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卻萬萬沒有想到能夠見到那抹明黃色,震驚興奮之餘全部轉成了畏懼,通通匍匐於地是不敢起身。他們都在想,自從靜公主搬到這裡之後,這位宣武帝,她的親生父親就只來過一次。就是那一次就帶走了靜公主相依爲命的弟弟。雖然這些年那位八皇子也時常回來,但從那一天開始靜公主就變得越來越喜歡種花,這座宮殿也變得越來越冷清。今天他的突然到訪又是爲了什麼。
難道是靜公主犯了什麼事情,不能啊,她每天就知道種花,連門都很少出。難道是八皇子出事了?那個聲色犬馬之名冠絕神工城的八皇子沒準真有可能出事,前提是他不是楚雄的兒子。即使是出事了,連大楚帝國的皇帝都辦不了的事,他們那個只知道種花的主子就能辦了。
他們正在這裡胡思亂想的時候,宣武帝楚雄已經帶着一位穿着紅袍的首領太監走了進去。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喜歡單刀直入,不喜歡繁文縟節,就是這一點他在背地裡飽受那個內閣學士和閣老們詬病,當然這也只是在背地裡。但也就是因爲這一點他在位的時候,楚帝國的威名幾乎達到帝國曆史上那位武帝的高度。
當然就算再不講究禮數,基本的通傳應該是有的。總不能讓這位楚帝國的皇帝也像那位八皇子一樣悄無聲息的進門。但即使就是通傳了,這位靜公主也一樣顯得很慌張,就連那件素白色的裙子上也粘上了幾顆泥垢。這在別的王孫貴族那裡,這樣面見這位楚帝國的第一人肯定是極大的失態。不過她是靜公主,她純淨無暇的氣質就像一朵完全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白蓮花,美麗而透明,纖細而柔弱。
她既能讓人感覺她那超脫於塵世的美麗,又能讓人爲她的柔弱感覺到心顫,彷彿只是輕輕的觸摸,她便會化成那晶瑩的流光回到那原本屬於她的天上。所以儘管是幾滴泥垢也完全沒有辦法隱藏她的美麗,反而爲了她增添了幾分活潑,俏皮的氣息,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離人間稍微近那麼一些。
其實這些她自己是察覺不到的,在她心裡甚至都沒有認爲自己有多美麗。在孃親死去那些年裡,她總是帶着弟弟謹小慎微的活着。如果沒有弟弟,沒有孃親的囑託,她甚至不知道怎麼在這個滿是勾心鬥角的深宮裡活下去。但就是這樣,她硬是憑着孃親的囑託,和孃親殘餘勢力幫忙之中安然的從充滿了殘酷傾軋和陰謀算計的深宮中退了出來。在這個過程中固然是大人們的幫助,可是小靜姝的表現也是相當的可圈可點。要知道大楚皇宮第一寵妃的位置上退下來,是有多麼艱難,而且是那位宣武帝冷眼旁觀的情況下。
然而她這次之所以這樣慌張,不顧禮法的來見她這個這些年越發陌生的父皇,根本就不是因爲那些王孫貴族所覬覦的高位和權勢和也不是那些根本沒有存在過的關注和榮寵。她只是爲了她那個不省心的弟弟。
當年許久未見的父皇第一次來到她這裡,就跟她說,他不想看見他楚雄的兒子是一個只會跟在娘們屁股的鼻涕蟲。就這樣他帶走了他,雖然弟弟有時間就會回來,但是她總會覺得他離她越來越遠了。
“父皇這次來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要把他從他的身邊徹底帶走。還是他出了大事。”這位靜公主許久沒有波動的心湖,開始震顫不已。
“擡起來頭,讓朕好好看看你。”沒有想到她聽到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這並不像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對話,倒是像一個皇帝對一位新晉秀女說的話。不過她沒有辦法拒絕這個渾厚而豪邁的聲音,就像這座神工城乃至於整個大楚帝國的絕大多數人一樣。
她擡起來頭看着那張依然霸氣十足,卻不知什麼時候鬢角已經染霜的臉,目光卻不敢看那雙野獸一般的眸子。
宣武帝楚雄爽朗的大笑道,“你倒是長得越來越像她了。”他口中的她當然就是當年大楚皇宮最美麗的女人,宣武帝最寵信的妃子。沒想到事隔多年他竟然可以如此坦然的提起她,看不出有半分的悲傷難過的情緒。靜公主真不知道該爲母親難過還是高興。不過她覺得孃親如果是在天有靈,她應該很高興。她是個極美的女人,她希望的是所有男人,甚至是她愛過的男人要從心裡面記住她,而不是簡單的悲傷或者是頹廢,又或者是像是弄丟某種心愛的東西。而更應該是某種深刻靈魂的符號。
靜公主當然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不是後者,但最起碼不是前者。當然現在的她打死都不想到很多年以後她也會變成跟孃親有同樣的想法。不過這是後話,咱暫且不提,
單說現在宣武帝楚雄看着這個不僅形似而且更有幾分神似的女兒,心底暗歎一聲說道,“麗姬,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朕啊。”但他畢竟是堂堂的大楚皇帝,表面的粗獷霸氣很好的掩飾他極具城府的帝王心胸。憑着一腔孤勇就想掌控整個大楚帝國,任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行。所以他收斂情緒的能力當然是非同一般,只在片刻之間他就恢復了正常,並且笑着對那個默不作聲心裡不知道的靜公主說道,“都不請朕進去坐坐嗎?”
直到這個時候靜公主才從剛纔胡思亂想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因爲她太想念她的孃親,也太多年沒有見過她的父親了。不過就算她在清醒狀態之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個看似不是問題的問題。
她是公主殿下,當然沒有什麼問題,因爲虎毒尚且不食子。可苦了這座別苑的管事女官,瞬間冷汗就溼透了全身,心說,“主子啊,你可別這時候發矇啊。到時候,這位大楚皇帝一旦震怒,死的就是我們了。之後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因爲她們的主子還是清醒了過來,及時的讓出了道路,但是還說了句,“我們這個別苑太簡陋,怕皇上。”只是她還沒有說完,宣武帝楚雄早已經徑直走了進去。
這句看似很無錯的言語,女官聽得出靜公主對於宣武帝隱隱的抗拒之意,稱呼用的是皇上,而不是用父皇證明她還因爲孃親的事記恨着她的父皇。至於那句別苑太簡陋絕不是什麼以退爲進的託詞,那分明就是冷漠的逐客令。還好這位宣武帝根本不在意,要不這件事可真是可大可小。
進了別苑裡的正廳,雙方分賓主落座,宮女上過茶之後,靜公主罕見的先開了口。以往常她那種淑靜嫺珍,不愛與人交談的個性,再加上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是斷然不會先開口的。可是今天她有一個必須先開口的理由。所以她說道,“不知今天皇上來到這別苑,是否是因爲我那不懂事的弟弟又闖禍了。”
靜公主最擔心的當然是她這個同胞弟弟,前些時候他跟自己說要去辦點事,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看自己。她就開始心緒不寧,弟弟畢竟不是小孩子,而且外界傳言的,八皇子是神工城第一紈絝子弟,她也是將信將疑。因爲就算不相信弟弟,也應該相信那位大楚皇帝吧。他不可能把弟弟從自己身邊要走,就只是爲了讓他當一個紈絝子弟吧。再聯繫到大楚皇帝今天突然出現在她的別苑,所以一定有事發生。靜公主雖然生性喜靜不喜動,更不愛與人爭搶什麼,但這並不代表她是個愚笨的人。
“怎麼那小子不出事,朕就不能朕看看我的四公主啊。”楚雄笑着說道。瞧那個笑容完全就看不出父女倆是多年以來的第一次見面。其實他今天來呢,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那個八皇子的託付。這次他遠赴離國戰場,不能時刻盯着大楚皇宮裡的動向。他知道皇宮之內不止有一股勢力想讓姐弟死,而且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徹底消失過,還隨着他當上了蝕日的首領,而變得越加的強烈。所以他纔要求大楚皇帝出面進行保護。
按下這面父女倆略帶尬聊性質的談話,(基本上都是楚雄問,那位靜公主惜字如金的回答)不提,單說這時候大楚皇宮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這座宮殿的建築規格要遠高於其他嬪妃的宮殿,隱隱有六宮之首的氣質。在這座宮殿的偏殿,有一位身穿華美宮裝的婦人慵懶靠在一張金絲楠木編成的美人榻上,正在聽着屬下的稟報。
那張精緻而美麗的臉上細看之下也有些許細紋,一雙如墨的細眉在屬下的話語中緩緩的蹙起。
“你說皇上去了靜心別苑那邊。”宮裝女子的語氣雖然顯得很平靜,但是她此刻的內心並不平靜。她可是現在大楚皇宮的女主人,雖然沒有皇后的名號,但是她的影響力可絲毫不比當年那個麗妃差,最重要的她還是那位文武雙全的大皇子楚道臨的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