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睡得正好被人生生吵醒,末璃滿肚子下牀氣,看誰都不順眼。
此時此刻,天大地大,皇帝睡覺最大。
她血內精氣都還沒回滿,沒工夫也沒精力理會這樁風流冤案,索性將展萬鈞和賴滄瀾都轟出清心殿。
還她一個清淨!
然而安靜了她又躺下,睡了不到片刻就開始疑神疑鬼,心中不安。急忙一骨碌爬起,昏頭轉向的追出去。
“賴滄瀾,回來,給我繼續守着。”
小將軍和攝政王正在門口大眼瞪小眼,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是非要跟王爺掰扯清楚,不能白捱了冤枉。
無緣無故上來就動手,什麼意思?他可是朝廷命官,不是平頭老百姓。就是平頭老百姓,也沒有說殺就殺的。
他到底犯了什麼事?不說出個道道來,這事沒完!
展萬鈞才懶得跟他說,別說對方已經動了手,就是起個心眼,都該死!
眼看二人之間又要一觸即發,結果陛下來了這麼一手。
看看陛下,看看攝政王,小將軍決定君爲重!就哼一聲,扭頭跟進去。
攝政王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好哇,當着他的面兩人都敢……
敢什麼?王爺理智雖然崩塌,但基本邏輯還在。聽着末璃那句話的意思,是讓賴滄瀾守在牀前給她壯膽。
說到底,她是怕了晚上的小鬼!也是,都了一夜,她哪裡還有精力搞鬼!
可爲什麼一定要是賴滄瀾呢?爲什麼不找他呢?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小心眼大醋缸的攝政王悻悻然離去,把這個性質嚴重的問題擱在心裡成了釀醋的澆頭,肚皮裡那缸醋,是越釀越陳,味醇濃厚!
陛下必須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在她睡飽之後。
睡飽之後的末璃精神飽滿,聽了這個問題是滿不在乎的一擺手。
“他是童男子啊,火氣旺!你?你不行!你破身了,沒有元陽,鎮不住邪祟!”
咣咣咣三拳,砸在攝政王胸口,吐出一口老血!
原來是嫌棄他不是童子雞!
老大不小還是童子雞,很值得驕傲麼?
童子雞不童子雞,末璃是一點不放在心上,連同攝政王的老醋和老血。
她正爲滿城的流言蜚語所苦惱!
果然不出所料,事情是瞞不住的!
公主在祗垣寺亮相,那是當着老百姓的面,用苦肉計搏了一個好名聲,結果動了胎氣,在寺裡的禪房小產。孩子夭折,公主也因思念孩子,再加上產後血崩,薨了。
這是官方的說法!私底下,那真是什麼版本都有!
最聳人聽聞的版本,自然是攝政王和陛下合謀,把公主和她生下的孩子秘密處死。理由是,公主生下一個佛子,此子乃是神佛轉世,可以爲皇。歷來江山不容二主,陛下和攝政王的糊塗賬都還沒掰扯清楚呢,怎麼能又多了一個佛子。
當然是先下手爲強,把這星星之火扼殺於搖籃之中。
就連公主在祗垣寺亮相這件事,也被認爲是陛下故意下旨,讓公主勞累,好促其小產。本來公主好好的在長生觀裡安胎,陛下非要下一道聖旨讓公主下山。公主那可是金枝玉葉,從那麼高的山上一步步走下來,孩子還能保得住?
頂着大太陽又是跪,又是拜的,一大肚婆能吃得消?
陛下此計,甚是惡毒!
而攝政王則是助紂爲孽,抑或狼狽爲奸。公主小產,不叫太醫,先叫官兵,這什麼說法?明擺着就是要命來的!
所以公主和孩子真是可憐哉!
老百姓的想法總是特別富有想象力!末璃也是服了!
展萬鈞原本計劃着給她鍍層金,神話一番,樹立一個嶄新的偶像!結果這下好了,金身還沒鍍上,她就惹了一身騷。
龍書案上的彈劾他們奏摺堆成了山,這一回他和她是貨真價實的二分天下,一人一半!
末璃趕緊麻溜的裝病躲在清心殿當鴕鳥,讓臉皮厚如城牆的攝政王一個人背鍋頂缸,接受文物羣臣和天下百姓的唾罵。
反正他是罵慣了,皮厚。她這是第一回,這受盡天下人唾罵的昏君滋味,呵呵,不可言說!
言官們的帖子之乎者也,典故太多,大半她都看不懂,罵了也白罵!
倒是攝政王被罵急了,又把這幫賣直的貨拖去太和門當衆打屁股。然而這屁股陣也擋不住大傢伙“批判當權者失職”的熱情,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誰要是沒被攝政王打過屁股,都沒臉在這個圈子裡混,好麼!
然而此時的波及也遠遠出乎意料之外,言官們的彈劾摺子正熱,京城裡的讀書人也開始議論紛紛。
雖然官方給了說法,但自朝堂到民間都不信這套說法,要求徹查。
展萬鈞氣得拍桌,表示這幫讀書讀傻了的書呆子,給人利用了還以爲自己是參與了天下大事,沒半點本事盡瞎起鬨,該殺!
末璃翻一個白眼,殺殺殺,王爺自打吃過醋以後,智商也是急劇下降。
殺人,只會把這事鬧的更大!
她想了想,一拍手。
讀書人多管閒事,爲啥?閒的唄!
想要他們閉嘴太容易了,給他們找點事做!
什麼事?開秋闈恩科!
哼哼!你們吃飽了沒事幹管皇帝的閒事,那皇帝陛下就給你們找點事,省得你們多管閒事!
敢挑她的刺,她要翻過來挑挑他們的刺!
這個主意展萬鈞是一拍即合!
京官讓他篩了一遍又一遍,帽子摘了一摞又一摞,京城的官員人丁凋落,各部各省爲了找人幹活,是天天堵着攝政王要人事。
然而王爺就是不開口,等得也就是秋闈恩科。想把這些位置安排給新人,爲朝廷補充新鮮血液,唯纔是用。
果然,開秋闈恩科的消息一出,立刻震盪朝野。
兩尊大神狼狽爲奸的事蹟立刻成了過時的八卦,朝堂乃至整個京城都,所有人嘴裡最熱門的話題全換成了秋闈恩科。
這恩科來的突然,然而也是必然。
學子們寒窗十年,經過本地各縣各鄉的科舉考試,獲得生員資格,也就是秀才,才能參加三年一次的秋闈。
秋闈,也就是鄉試,能過鄉試,就從秀才成了舉人,可以被人稱一聲“舉人老爺”了。
本來這秋闈應該在去年就舉行,可去年事多,天下動盪,京畿不穩,就停了一年。
秋闈之後纔能有春闈,秋闈不開,春闈也得停一年。這一停,就得壓下多少學子?今年若是再不開,那兩年積壓下的學生就太多了。
這麼大的競爭壓力,讀書人要造反的。
所以趕緊開,趁熱!
只是這消息來得急,秋闈一般定在農曆八月,大致是白露到秋分之間。此時已經是大暑,滿打滿算也不足兩月。
小皇帝表示,要的就是這個急!
天下讀書人都急着趕考了,誰還有閒工夫管皇帝的破事。何況大家趕考是爲了什麼?爲了當官啊!既然想好好當官,那就少管皇帝破事。用功讀書,用心考試,少廢話,多做事! шшш▲ тт kǎn▲ C 〇
尚書省擬詔,中書省審覈,門下省發聖旨到禮部,禮部出公文到各地。
好傢伙,各省各州各縣的父母官們都忙死了,趕鴨子似得把各地的學子都趕出來,加班加點登記造冊,送往省裡的貢院。
而京城裡禮部也不得閒。
秋闈一開,意味着明年的春闈也得跟着開了。不然各地選拔上來的舉人老爺們想要高升一步,就不得其門而入了。
好在比起匆忙的秋闈,這春闈的富餘還大點,足夠禮部老爺們好好準備一番。
然而禮部老爺們手裡辦着春闈的事,心裡想的卻是殿試的事。
所謂殿試和普通人認爲的金鑾殿上皇帝主考,學子們排排坐一起寫考卷不同。學子們其實還輪不到到皇帝跟前去考試,殿試在太學舉行,考生則是所有參加了春闈並取得合格認證的學子。
皇帝並不親自監考,而是由翰林院各位大人負責監考,考卷則由皇帝陛下御筆欽點一位大人主持,連同各部各省推舉出來的大人一起,共同批卷。
卷子當然是匿名的,大人們依着心中的優劣判斷,會在卷子上畫出各種不同的標記。若有多位大人判卷子爲劣等,則直接除名,判爲殿試不合格。只能保留會試合格的功名,也就是舉人。
而優等標記最多的十份卷子,纔會送到皇帝跟前,由皇帝本人親自審閱。
到了皇帝跟前,這卷子自然不必匿名了。不管如何選擇,這十人不出意外都是本次考試真正的天子門生,將來前途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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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會依照自己的判斷和喜惡,選出三甲。也就是大家熟悉的狀元,榜眼,探花。
這三人爲最優等,稱一甲,賜進士及第。
然後再依照卷子優劣標記排序,把所有獲得殿試合格資格的考生們分爲兩批,二甲和三甲。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也就是說,只有最優秀的前三名才能拿到國家認證,皇帝親自頒發的準進士資格證書。其餘的都不算正宗進士!
古語言,三十老明經,四十少進士。由此可知,這進士資格有多難。
鎏玥兩百年餘年,四十歲以內的少進士只有十人。而其中最年少的便是攝政王,他十六歲中了探花,拿到了末璃老爹末熙親自頒發的進士資格證書。
當然,當時有不少人表示,展萬鈞能獲得一甲的資格,是靠以色媚君。末熙這個昏君最愛美色,男女通吃。探花郎若不是“色如春花”,皇帝陛下又怎會御筆欽點,而且偏偏點的就是探花。
也正是這筆惡毒的謠言,導致他一怒之下棄文從武,非得證明自己不是以色媚君。從一個翩翩美少年,成了一個殺人如砍瓜切菜的“美煞星”。
但不管怎麼說,就算他的探花郎來的不正,可至少也是妥妥的全國前十種子選手。
這足以見證攝政王文采斐然,文武雙全。
相比之下,小皇帝末璃就太遜色了。不說寫文章,就連寫字都不好看。深宮婦人之人長起來的病秧子,雖說現在是有點起色,可跟攝政王一比,還是差遠了。
禮部的大人們也不是欺負小皇帝,委實是殿試乃是大事,陛下要是連卷子都看不懂,又如何判斷優劣呢?
難道真跟她老爹末熙一樣,以貌取人?
哦喲,這麼一想,大人們就要自己打嘴了!這話可把攝政王都給捎帶上。
可不送給皇帝看,這又不合規矩了!兩難!
大人們可愁死了喂!
禮部老爺們的心思,末璃是一點也不知道。
春闈,秋闈乃至於殿試,末曖是跟她細細講過一次的,但她聽過就算,因爲自認學識太淺,難當大任。這種全國人才選拔的大事,還是留給攝政王去做吧。
當然,選拔青年才俊她也有自己一點小想法。而這想法恰恰和末曖的想法相違背,所以她雖然答應提秋闈,但有些話並沒有跟他實說。
末曖乃是皇室,帶來的兩位小夥伴也是世家子弟,他們祖上都有封蔭,本來不靠科舉也能入朝爲官。只不過少年人要爭口氣,不叫天下人說他們是靠祖宗謀權,要顯一顯自己的真本事。
這當然是好事,年輕人就該有志氣。
但相比於這些有志青年,大部分世家子弟貴族少年,還是願意背靠大樹好乘涼,不去跟天下寒門子弟爭功名。
看似不爭,其實是必爭!
世家子弟們靠着祖宗蔭庇就把朝廷裡的位置佔了,那靠着十年苦讀拼了老命考到京城的寒門子弟們,不就少了位置。
一個蘿蔔一個坑,誰也不是傻子呀!
末璃在現代可是吃夠了拼爹的苦,好容易有朝一日能站在權利頂端,怎麼着也要爲天下的普通人說點話,做點事!
所以她向展萬鈞提議,世家子弟入朝爲官,只能掛閒職。那些要緊的位置,需要人辦正事的位置,應該留給那些勤學苦讀,靠着真本事考上來的寒門子弟。
若是世家子弟也想要有實權的位置,那麼就該去跟寒門子弟一起,老老實實參加考試。
這話讓攝政王吃了一驚,她和末曖以及兩個世家子弟勾勾搭搭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原以爲她這是要幫着世家貴族們說話,卻原來她的心是向着天下寒門。
這叫他真是又驚又喜!
這纔是他的好孩子啊!他越來越覺得,她是能和自己心意相通,並肩作戰的另一半。
只可惜,小孩子心性不定,有點輕浮,老是勾三搭四,叫他不快。
王爺這心一轉眼就往醋缸裡去,看着小皇帝的眼神也從欣喜變成了幽怨,搞得末璃以爲他纔是保皇黨資深潛伏。
科舉歷朝歷代都是天下學子們心中頭頂大事,一場考試定終身,多少人喜,多少人憂。而且歷來都是憂多喜少,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這樣一局定生死的政策,究竟是否算是真正的公平呢?
末璃覺得不算!天下沒有百分之百的公平,任何規則在制定之初,就肯定有人想要破壞。以後再怎麼查漏補缺,也擋不住不法分子鑽空子。
但考試是所有不公平裡最公平的選擇,至少能最大可能的保護普通人的權益。
畢竟,不靠爹媽不靠天,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這就跟高考一樣,年年高考都要出事,可高考已經是普通學子能踏上上層最公平的道路。
其他的道路,就越發不是普通學子能走的。
搞定了天下讀書人,暫時平息了她和攝政王的流言風波,小皇帝滿以爲自己可以稍微休息休息,過幾天安靜清閒的日子。
可天不遂人願,大暑剛過,八百里加急露布就送到京城。
邊疆北狄大軍集結!
阿勒?又要打仗了?
在清心殿和小皇帝一起吃冰的攝政王摔下碗就火燒屁股的直奔御正殿,處理這軍國大事去了。
末璃一個人吃了兩碗冰,晚上就鬧了肚子。
坐在馬桶上捂着肚子,她感覺這事好不了!
果然,第二天又是一封露布送到,鎏玥的官兵和北狄的軍隊果然幹起來了。
一開始是小打小鬧,對方騷擾,我方驅趕。可漸漸的小騷擾變成了真攻擊,兩國的軍隊小範圍之內起了多次衝突,其中一次還是貨真價實的打了一仗,各有死傷。
本來這樣小規模的衝突或戰爭,並不需要送急報到京城。
但鎮守雁門關的首將蔡伯生覺得,此事非同尋常!
大軍集結,卻隱而不發,北狄恐怕另有所圖,希望朝廷能給他一個決斷,到底打不打!
打不打?朝廷裡立刻炸了鍋!
文物羣臣自動自發分成兩派,武官們自然主戰,人軍隊都逼到家門口了,不打就是孬種。若是不打,北狄必然入侵,到時候必然燒殺搶掠,塗炭生靈!
文官們則表示,打個屁!打打打,打了多少年仗了,國庫也空了,天下的男丁都當了兵,誰來種田桑麻?天下人早就厭煩了打仗,再打必然激起民憤!
兩邊都有理!攝政王成了夾心餅,難以決斷。下意識的,他決定去清心殿和小皇帝商議商議。
雖然這孩子沒什麼大本事,但卻有一點真見識和大智慧。
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無人可以說話,唯有這個一人了。
聽了來龍去脈,末璃一拍手錶示。
“不打!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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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所有訂閱的美人。
終於出太陽了,媽呀,下了十多天的雨,人都要發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