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魏忠賢匆匆趕到甘露宮的御書房,就見燕帝正負手而立在窗前靜靜的沉思着什麼。看到燕帝神情專注的樣子,姬輕塵就知道燕帝已經等他好久了,便立即上前施禮。燕帝沒有回頭,沒有讓他起身,而是語氣冰冷的問道,“你可知道都察院的職責是什麼嗎?”
“大燕都察院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爲天子耳目風紀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遇期覲,考察,同吏部司賢否陟黜。大獄重囚會鞫於外朝,偕刑部、大理讞平之。其奉敕內地,拊循外地,各專其敕行事。”雖然不明白燕帝問什麼問自己這個問題,可姬輕塵還是像背書一樣一字不差的向燕帝解釋一下了都察院的職責。
而通過姬輕塵的敘述,就可以看出大燕都察院都御史的權力有多大,凡官吏之考察黜陟則會同吏部、重大刑獄則會同刑部與大理寺。其他各官署則分屬十三道監察御史稽察。所以這也就是在大燕爲什麼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品級是正二品,能夠跟六部尚書平起平坐的真正原因。
“對,他們就是朕的耳目風紀之司。”燕帝冷冷的說道,“既然你這麼清楚,爲什麼還要明目張膽的持寵驕橫,敢率領驍騎營在君臨大街上耀武揚威?上次朕就說過,讓你不要將離國上京城的陋習帶到君臨城,不要仗着自己皇子的身份放縱,肆意妄爲,做一個只知道遛鳥鬥雞的紈絝貴公子。你看你現在都做了什麼?敢私自帶數千驍騎營到酒樓吃喝玩樂,還敢在朱雀大街上率領驍騎營騎馬奔馳。難道你就是這樣給朕練一支精兵的嗎?你就這樣信誓旦旦的想朕立軍令狀,說不會辜負朕對你的期望的嗎?”
聽燕帝的怒聲呵斥,姬輕塵這才知道爲什麼父皇會這麼焦急的召見自己了,原來是有御史向他彈劾了關於自己讓驍騎營中午時分在長安酒樓吃飯的事情。只是聽到燕帝說話的語氣,跪在御書房的他的身體就開始有點發冷,因爲從父皇的話語中他聽出了這份憤怒是發自內心的,其中還夾雜着淡淡的失望。不過他也從父皇話中的內容中知道這份彈劾的奏章內容的虛假,裡面有諸多的誹謗和誣陷,甚至是欲加之罪。不過他沒有辯解,而是選擇了沉默。
“怎麼不說話?難道你就不想爲自己辯解嗎?”燕帝對兒子的沉默有點不解。
“回父皇,昨天兒臣率領驍騎營到酒樓吃飯是真的,這點兒臣無須辯解。至於其他的說兒臣縱馬傷人,持寵驕橫,耀武揚威,這些都是欲加之罪,兒臣不想辯解。”姬輕塵不卑不亢的說道。
“哼——”燕帝冷哼一聲,“難道你以爲都察院的御史還會誣陷你?”
“不是會誣陷兒臣,是他們已經誣陷了兒臣,今後還想繼續誣陷兒臣。”姬輕塵義正言辭的說道。他覺得這些誣陷和誹謗自己言辭這麼虛假,這麼的經不起推敲,父皇肯定會明辨是非,不會輕易相信的。
“住口——你這個逆子。”燕帝勃然大怒,厲聲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朕的都察院就成了專司誣陷你,誹謗你的機構嗎?”
沒想到自己只是說了一句實話,盡然會激怒父皇,這是姬輕塵都沒有想到的,看到燕帝眼中閃過的陰騭之色,他只能低着頭沒不敢再說話。
“陛下息怒,九殿下剛纔是一時失言,還請陛下消消氣。”魏忠賢見狀忙立即出言勸解燕帝。其實他也是非常的吃驚姬輕塵剛纔的反常表現,因爲來之前他就告訴就姬輕塵,說陛下心情不好讓他小心謹慎。
“別跪着了起來說話吧!”被魏忠賢這麼一勸,燕帝的氣倒是消了不少。
“多謝父皇!”姬輕塵起身謝道。
“你要記住,不管驍騎營中的士卒是世家子弟,還是平民子弟,首先他們是大燕的軍人,是戍衛大燕的虎賁,其次纔是你的袍澤,跟你一同戰爭天下的兄弟。所以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你都要一視同仁,而不能厚此薄彼。”燕帝轉身說道。
“多謝父皇的教導,兒臣知錯了!”聽到燕帝的解釋,姬輕塵才發現自己誤解了父皇的意思就立即認錯。因爲他從燕帝的口中聽到,燕帝不是爲了御史彈劾他而生氣,而是爲了他在讓驍騎營一千多人在酒樓吃飯這件事情做的不妥而生氣。
“這是嶺南傳來的國書的副本,你是怎麼看的,說說自己的意見。”燕帝將一卷紫色錦卷遞給他。
恭敬的用雙手接過錦卷,仔細看完上面的內容,將錦卷遞給一旁的魏忠賢,醞釀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姬輕塵這才說道,“父皇,兒臣以爲不能和親,不能下嫁公主。”
“理由呢?”燕帝問道。
“前一段時間嶺南各族侵擾夷州邊境,只是他們的一種策略,目的就是爲了這紙和親的國書,他們是想通過前一段時間向大燕夷州用兵舉動,想壓迫大燕跟他們和親,目的是爲了試探大燕的底線,想看看大燕是否會向他們用兵,只要父皇答應他們的和親要求,就暴露了我們大燕對嶺南夷族的懷柔之策,就會讓他們清楚大燕的底線,恐怕到時候他們還會提出更爲苛刻的條件。”姬輕塵冷靜的分析道。
“朕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朕認爲跟大燕和親的恐怕不止是南疆的嶺南夷族,這次東荒跟西蜀和嶺南一同派遣使團到君臨,朕猜測他們也有想跟大燕和親的意思。只是西蜀和東荒這次突這跟嶺南一同派出使者,說明他們在私底下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不達目的不想罷休,要是朕拒絕他們的話恐怕會引起戰端啊!”燕帝嘆息一聲,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離國新君剛剛繼位,國內政局不穩,西北邊境可以不慮。可是東北的戎狄,三年前自從阿史那?努哈赤戰死之後已經休養了三年,他們早就已經蠢蠢欲動的想爲努哈赤報仇雪恨了。想要我們跟嶺南夷族開戰,到時候北戎勢必會再次南下,而西蜀和東荒既然跟嶺南夷族有約,到時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保持中立,那個時候大燕必將四面受敵,處境將會非常堪憂啊!
“那父皇的意思是?”姬輕塵問道。
既然燕帝已經說出了跟嶺南不和親的弊端和得失,他就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固執己見的發表自己的看法,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是真跟嶺南開戰,大燕四面受敵時該怎麼面對這份危機。
“政事堂的意見是答應跟嶺南和親,穩住嶺南夷族和西蜀、東荒,再想辦法拆散三國同盟,將精力放在東北,全力對付戎狄的再次南下。樞密院的意見是嶺南夷族不足爲慮,而西蜀和東荒只是外強中乾,三國翻不起什麼大浪,認爲下嫁公主有失大燕顏面,應該給予拒絕。”燕帝說道,“朕也是左右爲難,猶豫不定。”
姬輕塵保持了沉默了!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因爲只要戰爭未起,誰都不知道嶺南夷族和西蜀、東荒的強弱,又怎麼能夠判斷出三國跟大燕一戰,就能威脅到大燕社稷安全呢?
“怎麼?你也覺得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燕帝語氣中冷淡問道。
“父皇,兒臣是在想,這次嶺南、西蜀和東荒聯袂派出使團到君臨,之所以敢用威脅的方式想從大燕得到好處,這裡面是否跟北戎有聯繫?”姬輕塵沉思了一下開口說道。
“你的意思是?”燕帝目光銳利的盯着姬輕塵問道。
“兒臣的意思是,三國是否跟北戎達成了某種協議,想要激怒大燕對他們出兵討伐,將大燕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們身上,再給北戎一個俱佳的入侵大燕的機會呢?”姬輕塵分析道。
“你是說,這是三國跟北戎設下的計謀,實則是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早已結成了同盟,準備共同對抗大燕?”燕帝顯然是也想到過這樣的結果,纔會在姬輕塵一說出自己的猜測時,他就道出了姬輕塵話中的意思。
“恩!”姬輕塵點頭道,“不過這隻兒臣的一種猜測。”
“不管是猜測,還是實情,今後大燕將要面對的敵人肯定會更強大,更兇險。”燕帝淡淡的說道,“所以爲了不想這次的三國使團在君臨出現什麼差池,朕想讓你協助鴻臚寺和禮部一同做好接待三國使團的任務。”
“讓我——?”燕帝的旨意讓姬輕塵大吃了一驚,他不敢相信自己剛回國不就,父皇就會給他這樣的重任。
“對,就是你,以鴻臚寺和禮部爲主,你只是協助禮部和鴻臚寺,不過葉清臣是你舅舅,有他在你身邊指點你,朕相信你能出色的完成這個任務。”燕帝不容置疑的說道。
燕帝的話裡雖這麼說讓姬輕塵協助,可是讓一個皇子協助鴻臚寺和禮部,以鴻臚寺和禮部官員的精明,他們又豈能不識時務的讓姬輕塵協助自己,到時候肯定是他們會協助姬輕塵。所以姬輕塵也想到了這一層意思,再想到三國使團這次來勢洶洶,他不想在這件事情惹上什麼風波,就想拒絕,可是想到君無戲言,就只能領旨謝恩。
“那就退下去吧!待會朕就會下旨給鴻臚寺和禮部,不過你這次切不可再辜負了朕的期望!”燕帝說道。
“諾!兒臣告退!”姬輕塵領旨,躬身退出了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