尷尬了。
“不遊湖了,殿下給些好吃的就算了。”寧芝還是一本正經。
倒是把個裴珩弄得真是越發尷尬了,擺手叫人去。
寧芝心裡暗笑,想着不能再說了。一會裴珩真的炸了就不好玩了。
等奴僕們拿來了吃的,寧芝還真就吃了好多。
裴珩看着,心說這丫頭真的生氣了,要是這麼容易哄好就好了。
分明是消遣呢。
他冷靜下來想明白,只想搖頭。真是個不饒人的東西。
有夠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見血。
這樣的丫頭……挺好的。
生在這個亂世中,裴珩絕不會欣賞柔弱無力,遇事沒有主張的女子。
所以寧芝……雖然手段激烈些,但是他並不覺得她就不好了。
有時候狠毒的人不見得不好,不管出自什麼考慮,他身邊的女人,肯定不能是個菩薩。
“以後還有這樣的事,本殿不會不管,你也要告訴本殿。”裴珩道。
想着她年少失去至親,寧則禮再是疼愛她,畢竟寧家是個大家族。
她要是沒有一絲手段,又如何活的好呢?
這一想,滿心都是嘆息,這丫頭不容易的很呢。
“嗯。”寧芝嚥下最後一口糕點,認真點了個頭,然後拿起帕子擦手。
心想着,很多事是不能尋求你幫助的,比如收拾彭筱和韓佩鴛之類的。
裴珩也看出她不過是隨意嗯了一下,心中無語,也沒強求。
“吃飽了?午膳還吃?”裴珩才發現,這丫頭吃的是真的不少。
寧芝一雙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眸使勁看了裴珩一眼,然後使勁點了個頭:“嗯!”
這個嗯,可比方纔嗯的重多了。
逗得裴珩伸手在她後腦勺上使勁揉了一下。
“殿下,後頭德妃娘娘叫人送來些吃食。”趙啓進來道。
“拿來吧。”裴珩顯然是習慣了,這後宮中的女子,不少給他獻殷勤的。
概因陛下年邁了,已經不去後宮了,這些大小嬪妃見不着陛下的面,後宮又豈是好過的?
所以總要想出路,不是想對裴珩有什麼想法,只是這位二殿下要是能說句話,她們也能過的好一點。
但是能成功的不多,至今爲止,裴珩也就還算給德妃面子。
德妃是當年陛下南巡(南逃)時候帶來的一個美人,後來晉位成了德妃。
也算是有些資歷了。其餘的,都是後來進宮的人。
也是因此,整個後宮中,德妃也算是有幾分薄面,能說上話。管着這些嬪妃罷了。
她素來懂事,知道寧芝來了,所以叫人送些稀罕吃食來。
是個討好的意思。
畢竟在臨京城這座皇宮裡,便是唯一的一個妃子德妃,過的也一般。
寧芝和裴珩都明白這個,德妃在這裡沒什麼家人,所以不過是想過的舒服些罷了。
裴珩不介意幫襯一把,寧芝也從來對她算是有好感。
“這深宮,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女人。”寧芝看着那盒子裡漂亮的糕點,輕輕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