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姬輕塵和剩下的十多名羽林騎殘兵終於趕到了寧州城外。之前郭綸就已經派出了斥候前去通風報信,讓寧州城派出精騎前來護送九殿下,可是現在九殿下都已經到了寧州城下,不說是請求護衛的騎兵沒到,就連城中都沒有人出來迎接一下。
怎麼說姬輕塵也是大燕的九殿下,是今天聖上大燕光武皇帝在兒子,寧州將軍官職再怎麼高,權力再怎麼大,這個時候也不該變現的這樣傲慢。
可偏偏寧州城的城門前空蕩蕩一片寂靜,只有城樓上巡邏的士兵傳出點點說話之聲。
面對這樣的尷尬處境,別說的姬輕塵本人,就是郭綸和羽林騎對寧州軍的傲慢也生出了不滿。
郭綸側頭看了身邊的九殿下一下,他看不清九殿下臉上的表情,只能催馬上前向城樓上喊話。向城內解釋了好久,說大燕九殿下已經回燕,想要立刻進城。城樓上守衛又看了郭綸的令牌,才應了一聲。
片刻,寧州城門“吱呀”的一聲敞開,就見一支二百人的騎兵衝出了城門。
騎兵快馬疾馳,堪堪衝到姬輕塵隊伍前十步才停住。
領兵的將領是一名年紀三十,長了一臉絡腮鬍的粗壯大漢,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眼前的這支殘兵隊伍,目光在郭綸的身上停住,根本就沒有理會一旁衣衫破爛的姬輕塵,語氣冷冷的問道,“你就是郭綸,殿前羽林郎校尉?”
“大膽,見了九殿下還不快下馬行禮?”郭綸對方這般傲慢就大聲吼道。
可是馬上將軍不爲所動,只是冷冷的注視着郭綸。他身後的寧州騎兵見主將直挺挺的屹立在馬背上,他們也不理會郭綸的吼斥。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點冷凝!
郭綸見對方都不理會自己,氣的臉色漲紅,已經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長槍。
“你就是寧州城副將華西雄吧?”突然,就在這時,葉清臣已經下了馬車向馬上將軍問道。
“不錯,正是本將軍,你是?”華西雄淡淡的問道。
“下官鴻臚寺少卿,出使離國返燕,這位是回國的大燕九殿下。”葉清臣將目光移向了姬輕塵。
順着葉清臣的目光,華西雄才正眼瞥了一下馬上的姬輕塵,依舊不溫不火的說道,“華西雄參見殿下,因甲冑在身,不能下馬行禮,還請殿下贖罪!”
姬輕塵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一笑,靜靜的注視眼前的將軍。
片刻,他才催馬上前,“華將軍,你就是寧州將軍府的副將?寧州軍前軍主將?”
“對!”華西雄傲然回答道。
“就在昨夜,我們在寧州城三百里外遇到了北戎騎兵突襲,身邊一百羽林騎死戰,現在只剩下了十多人,不知道那個時候將軍在什麼地方?”姬輕塵語氣平淡的問道。
可話中有股子不容華西雄拒絕回答的威嚴。
華西雄一愣,他沒想到姬輕塵會當面詢問他這個問題,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微一停頓,他纔開口說道,“昨晚,本將軍正在城中巡查,殿下遭到截殺,本將軍深表遺憾。”
“難道將軍沒有收到郭校尉派出的信使嗎?”姬輕塵繼續問道。
“上午才收到的!”華西雄冷冷回道,他已經不敢正視姬輕塵凜冽的目光了。
“不說你沒有收到信使的信件,就說寧州城外出現了北戎騎兵,就足夠治你華西將軍的罪了!”姬輕塵厲聲吼道,“大燕腹地盡然出現了多達五百多北戎精騎,而且還是爲了來截殺大燕出使離國的使團,難道寧州軍的斥候都是瞎子,難道十萬寧州軍就是一個擺設,就任由北戎騎兵在大燕的土地上馳騁?那朝廷給你們俸祿,朝廷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這個——”
“將軍可否知道昨夜截殺使團的北戎騎兵,就是當年在雁門一戰中殺死太子的兇手,北戎汗王帳下鑲黃旗精銳?”姬輕塵冷冷問道。
“不——不知道!”華西雄被姬輕塵一番言辭給震住了,說話點結結巴巴,整個人早已沒有之前的囂張和跋扈。
“作爲寧州將軍府的副將,又是寧州軍的前軍主將,仇敵在前你盡然一無所知,你還配做大燕的將軍,配做十萬大軍的主將?”姬輕塵冰冷的聲音中透出了一股殺意,“我,大燕國的九皇子姬輕塵,可以不計較你華將軍無視郭校尉派出的信使,想借北戎騎兵之手除去你想除去的人。可是,姬輕塵絕對不能容忍一個無才無能的廢物做十萬大軍的主將,爲大將戍守邊疆;更不能容忍一個爲了自己的私慾,就可以不顧同伴性命的將領。”
“殿下——”華西雄被姬輕塵的氣勢和話語驚得已經坐不住了,立即跳下馬背,跪在了姬輕塵馬前,早已不記得自己說過‘甲冑在身,不能行禮’的話,“華西雄有失察瀆職之罪,懇請殿下網開一面!”
“堂堂的大燕腹地,出現了仇敵的騎兵,華西雄,你犯下的不止是失察和瀆職之罪,是勾結北戎騎兵,妄圖顛覆大燕將是的賣國之罪,像你這樣的賣國賊子留着何用?枉爲大燕的男兒!”姬輕塵冷吼道,“郭綸,殺了這個賣國賊子給昨晚死去的羽林騎報仇!”
“諾!”郭綸領命。
想到昨晚死在北戎騎鐵蹄下的羽林郎將士們,郭綸的心裡就怒火中燒,現在罪魁禍首就在眼前,郭綸聽到姬輕塵的命令,毫不猶豫的催馬上前,長槍直刺華西雄的咽喉。
華西雄早就被姬輕塵的一番恐嚇傻了,根本就想不到眼前的九殿下說殺就殺,腦袋一片空白,早已忘記了躲避。
突然,就在郭綸長槍距離華西雄咽喉只有一尺之際,“鐺——”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就見一支羽箭穩穩的落在郭綸的長槍上,力道之大使得郭綸的長槍被震飛出去。
郭綸大怒,憤怒的望向了遠處射箭救華西雄的人。可是他的目光觸碰到一個騎在馬上已經收弓走出寧州城的將軍時,剛在一擊必殺的氣勢盡然弱了八分,低垂眼簾不敢正視馬上將軍。
姬輕塵沒想到自己將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盡然還有人願意救華西雄,看到郭綸的表情,他就更加奇怪究竟誰有這麼大的權勢,能夠讓飛揚跋扈,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郭綸低頭,便將目光移向了寧州城門的方向,便見到了一員虎將正收回了自己的弓箭,在數十起青色甲冑騎兵的護衛下騎馬出了城。
這員虎將剛一出現,剛纔還一臉死相的華西雄就像見到了菩薩一般,顧不上自己的風度,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虎將的馬前,哭泣道,“將軍救我啊!將軍救我!”
虎將厭惡的看了一眼華西雄,催馬走到姬輕塵面前十步距離停住,語氣冰冷的質問,“郭校尉,是誰給你這麼大的權力,敢公然斬殺寧州將軍府的副將?”
“難道將軍覺得這樣廢物就不該殺嗎?”姬輕塵見對方都不正眼瞧自己,便針鋒相對的問道。
“你是?”虎將聽到姬輕塵的反問,纔將目光移向了他。
“將軍,他就是剛從離國回燕的九殿下!”郭綸急忙回答道。
“原來是九殿下,寧州將軍柳東樓,參見九殿下!”虎將只是抱拳行禮,淡淡的說道。
柳東樓?聽到這個名字,姬輕塵就知道了眼前這名將軍盡然是大燕第一戰將,大燕神槍,寧州軍赫赫有名的蒼狼騎的主將。
他沒見過柳東樓,這還是他離開離國回燕的途中舅舅葉清臣告訴他的信息。而且他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的舅舅曾說過,柳東樓是大燕八大世家柳氏的代言人,是自己二哥寧王姬平的支持者。
難怪!姬輕塵看了一眼眼前蕭殺霸氣的虎將,淡淡一笑道,“原來你就是大燕神槍柳將軍,難怪剛纔的一箭力道會有這麼強勁,氣勢會這麼的霸道,不愧是大燕槍神,果然名不虛傳,今天輕塵算是開了眼界!”
“殿下過獎了,只是雕蟲小技而已!”柳東樓謙虛道,隨即他看了一眼馬下已經被嚇破膽,戰戰兢兢跪在自己馬前苦苦哀求的副將,問道,“不知華將軍犯了何罪?需要殿下明正典刑?”
“失察、瀆職、勾結敵酋賣國,柳將軍說說,該不該明正典刑?”姬輕塵輕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就從剛纔凜冽的一箭中,他已經看出了柳東樓的意思,對方是想要保下華西雄。
柳東樓眉頭一皺,目光冷冷的看了一眼華西雄。
華西雄不是他的嫡系部下,他沒必要因爲華西雄而得罪九殿下姬輕塵。可是沒有華西雄這樣軟弱無能的將領,現在的寧州軍也不可能他一個說了算。要是今天不保下,他日朝廷若要是再派一個將領到寧州將軍府的任職,到時候恐怕自己就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一手控制寧州十萬大軍了。
而且他是寧州軍的主帥,姬輕塵敢在寧州城下當着這麼多寧州軍將是們斬殺寧州軍大將,是對他權威的挑釁,雖然姬輕塵是大燕的皇子,可柳東樓覺得自己也不能就這樣在寧州城下折了面子。
權衡利弊之後,柳東樓一改剛纔的謙遜和藹之態,目光凜冽,語氣嚴厲的問道,“殿下可有證據?”
“北戎五百精騎突然出現在寧州城外三百里處,盡然是爲了想截殺大燕出使離國的使者,昨晚一戰,致使身邊一百羽林騎戰死。而在之前,出了寧武關時我們就已經派出的了信使,可時至今日都沒有得到寧州城的回覆,華雄將軍說今天才看到信使的信件。請問柳將軍,就憑眼前的這些證據還夠嗎?”姬輕塵冷笑一聲回答道,“寧州將軍府戍守寧、宿、汾三州防務,作爲將軍府副將,盡然對這些一無所知,請問柳將軍你是怎麼治軍的?要是華西雄真的不知情呢?這是否就是寧州將軍府的責任呢?”
柳東樓不說話了。
他何嘗不清楚姬輕塵話中的含義。要是他爲華西雄辯解說不知道情,剛纔的罪名可就要落在寧州將軍府,剛纔的罪名可就是他柳東樓,可他要是默認,就等於承認了華西雄知情又不報,這豈不就坐實了華西雄的失察、瀆職和賣國的罪名嗎?
那自己還怎麼保他?
柳東樓心底一顫,他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年紀只有十七歲的九皇子盡然這般難對付,幾句話一下子就正中自己的軟肋。
他有點猶豫,不敢確定是否要繼續保華西雄。
其實就在北戎騎兵出現在寧州時他就已經得到了斥候傳來的消息,只是君臨城傳來消息說北戎騎兵似乎是衝着即將要回國的九皇子去的。他是寧王的人,是寧王的心腹大將,君臨的消息一到,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沒有理會這支騎兵。
“即便華西雄犯下了失察、瀆職的大罪,恐怕也輪不到九殿下來定奪,再讓郭綸這個羽林郎校尉來明正典刑吧?”柳東樓已經決定要跟姬輕塵一爭到底,他沒有沒說華西雄犯了賣國罪,顯然是不想妥協,“殿下雖然是大燕的九皇子,可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還請殿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橫加干涉寧州軍務。”
姬輕塵聽得清楚,柳東樓這是在提醒他,他只是一個沒權沒勢的皇子而已,沒有權力處置像華西雄這樣的軍中將領。
姬輕塵冷笑一聲,淡淡的問道,“柳將軍的意思說,輕塵現在還沒有殺華西雄的刀是嗎?”
柳東樓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默認。
姬輕塵笑了,他笑着緩緩的將自己的佩刀舉起對着柳東樓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柳將軍覺得這柄刀配殺華西雄嗎?”
“狼鋒刀——”僥是柳東樓足夠鎮定,依然是喊出了聲。
“柳將軍好眼力,盡然認出了這是離國戰神李藥師的佩刀——狼鋒!”姬輕塵淡淡的說道,“現在,柳將軍覺得輕塵還有沒有殺華西雄的刀呢?”
突然,他的話音一落,胯下的息影就縱身躍起,只見他的手腕一翻,藉助戰馬的衝擊力,盡是一刀斬向了柳東樓身邊的華西雄。
柳東樓沒想到九殿下會來這麼一招,情急之下長槍一挺,想要攔住劈下華西雄的狼鋒刀。可是他的長槍跟狼鋒刀相撞在一起的瞬間,就聽見金屬之聲不絕於耳,而柳東樓只覺一股奇大力道從長槍上傳到了他的右臂,他只覺得右臂一沉,便看見九殿下的戰刀已經沿着他的槍桿滑向了槍尖,狠狠的斬向了華西雄的咽喉。
柳東樓猛然間使出力氣,想用自己的槍尖挑起滑向華西雄的狼鋒刀,可是他發現九殿下臂力強勁到這般地步,他右手使出了十分的力氣盡然都擡不起被壓低的長槍,不得已他正準備雙手持槍,就感覺到槍身一輕,繼而便是一聲慘叫,就見鮮血噴涌,華西雄的人頭像皮球一樣滾落在了地上。
“九殿下你——”柳東樓一陣大怒,持槍怒目相視姬輕塵。
姬輕塵沒有理會他,他還刀入鞘,面色平靜的說道,“柳將軍,這件事情輕塵回到君臨城自然會向父皇解釋清楚。只是輕塵想告訴柳將軍一句話,請將軍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大燕的寧州將軍,不是某人圈養的家將;還有,請柳將軍必須要記住一點,寧州十萬大軍是大燕的銳士,而不是你柳東樓的私軍!”
“你——”柳東樓沒想到九殿下會這麼誅心,憤怒的臉上已經瀰漫出了一股殺氣,正準備出口反駁,可是九殿下已經騎馬進了寧州城,只剩下了一個蕭殺的背影,氣得柳東樓只能用陰冷的目光盯着姬輕塵的背影,沉默不語。
“殿下,剛纔你的舉動,似乎有失妥當!”姬輕塵走到城門洞時,跟隨在他身邊的突然上前有點憂心的說道。
“噢——?舅舅的意思是?”姬輕塵倒是不以爲然,淡然一笑問道。
“殿下你剛回大燕,本該低調,隱忍,待有朝一日,積蓄了力量之後纔是一展宏圖的時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人還沒到君臨就已經得罪了寧州柳氏,得罪了寧王殿下。”葉清臣解釋道。
“舅舅你覺得輕塵不得罪他們,他們就會放過輕塵?既然早晚是死對頭,又何必假惺惺的虛與委蛇呢?輕塵可以不計較這次的截殺,可是不能不給死去的羽林郎們討一個公道!”姬輕塵目光眼裡,語氣嚴肅的說完,催馬疾馳而去。
葉清臣聽完外甥的回答,盡然有點愣神!
可是跟在姬輕塵身邊的郭綸和羽林郎在聽道姬輕塵的回答時,眼中突然閃過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