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洪嘆了口氣,說道:“文峰在澳大利亞被幾個香港人騙去了地下賭場,輸了一百多萬。現在地下賭場的人押着他回國內要賬來了。”
蔡國洪這話確實是真的。柴文峰現在就被地下賭場的人押在邙北市鄰縣的某個地方。這照片就是地下賭場的人派人送到柴剛川家的。柴剛川的愛人剛經歷過丈夫被雙規的打擊,現在又遇到兒子被綁架的消息,更是手足無措,她現在唯一能求的人只能是蔡國洪了。但是她沒有想到,她這樣做恰好給蔡國洪提供了一個機會。
柴剛川當了六七年公安局局長,自然能判斷出其中的真假。他去年還親手處理過這麼一起案子,邙北市某個和他關係非常要好的大型私人金礦礦主的公子在國外地下賭場欠了一屁股賬,就被地下賭場的人押回到邙北來要賬。當時金礦礦主上門向他求救,他也命令全市警力出動,但是搜捕行動進行了三天,連個地下賭場的人影都沒見到,唯一的收穫就是,地下賭場送來的一封威脅信和金礦礦主兒子的一截手指。後來金礦礦主只有乖乖地出了兩百萬贖金,他的兒子才被放了出來。
柴剛川從來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有一天會落到他的頭上,而且還是在他最無能爲力的時候。這個時候柴剛川才深深地體會到什麼叫無奈。說不定,這就是老天爺對他做下的惡事的一種懲罰。但是,爲什麼這種懲罰會降臨到文峰身上?是他做的孽,和文峰沒有關係啊!他老柴家五代單傳,只有這麼一個獨苗苗,萬一文峰有個什麼好歹,老柴就是到九泉之下也沒有臉去見列祖列宗啊!
“蔡書記,我求求您救救文峰,我求求您救救他吧!”柴剛川忽然間從牀上下來,噗通一聲給蔡國洪跪下。
蔡國洪連忙把柴剛川拉了起來,“剛川,你這是做什麼?以咱們倆的關係,我會對文峰撒手不管嗎?只是……”說到這裡,蔡國洪欲言又止。
“蔡書記,我還有一筆存款,存摺放在鄉下我的老宅子的牆洞裡,密碼是一九五七六九。你讓我老婆去取出來交給你,你幫忙把文峰救出來吧。”柴剛川老淚縱橫地說道。
“唉,不是錢的問題!”蔡國洪擺了擺手,他看了一下手錶說道:“時間緊急,我得走了。”停頓了一下,蔡國洪雙手扶着柴剛川的肩膀,看着柴剛川意味深長地說道:“剛川,文峰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其他事情,我幫不了你了……”說着轉身匆匆離去。
柴剛川望着蔡國洪的背影,雙腿一軟,跌坐在牀上……
凌晨兩點,柴剛川依然毫無睡意,他躺着牀上輾轉反側,一刻都不能安靜。無論他睜着眼還是閉着眼,腦海裡總是閃現着柴文峰被捆在椅子上的照片,兒子那種恐懼而扭曲的臉,幾乎要讓柴剛川心疼的窒息過去。最後他乾脆坐了起來,半靠在牀頭,呆呆地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喟然長嘆。
蔡國洪過來是幹什麼的,柴剛川當然清楚。杜文燕既然招了,他眼見是活不下去了。可是,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一個活生生的人呢?柴剛川心中還是殘存着一絲僥倖心理,看看能否有什麼奇蹟發生,能給他留下一條殘命,哪怕是給一個死緩也好。可是兒子柴文峰這個時候落到了地下賭場人的手裡,對柴剛川來說就是一道催命符。柴剛川知道,這個時候能去救柴文峰的只有蔡國洪。但是,蔡國洪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去救柴文峰,要想讓蔡國洪去爲柴剛川救回兒子,柴剛川必須去做點什麼。而以柴剛川目前的狀態,他唯一能爲蔡國洪去做的,就是去死……
對,去死!作爲蔡國洪的心腹嫡系,柴剛川知道蔡國洪太多秘密。這些秘密如果泄露出來,足以讓蔡國洪落入和柴剛川同樣的處境。所以,對蔡國洪來說,只有柴剛川死去了,他纔會安全,徹底安全。
柴剛川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即使他明知道他犯下的罪過鐵定會判死刑,他還是不想去死,能拖一天就多活一天,能多活一秒鐘是一秒鐘,即使對他目前的處境來說活着已經是一點尊嚴都沒有了,但是柴剛川還是想活着。
可是,柴剛川更清楚,他如果不死,蔡國洪絕對不會去救柴文峰。蔡國洪時刻擔心着柴剛川在裡面會咬他一口,在這種情況下,又如何肯出力去救柴剛川的兒子呢?如果柴剛川此時忽然間死了,那情況又是不同了。柴剛川爲了保守和蔡國洪共同的秘密,選擇了死亡,那麼於情於理,蔡國洪就必須善待柴剛川的家人,把他們都安頓好。對於這一點,柴剛川絲毫不會懷疑。因爲這是圈子內的潛規則,如果蔡國洪不這樣做,就是違反了潛規則,觸犯了衆怒。他柴剛川雖然已經死了,對蔡國洪無能爲力,但是總會有人看不過眼的。即使蔡國洪這一次不會遭到什麼報應,但是一旦再遇到類似的情況,蔡國洪絕對是第一個被咬出來的人,這毫無疑問的……
柴剛川面如死灰,雙目無神地望着外邊的天空。隨着時間推移,漆黑的天空慢慢發白,逐漸有點亮色。可是柴剛川的心底卻越來越黑,沉向無邊的深淵……
遠處,不知道誰家養的公雞發出一聲嘹亮地鳴叫。柴剛川渾身一顫,天就要亮了,可是,他的生命也要到了盡頭了!
“文峰,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生活,早日結婚,爲柴家生了大胖小子。”柴剛川喃喃自語道,?“老爸走了,老爸是爲你走的,你明白麼?”
柴剛川臉上忽然間露出堅毅的神色,他站起身來,穿上拖鞋,起步往外走。
“柴剛川,你幹什麼?”專案組的人在外面喊道。
“我要上衛生間。”柴剛川說道。爲了便於監視,他的房間是沒有衛生間的,要想上廁所,必須到外面的公共衛生間去,總之,他一刻也不能離開專案組工作人員的視線。
外邊人就沒有了言語,看着柴剛川推門走了出來。
“兩位早啊!”柴剛川看起來心情不錯,笑呵呵地和兩位工作人員打着招呼。在專案組,是不允許辦案人員單獨和雙規對象接觸的,一般是兩個以上,至少也得兩個人。所以執行對柴剛川二十四小時監控任務的工作人員都是兩個人一組,幾個小組輪換着來的。
兩個工作人員冷着臉沒有理睬柴剛川,經過一夜的監視,他們也有點睏倦了。兩個人按照要求,一前一後地帶着柴剛川,向公共衛生間走去。
柴剛川忽然間停下了腳步,扭頭看着東方天空的一抹曙色。
“柴剛川,你磨磨蹭蹭地幹什麼?”身後的工作人員不滿地叫道。
柴剛川一笑,指着東方的天空說道:“你看,天亮了呢!”
工作人員下意識地隨着柴剛川的手指扭頭看去,嘴裡還嘟囔着:“天亮了有什麼好看的?”
就在這一瞬間,柴剛川一個箭步撲向了走廊上的欄杆,兩個工作人員忽然間清醒了過來,他們大聲喊道:“柴剛川,你幹什麼?快下來!”
說着兩個人一起向柴剛川撲去,想把柴剛川拉下來。可是哪裡又來得及啊?柴剛川已經迅速越過一米二高的鐵欄杆,縱身從四樓上跳了下去。兩個專案組工作人員手指僅僅蹭着了柴剛川的衣角。
“完了,全完了!”兩個專案組工作人員臉色發白,呆呆地往下望去,只見柴剛川的身軀急劇下墜,猛然間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柴剛川的身體就結結實實摔在水泥地上。
“不好了,不好了,柴剛川跳樓了!”兩個工作人員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睛中的恐慌與驚懼,他們大聲喊着,扭身往樓梯跑去。
到了樓下,已經有幾個人圍在柴剛川身體旁邊,他們看到兩個工作人員下來,默默地衝兩個人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