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天地銀裝,連黑色的罪惡在這種天氣裡都能被完美的遮掩了過去,讓人視野所及便是一片乾乾淨淨的白色,此外再無其他。
她從主上那接了個任務,於是在這種天氣,她也出門了。
任務目標是個富甲一方的商賈,肥頭大耳,腰繫金腰帶,渾身上下都金光閃閃,只恨不得將所有金飾都給佩戴上一般。
她跟了這個商賈三天,摸清他的習慣,甚至商賈的府上她也給摸透了,知道商賈小妾無數,且男女不忌,而那幾日這商賈似乎從清倌館帶回個身形瘦弱的小童。
同爲風月老鴇,她自然清楚這些,一見那小童是被商賈給裝在麻袋裡給半夜拖進府裡的,便知這又是一樁逼良爲娼的勾當。
她從沒好心,更無良知,她僅爲任務而已,至於旁人死活又與她何干。
在第三天的晚上,她終於動手了,商賈喝了很多酒,人至半醉,去了關那小童的房間,她知道最好的時機來了。
身爲不能見光的刺客兼死士,她從來出手都是務求一擊必殺,不給敵人喘息的機會也不給自己補第二刀的拖延。
她在房頂,聽的屋裡有打罵的聲音,揭了瓦片往下看,就見肥蠢如豬的商賈壓在小童身上,小童全身被綁着,房間裡燈光氤氳昏暗,她看不清小童面容,但很多年過去,她唯一記得一點——狼眸!
小童有一雙像狼一樣晶亮
狠厲又兇殘無情的眼眸。
他甚至沒有哀求,狼崽子一樣恨恨地盯着商賈不發一言。
她在商賈全身放鬆,周圍不敢有護衛靠近的時候,從房頂呼啦下落,並精準的一劍貫穿商賈后腦,直至劍尖從眉心刺穿而出。
電光火石間,如此變故,那小童居然連呼吸都沒亂一下。
臨走之際,她順手一劍鬆了小童的束縛,只道了句,“生或死,自便。”
這當,已經驚動守衛,她利索地將劍一收,就要躥進隔壁房間,那房間裡她早看好了,平時有婢女進出,她早準備了替換的衣衫,只要進去,將衣服一換,然後換在下人裡,便神不知鬼不覺,待到天明後,自可脫身而去。
縝密又完美的謀劃,然後,計劃便只能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她溜過去之時,小童竟猛地撲過來抱住她腰身,還相脅道,“帶我走,不然一起死!”
她怒極反笑,手腕一扣,咔擦一聲就斷了小童的手臂,低頭垂眸才第一次看清小童的容貌——
比大殷人更輪廓突出的五官,墨藍色的眼眸,白中帶點粉的肌膚,罕見的西域風情。
她嘖了聲,就這般稀罕的俊,也難怪會被人給看上,但手下動作並不留情,只這瞬間,她就捏碎了小童的左肩胛,迫使他放手。
她剛願意順手搭救他一下,現在也可以頃刻要了他的命去。
然,就這會功夫的耽擱,便有守衛破門而入,她不
得不執劍一戰,邊殺邊衝,身有血跡,像雪地裡正肆意怒放的紅梅,殷殷點點,妖異如魔。
那小童卻不死心,在她第二次要從躍上房頂突圍之際,他竟再次掛在了她身上,用僅有的一隻手,死死地纏着她腰身,力氣大的差點讓她那口提起的氣泄了去。
她暗恨,卻只得帶着小童在第二隊守衛趕過來之時,從房頂急速離開,最後消失在茫茫雪地裡,不見半點蹤影。
她是想殺了小童的,劍刺入他胸口寸許,可是那一雙墨藍的眼眸,盯着她,像是大草原裡孤獨又絕情的狼,被強壓而下的求生欲讓她心顫。
從來,她都很眼熱那些生命力像雜草一樣頑強的人,無論怎樣絕望的境地,卻依然想要活着,且這意志經年累月的越加強烈,像是被珍藏的美酒,歲月流逝之後,再啓壇之時,味只會更加的醇厚。
小童便是這樣的人,而她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不知道爲何而活着,生或死在她眼裡皆是以主上旨意爲尊而已。
所以,她帶回了這個小童。
也是那會,小童穿上龜公短襟衣裳再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才後知的發現,他哪裡是什麼小童,根本就是個十七八年紀的男子,只是之前遭受太多虐待,身子被養壞了,看着瘦弱纔像個小童而已。
而現在,已經二十有餘的男子手執針尖汪藍的細針抵着她脖頸說,“媽媽,你太不聽話了,槲闌不想你去見鳳二公子,槲闌想要的都還一直一直沒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