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應龍知道劉馳肯定會這麼說,他笑嘻嘻地站了一會,就出去了。劉馳望着歐陽應龍的背影搖頭笑了笑,就靠在寬大的皮椅上沉思起來。
錢兆均這幾天心中發悶,總覺得有一口氣上不來似的,而且肋下與腹部的交界處還隱隱做痛,忍了幾天之後,錢兆均最後還是到醫院檢查了一下。醫生說是因爲錢兆均抽菸喝酒沒有節制,誘發了膽囊炎,告誡錢兆均不要喝酒,也不要抽菸,給他開了一些藥物,進行調理。
錢兆均口上答應着,心中卻不以爲然。他自己明白自己的病根,其實還是在付罡庭身上。他發覺,這次競爭邙北市市長,一開始把目標盯在趙長風身上絕對是失策,誰能夠想到付罡庭會異軍突起,靠一個香港利雅達集團的項目一下子佔領制高點呢?這不,劉馳和付罡庭就在香港利雅達集團的安排下,率領着邙北市的企業家到美國考察去了。錢兆均可以想見,劉馳和付罡庭肯定會在這半個月的同吃同行的考察中進一步加深關係。將來在邙北市市長的人選上,付罡庭不但有天陽市副書記欒俊傑的一票,劉馳這一票恐怕也會投給付罡庭的。
錢兆均這一段時間抓邙北市第一金礦的改制工作,本來也是一個比較風光的事情,也做出了不少成效,但是相比起香港利雅達集團的汽車配件製造項目,錢兆均就落了下風。眼見付罡庭一天天紅起來,錢兆均怎麼能不心中發悶呢?這樣積累下來。身體難免會出問題。不過對於醫生說的戒菸戒酒地建議,錢兆均還是準備認真執行的。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在官場上更是如此。如果一個幹部身體出了問題,那麼前程也會大受影響。身體健康問題也是領導考慮幹部人選時一個重要的參考。有很多條件過得硬的幹部什麼關都闖過去了,卻在提拔的前夕倒在了健康問題上,有了那麼多前車之鑑,錢兆均當然不敢大意。可是錢兆均沒有想到,他準備戒菸戒酒的打算在第一天就落了空——因爲天陽市組織部部長王大奎來了。
王大奎是到方川省出差。在返回天陽市的時候車卻拋了錨。好在拋錨地地方就在邙北市境內,所以王大奎就順便拐到邙北市來看看。
劉馳和付罡庭不在家,趙長風又在省城跑項目,錢兆均就順理成章成了主陪。他決定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套套王大奎的口風。要知道,在邙北市市長人選的問題上,王大奎也是有發言權的。目前天陽市領導是一個什麼樣的傾向,王大奎應該是心中有數。
錢兆均打算豁出去了,酒席一開始。錢兆均就讓服務員拿了兩隻大玻璃杯,一杯裝滿,一杯卻淺淺地倒了一點,只蓋住一個杯底。錢兆均把那隻淺淺地蓋住杯底的玻璃杯給了王大奎,自己卻端着那隻滿滿的足有三兩三白酒地玻璃杯對王大奎說道:“王部長。我這杯酒是向您表示敬意,多喝少敬。我把這一滿杯喝了,王部長您務必賞光,給部下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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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奎深邃地盯了錢兆均一眼。卻用了一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道:“兆均不錯。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在酒桌上最能體現這種精神啊。”
聽到“兆均不錯”這四個字,錢兆均就有點激動,眼睛中竟然泛起了一些亮晶晶的東西。他舉着杯子說道:“還是王部長了解我啊!王部長,我是很敬佩您的。你這話講得多好啊!精闢啊!咱邙北地酒場上講究的是感情深,一口悶!組織部是幹部的家,您就是家長。有首歌不是唱道:‘這個人就是娘,這個人就是媽。’王部長。我今天就把您當媽了,我要學一學《紅燈記》的李玉和,謝謝媽!這碗酒我把它喝下去!”說着學着李玉和地動作誇張地拍了拍胸膛,舉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
偏生錢兆均新換了一個秘書,叫肖強軍,是
一個極有眼色的角色,心疼領導,他跑過來對王大奎說道:“對不起。王部長。我們錢書記有病,這杯酒我替他喝了。”
錢兆均心中這個氣啊!他當初之所以把肖強軍調到身邊當秘書。就是看這個小子有眼色,會揣摩人的心思,所以才調過來的,誰知道這個小子卻有眼色過了頭,成了這般模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老秘書李新軍多在身邊呆一陣子呢!
錢兆均把李新軍調走,並不是說李新軍不稱職,而是因爲李新軍跟他的年數夠了,應該放出去獨當一面了。否則一直跟在領導的身邊沒有進步,秘書是會有怨言的。這些怨言他們口中可能不說,但是心中一旦有了想法,使喚起來就不得心應手了。再者說來,領導也喜歡自己身邊的人到外面去工作,這些人都是他地嫡系,成長起來後就是他的助力。所以聰明的領導身邊的人就換的勤快,在一個地方工作時間長了,單單就是他身邊出去的人就是一股很雄厚的勢力。而有些領導就想不明白這一點,逮着一個能幹的秘書往傻裡用,一用就是六七年,這樣下來,在地方上地勢力就小很多,身邊地秘書心中也很有意見。
領導除了往外派秘書外,還喜歡往外派司機。相比起秘書,司機甚至和領導更親近一層。領導換秘書的原因是提拔自己人,培養自己地勢力。但是換司機的動機則往往是因爲司機見到領導太多私密的事情,如果長期在身邊工作,對領導很是不利,所以領導每隔一段時間就換一個司機,其頻率比換秘書還要高一些。
扯遠了,書回正題。
且說錢兆均心中生氣,他把酒杯重重地蹾在桌子上,酒花四濺:“肖強軍,誰說我有病?胡說八道!”
肖強軍被錢兆均一句話噎住了,他手伸在半空中,惶恐萬分地望着滿臉怒色的錢兆均。他這才知道,自己闖了禍,惹得老闆不高興了。
在一旁作陪的邙北市組織部部長路大爲暗自高興。他是付罡庭的嫡系,自然樂得看錢兆均出糗,更何況讓錢兆均下不來臺的還是錢兆均自己的秘書呢?
錢兆均從容地抓起五糧液瓶子,把大玻璃杯補滿,端起杯子大口地喝了下去,由於刻意做作,錢兆均一下子喝急了,被酒嗆了一口。他強忍着沒有吐,眼淚卻出來了,等一杯酒喝完,他又恨恨地白了肖強軍一眼。
肖強軍本來是想討好錢兆均,沒有想到卻弄了這個下場,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想出言解釋,但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解釋出來。
王大奎久經沙場,見過無數次比這更尷尬的場面,他笑呵呵地打着圓場:“兆均好酒量!我說小夥子,錢書記身體好得很啊,怎麼能說他有病呢?下次一定要注意啊!”
“對,王部長批評的對。是我錯了,我說錯了。我掌嘴!”說着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胳膊順勢往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於是大家都笑了起來,酒宴就繼續下去,氣氛熱烈而融洽,彷彿都忘記了方纔那一幕。
酒宴結束後,錢兆均就說請王部長唱歌,王大奎笑着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還是迴天陽吧。”
錢兆均就說好,天陽市條件比邙北市好的多,那我陪王部長到天陽唱歌。王大奎說不必了吧?太興師動衆了。錢兆均笑着說道沒事沒事,邙北市到天陽也就三十多分鐘,陪陪領導是應該的。
衆人都說好,王部長難得到邙北市一次,應該好好陪陪領導。王大奎就做了個無奈地表情,說道,好吧,隨你們。不過先說好,到了天陽,可是我埋單啊。衆人嘻嘻哈哈的答應下來,心中卻知道王大奎也就是做一做樣子。和下級在一起,什麼時候能輪到他埋單?
出了酒樓,王大奎看了看錢兆均,說道:“兆均,來,坐我的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