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度廢后亂春秋 042宮闈之爭,獨處
六月底的日頭漸漸火烈,正午的陽光更是毒辣,熱氣騰騰蒸的人發軟容易犯困,可偏就不見天上掛着半絲雲朵擋一擋這放肆的陽光,湛藍一片非要將地裡的地瓜烤熟似的。
延福宮是獨立的一處宮殿,也是皇上和妃嬪遊玩時的行宮,建於皇宮之外,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清涼宜人、景色秀麗、草木青蔥,最適合避暑了。
孟媚歆本是要守在華清池的,但是皇上下旨一同前往,她自然是跟着佔個便宜了,反正待在華清池裡光看着那麼大的池子不能用,還要每天大汗淋漓的去採摘新鮮的花瓣,還要換水。到了延福宮就清新許多,只是又要伺候起皇上了。
趙煦剛登基不久,妃嬪不多,滿共三人都來了,各局一處互不干擾。
書房很寬敞,南北通風,東西開窗,一頭是批摺子的地方,一頭是可供休息的軟榻,軟榻旁邊還支着一個冰盆兒,裡頭放着冬天存的冰塊兒。書桌的旁邊還有一張小方桌子,上頭擺着各式各樣的點心和一壺茶,只是趙煦怎麼的都嫌御廚做的不合口,於是孟媚歆又充當了一回廚子,陳迎兒和雲歡被帶來幫忙,原本也是她們伺候孟媚歆的。
乾淨寬暢又明朗的廚房裡,只見雲歡彎着腰趴在竈頭上,認認真真的擺着果盤,陳迎兒歪頭斜腦的支着下巴扇着扇子煮茶。孟媚歆小心翼翼的端出個短頭陶罐子,用勺子舀出倒在正要煮沸的壺裡,那水呲啦一聲嚥了下去。
這一下驚着了打盹兒的陳迎兒:“嗯?小姐,茶水好了?”
孟媚歆笑着罵她:“你還好意思說?自己睡成這樣不管茶壺啦?你的茶可煮好了?”
陳迎兒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最近越吃越胖了,支着個腦袋都能流出口水,可見睡着連嘴巴都合不住了。
雲歡擡起頭:“小姐,都按照你說的擺好了,你現在送過去嘛?”
孟媚歆看了看日頭兒,差不多正午,日頭兒最高的時候,屋子外頭的空氣挨着皮膚都是火辣辣的,還好這一路有樹蔭。
孟媚歆將東西一一放在托盤裡:“時候不早了,估計皇上這會兒正熱着呢,我給他送去吧,你們也可以休息會兒,下午做事才能利落。”
陳迎兒一聽高興的跳起來就往外頭跑:“誒!知道了!”
孟媚歆還納悶怎麼這麼高興,雲歡笑着說估計是一聽可以休息了就開心了,平日裡最愛偷懶了。孟媚歆沒有再說什麼,笑着搖頭便出去了。
孟媚歆沿着沿廊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卻不見另一個拐角處站着孟仙羽,眼中閃着惡毒和狠厲:“孟媚歆,暫且讓你得意幾天。”
趙煦在書房裡大發雷霆,那摺子被掃了一地,劉眀泉蹲在那裡忙不迭慌的拾起來拿到一邊,章惇、蔡確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
倒是太皇太后身邊的麻姑面無表情的大着膽子上前:“皇上,這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意思,如今朝野之中多數人也都同意此事,您看如何辦?”雖是徵求的問句,但是卻是強迫的意思。
趙煦因爲麻姑在的關係按壓住火氣,方纔她不在光看着一張諭旨便氣得牙癢癢,現在還叫人親自傳一遍話,太皇太后當真是個老薑,直辣人眼睛!
心中怒火噴涌的再厲害,面上還是一片溫玉,微笑着點頭:“這樣也好,朕本就屬意於歆兒,就照祖母的意思辦吧。”
剛到門口的孟媚歆手一抖,怎麼又扯到自己身上來了,這樣的勾心鬥角自己實在不願參與,太皇太后卻非要自己摻或一腳不成?麻姑歡喜的告退,出了屋子看見孟媚歆擠了個眼睛喜氣洋洋的走了,孟媚歆皺着眉頭沒明白那個擠眼睛表示什麼意思。
淡然的進了屋子,趙煦餘氣未消,卻見她進來了,就知道她聽見了,也沒說什麼,只將章惇等人打發了,又叫劉眀泉出去帶着門,劉眀泉北國趙煦是面對着孟媚歆又是笑着擠巴了下眼睛走了,弄的孟媚歆摸不着頭腦。
趙煦板着臉問:“你都聽到了?”那眼神要將孟媚歆的腦門看出個洞,孟媚歆微微躲開趙煦的目光,有些委屈的小聲說:“嗯,知道個八分,八成又是太皇太后叫你娶我,只是我不懂爲何她這麼堅持?”
趙煦一嗤,目光轉向別處冷笑着:“你倒是不知道祖母她老人家的良苦用心,皇后之位的人,非要她選的來做不可。”
孟媚歆一急:“不必了!我知道你討厭我的很,你既喜歡姐姐,我便不會從中阻攔。”
趙煦轉回眼,定定的看着孟媚歆的表情,一個眼神都不放過,看得孟媚歆小臉一紅,有些不自在:“奴……奴婢失言,請皇上恕罪。”
趙煦沒有在意的向後一靠,繼續翻看剩下的摺子:“朕今天用了午膳了,怎麼又做了這麼多?”
孟媚歆沒有反應過來,皇上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畢恭畢敬的回話:“奴婢看着您中午吃的不多,心想許是太熱的原因,腸胃太膩了吃不下,就做了點開胃小菜,又做了個水果盤,桑椹可是今日採摘的,這茶也是幾天前從竹林收的露水,皇上嚐嚐?”
趙煦埋着頭:“先放那吧,就剩幾個摺子了,一併看完了再用。”
孟媚歆點頭說是,就輕拿輕放的將托盤放在一旁的桌上,擡眼看見書架上六層滿滿的都是書,有唐詩宋詞,還有詩經史記,連民間傳的野史、雜史都有。
趙煦餘光看着孟媚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擡頭原來是看到書了,於是笑着問:“想看書?”
孟媚歆驚得回頭低首:“奴婢不敢。”
趙煦不在意的低頭繼續看摺子:“想看便看吧,你只坐在軟榻那邊去就行了。”
說完不再說話,像是不打算再理會她一般專心批閱,孟媚歆知道趙煦說的可以就是可以,那就不需要太多顧及,所以拿了本厚厚的野史坐在軟榻上看起來。
兩人個做個的事,時不時孟媚歆擡眼偷偷看看趙煦在做什麼,見他時而凝目時而皺眉,時而又轉着眼珠思索,那樣子瞧着還真是順眼,可惜啊,這樣的人永遠不屬於她,她就只能這麼看着就行了。
猛的趙煦擡頭想孟媚歆看去,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孟媚歆一驚,紅着臉用書擋着趙煦似笑非笑的眼神,這般尷尬可如何是好啊?過了好久,孟媚歆纔敢把書拉下一點,見趙煦專注於看摺子,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看書吧。
時間慢慢流逝,正午的太陽此時已經微微傾斜的落在軟榻,孟媚歆被柔和下來的陽光曬得懶洋洋,不一會兒眼皮子打起了架,怎麼擡也擡不起來,歪歪斜斜的靠在軟軟的絲被上,書也斜在了一旁。
趙煦看完摺子,將孟媚歆歪斜在榻上的樣子畫了下來,將畫收好,這才走到早已睡的昏天地暗孟媚歆跟前,輕手輕腳的闔上窗戶,拿開那本厚厚的書,將她的鞋子脫去抱上軟榻躺好,自己也脫了鞋和外衣躺在一旁,側着身子支着頭打量着這女娃的睡顏。
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這是那晚在東宮她吟的詞,她還說,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瓏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衣,莫辭醉,此花不與鮮花比。他受傷了,卻有幸側耳傾聽她的心跳。
他又想到那日在顯謨閣的書閣的閣樓,她那樣不食人間煙火樣子實在迷人,就像霧雨一般朦朧,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抓住,想要留在身邊。
還有那日在樹上的頑皮女子,被他發現後的嬌羞和窘迫,讓人忍不住去捉弄,去追逐,去探知。
這個女子絕對是太皇太后手中最好的一顆棋子,他已然確定。
夕陽西下,落暮暉暉,火燒雲順着陽光散開,就像鳳凰的尾巴。
孟媚歆悠悠轉醒,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身邊總是似有似無的一股龍檀氣息,聞着格外舒心,且慢,說到這龍檀味兒,可不就是在皇上身上聞到過麼?
驚得登時瞪大了眼睛,果然見自己躺在榻上,外側躺着還在酣睡的趙煦,孟媚歆忍住大叫的衝動,心想這可是離經叛道的啊,黃花大閨女的怎麼能和一個男子同牀共枕?再一細看,趙煦此刻放下所有防備沉沉睡着,長長的睫毛擋住了平日的精銳眼神,挺挺的鼻樑被陽光照的有一絲陰影,微薄的嘴脣睡覺時都是抿着的,眉頭也稍稍皺着,孟媚歆忍不住用指尖撫平川羽,趙煦的眼睛動了動,孟媚歆嚇得縮回手,躡手躡腳的起身。
下了牀穿好鞋子,看見趙煦已經將她送來的東西吃吃喝喝掃了個精光,紅彤彤的臉蛋上展現光彩,笑着端着托盤溜出了房,輕輕闔上門。
屋內,睡着的人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