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嶺南斥候隊長辛安說的一樣,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姬輕塵的三萬騎兵就殺到了藍水河畔。
這已經是暮夜時分,藍水河滔滔東流,水流湍急,猛然的拍擊在河畔的岩石上有驚濤拍岸之威。
大燕北遼王姬輕塵就屹立在馬背上站在河畔靜靜的注視着對面。他清楚現在河的對面桑熊已經做好了針對他的部署,正在等他渡河一戰。
這次面對桑熊他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爲雙方交鋒時除了鬥智外,還要參考士卒的戰鬥力。對於嶺南步卒姬輕塵從來不輕視,這支在嶺南山嶺中訓練出來的步卒,只要讓他們參戰,必定會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不過姬輕塵敢來藍水河,敢用三萬精騎迎戰桑熊的十二萬大軍,他就有必勝的信念。
說實話沒有把握是一說,有信念又是一說。
因此在暮色中姬輕塵靜靜的站在河畔時顯得有點孤獨而寂寥。這時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能懂他。
當年在雲州面對北戎精騎時,他身邊有白項城,有李長征和徐達春、蒙離等人。可現在這些人各自在自己的戰場上廝殺,白項城和徐達春在寧州對付離國大軍,李長征西州防守西蜀大軍,蒙離在山谷中靜等十萬大軍踏入晉州之後封鎖他們的退路。
現在他的身邊除了胯下的戰馬息影,馬鞍上的青龍馬槊,就只剩下腰間的佩刀狼鋒了。
河畔風有點大,吹的附近的樹木颼颼不已。
騎馬屹立的姬輕塵的披風也隨風飄蕩,長髮飛揚,衣帶飄飄,再加上身上這股子睥睨天下的氣勢。這時的姬輕塵就像一個王者,俯身而立在俯瞰着天下一樣。
突然,就在這凌厲的風中姬輕塵一字一句的吟道:
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吟出這首詩時姬輕塵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大燕大廈傾覆即將在瞬間,驅逐嶺南夷族,北上寧州擊敗離國鐵騎是當下最緊要的任務,爲此在這一戰他不能退縮,不管會有多麼大的犧牲他也必須要渡江。
吟罷這首詩,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拔出狼鋒刀,彈着刀鋒怔了片刻就離開了。
回到營中,他將青峰騎的三名萬夫長召集到大帳下達了明天渡河的命令。
青峰騎以前的主將是李長征,副將是候孝天。李長征現在去了西州,候孝天已經戰死在君臨城下。因此青峰騎到現在都沒有設主將和副將,只有三名萬夫長在統領。
三名萬夫長分別叫李由、木戰和姬軒轅,他們的出身都不低,李由是姬輕塵老師李青衣的嫡孫??嫡孫,木戰是姬輕塵大師兄木峰的長子,而姬軒轅更是姬氏皇族子弟。
讓這三人分別統領一萬鐵騎,可以看出三人的能力有多強,這三萬騎兵的戰鬥力有多強。同樣姬輕塵要面對桑熊的十二萬大軍,讓這三人跟他一同參戰,可見他下的決心有多大,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必死一戰啊!
“明日渡江個,跟桑熊一戰!”大帳中姬輕塵的軍令很簡單,語氣很凌烈,讓站在他面前的三人一凜,這種氣勢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姬輕塵身上感受到,他們跟隨姬輕塵的時間不長,可作爲青峰騎的將軍,他們跟隨姬輕塵親近的機會很多,一直到現在他們還是第一次在姬輕塵身上感受到這股子足以傲視天下的殺氣。
“諾!”李由三人只是一瞬間愣神,就回國神來躬身領命道。
“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姬輕塵問道。
他不是一個霸道的統帥,只要部下的建議是有利的正確的,他都會聽取。再說這三人跟他的關係不一般,他不能像對待普通將領一樣對待,他將三人帶在身邊除了三人能力強,是騎兵統領的大才外,還有想調教三人的意思。畢竟老師和大師兄將子嗣交給他,爲的是讓他培養出一代將才,而姬軒轅又是總是子弟,這數十年總是人才凋零,他培養姬軒轅也是爲了大燕姬氏皇族着想。俗話說的好,大燕的七大世家和姬氏共同執政,要是姬氏人才凋零,以後要完全靠七大世家,遲早會七大世家取而代之。
“王叔,我們的行蹤早已暴露,估計已經被桑熊偵知,我們冒然渡河,會不會在剛渡到一半時遭到桑熊的截殺?”姬軒轅開口問道。
歷史上這樣的戰列有不少,因爲當年出了一個魯王不擊半渡之兵而遭致滅國的列子。因此現在的戰場上,渡口之戰纔是一場大戰的重點和重心。這種情況下姬軒轅不得不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恩!”姬輕塵微微點頭,就將目光移向了李由和木戰問道,“你們也是這樣認爲的嗎?”
李由和木戰微微點頭說道,“是。”
“恩!不錯!你們能想到這一點,看來是沒有被大戰之前的氣氛衝昏了頭腦。”姬輕塵很欣賞三人的表現,以三萬大軍迎戰十二萬大軍,這本身就給了自己一方的士卒很大的壓力,這裡面將領承受的壓力更大,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三人還能保持鎮定和冷靜,確實要讓他頗爲欣賞。
“渡過藍水河,我們想要到平馬坡路程有多遠?”姬輕塵問道。
“大概有六十里。”李由回答道。“騎兵需要半天的時間,步卒需要一天的時間。”
“對,李由說的很對,這就是桑熊不會半渡而擊我們的原因。”姬輕塵自信滿滿的說道。見三人都有點迷茫,他繼續問道,“你們瞭解過平馬坡的地形嗎?”
“平馬坡地形以山丘爲主,道路崎嶇,不適合騎兵展開大規模衝鋒,是我們北上宜陽時唯一一處需要提防的地方。”木戰回答道。
說到平馬坡他的眉頭就有點皺,他跟李由和姬軒轅研究過平馬坡的地形,確實不適合騎兵展開衝鋒,要是桑熊在平馬坡埋下伏兵要跟他們一戰,估計三萬人就要葬送在這個地方了。因爲騎兵戰鬥力主要集中的機動和衝擊方面,要是失去了這兩個優點,騎兵跟步兵相遇,就只有被宰的份了。
“平馬坡是不適合騎兵展開衝鋒,可適合步卒圍殺騎兵,以桑熊的眼光,他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因此與其在藍水河阻截我們半渡之兵只消滅我們一半的實力,還不如在平馬坡設伏將我們一網打盡。這纔是桑熊真正的目的。”姬輕塵目光熠熠生輝,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所以他不會在藍水河設伏阻擊我們渡河,我們渡河之後也可以在藍水河畔休整。我們真正的戰場在平馬坡。”
“而且我們的斥候已經偵查到了桑熊派出的兩支大軍的動向,他們似乎就潛伏在平馬坡附近。”姬輕塵繼續說道。
“王叔,既然我們知道桑熊在平馬坡設伏,爲什麼還要去平馬坡呢?這樣不是主動鑽入了桑熊的圈套裡嗎?”李由開口問道。
自從姬輕塵被姬文封爲大燕議政王,他們的稱呼全都變了,不管是宗室子弟還是至交之子都開始稱呼他爲王叔了。
“這次主動現身,我們的目的就是桑熊,既然桑熊已經在平馬坡設伏等我們,我們又何必在畏縮不前呢?”姬輕塵一身豪氣衝雲天,語氣更是霸氣凜冽的說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纔是騎兵戰的精髓。”
李由三人聽姬輕塵這麼說全都凜然。
其實他們不清楚以前的姬輕塵纔會這麼問,是因爲現在的姬輕塵身份高了,權勢大了,不需要再衝鋒陷陣,纔會表現的低調沉穩。以前的姬輕塵也是一個崇尚武力,善於鋌而走險的人物。
“再者,桑熊知道本王身邊十三萬大軍,可這次我們只有三萬鐵騎殺入平馬坡,這會讓桑熊起疑心,以爲我們這是想故作迷惑引誘他全線出兵,再圍而殲之。因此會讓桑熊產生顧慮而不敢傾盡大軍全力滅殺我們,就給了我們斬殺他的機會。”姬輕塵語氣平靜的說道,“兵者詭道也!騎兵更是如此——”
李由三人聽完姬輕塵的論道,恍然間有種茅塞頓開的頓悟,全都一臉欣喜的向姬輕塵道謝。因爲他們知道這是王叔在刻意的用這一戰的戰術教導他們騎兵戰的精髓,該怎麼最大限度的運用騎兵取得大戰果。
“你們下去吧!今晚養精蓄銳,明日渡河跟桑熊一戰!”姬輕塵擺手示意道。
“諾!”李由三人領命,躬身退出了大帳。
同樣在平馬坡的嶺南夷族的營地裡,主帥的大帳中桑熊正在跟諸將商議軍情。
“藍玉和段虎的大軍到了預定地點嗎?”桑熊向斥候隊長辛安問道。
“今天上午已經到了預定地點埋伏。”辛安言簡意賅的回答道,跟他的行事作風很像。
“姬輕塵的大軍到了藍水河畔,明天渡口,下午就能達到平馬坡,這一戰我們佔盡了天時地利和人和,絕對不能再出半點差錯。”桑熊目光銳利的盯在大帳中諸將的臉上狠狠的說道。
其實即便在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之後面對姬輕塵他還是很緊張,人的名樹的影,因爲姬輕塵的聲名太顯赫,戰功太彪炳,由不得他不緊張。
“是。”諸將領命,就依次退出了大帳。
待衆人離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桑熊才微微鬆了口氣,目光中閃光一閃,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戰意,深邃的目光瞥向了姬輕塵大軍所在的藍水河南畔。
這一戰他要必勝,沒有理由,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