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骨丸,食之數時辰後發作,三天若無解,則中毒者全身骨頭融爲膿水,一輩子癱軟在牀,意識清醒,無法死去。
這纔是融骨丸最陰狠的地方。
當年衛五調製出此種毒藥,便被學官禁令非主上之令,不得施用,實在是有違天和。
而今,衛五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將此毒藥用到了上官身上。
颯颯夜風之中,軒轅夜面無表情,眉目間風華無雙的氣度像是雪夜下的白盲,不見一絲的污點,“解藥!”
言語之中已然耐性皆失。
衛五心有顫,然她想着心頭那點執念,又擡起頭與之對視,半點不露怯,“若主上回答衛五一個問題,衛五自當解藥奉上,了了夙願,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軒轅夜在暗夜之中,冷笑了聲,像被野獸狩獵盯住了般的危險森寒,“從沒人,敢威脅本王!”
話音才落,軒轅夜手臂攬緊了上官,一提氣,猶如步履生風般,迅疾如箭地朝衛五疾馳而去,不識時務,他便出手相奪。
衛五大驚,她張口喊着,“您不顧上官十三死活了麼?”
軒轅夜並不答,他幾步就到衛五面前,他薄脣一線,臉沿線條冷硬如冰,單手擊出,掌下無情,竟是當場就要取她性命。
誰想,衛五並不躲閃,甚至都不還手,她仰頭看着軒轅夜,直直的注視下,嘴角牽扯出一絲詭異的笑意,緊接着便見她雙手一拍一合,有蛛絲一樣細微又光亮的絲線在她五指纏繞如藤。
隨着她掌聲落下,便是“轟”的聲響在軒轅夜後背震耳發聵的響起。
軒轅夜微詫,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在察覺衛五竟然在庭院中做了陷阱之際,他人已經一個扭身,不得不棄了對衛五的攻擊,收手提氣躍向旁邊的屋頂。
他動作一氣呵成,玄色衣衫在暗夜中像是黑蝶,不留痕跡又有晦光閃沒。
軒轅夜回身,看了下懷裡的上官,確定她無事,才眼神下落——
那庭院中,原本他剛纔站的地方早是深坑,那坑一直蔓延到衛五腳下,坑裡盡數都是尖銳有寒光的箭矢,衛五卻是了心頭那點執念早已入魔。
“很好,衛五果然不愧是本王座下最優秀的死士之一。”丹鳳眼中黑曜石般的眼瞳很亮,像是晨星,日月光線皆能吞了去。
可衛五反而倍覺驚懼,
她手心都浸潤出了汗,溼濡濡的十分難受,“屬下只求主上,了了屬下那點執念,屬下……屬下想……想見他……很想……”
知不可硬敵,衛五說着就朝軒轅夜的方向跪倒在地,眼眶通紅,卻是無淚,原已到欲哭無淚的境地。
屋頂上的軒轅夜衣衫無風自動,眼神睥睨,一頭青絲劃過完美的弧度又飄揚而起,那寡情的薄脣一掀就輕吐出殘酷的言語,“即便那人已成家立業,有嬌妻孩兒在側,你也想見?”
衛五一怔,隨即她便堅定的道,“是,屬下要見,入了魔障,不徹底心死,又豈知是錯過。”
那般執着,反倒讓軒轅夜生了點別的心思出來。
入了魔障,不心死,又豈知是錯過!
淺淡的一句話就印在了他的心上,這世間,誰又不是在魔障之中。
“暗四,”隨即他喝了聲,吩咐道,“帶衛五去。”
暗四聞聲進來,拱手應下。
衛五大喜過望,她復又朝軒轅夜磕了個頭,然後從懷裡摸出個小巧的白瓷瓶來,恭恭敬敬地放到地上,“解藥在此,屬下得罪了,待夙願一了,自會到主上跟前請罰。”
說完,便起身跟着暗五急急而去。
軒轅夜看着衛五被暗四帶到馬上,打馬過夜色之中,直至最後的馬蹄聲也聽不見,他才一躍下地,撿起那白瓷瓶,將裡面的解藥丸子倒出來,扳着上官美人尖,彈進她嘴裡。
那藥效要一兩個時辰才能起效,軒轅夜這會也不急着回去,他尋了乾淨的地,席地而坐,讓上官靠他肩膀上,一手捻着她耳鬢青絲,對空無月,他只遙遙看着。
衛五那年,是相遇一書生,也是孽緣,就那麼彼此有了情愫,一個滿手血腥的死士,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書生,總歸是沒有好下場。
於是他插手了,他沒殺掉兩人,已是恩德,這些年,衛五不知書生下落,尋而不得,便還是隻有找上他。
他卻是知,那書生早便去了異鄉,薄有功名,娶了某州郡知府千金,並有孩兒出生,在旁人眼裡自是美滿平淡的。
事實上,他當初也只給了那書生一錠金子而已,書生便一口應承再不回京,不見衛五。
如同這次,他不過許了鳳翊鳳家家主繼承人之位,助其弄垮鳳靜,以及日後的各取所需,鳳翊便二話沒說給了他血玉。
就連他開口相要上官,那也是沒猶豫一瞬的。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般的薄弱,不敵利益糾葛。
“醒了就站一邊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他開口便是無情的話。
上官睫毛一顫,然後睜眼,桃花眼中無悲無喜,好一會頭才從軒轅夜肩上離開,並緩緩直起身,攏了袖子,站到軒轅夜視角看不到的暗影之中。
軒轅夜也沒看她,只嘴角暗影深了點,“怎的?還捨不得離開鳳家了?”
那團影深淺不一,唯有上官站的那角玄色甚濃,“屬下沒有……”
嗓音輕飄不真切,恍若隔着千山萬水般傳來。
“那便是對鳳翊有感情了?”這話問的犀利如刀,軒轅夜側頭,看着上官,那眼神透透的,只抵她心裡最想隱藏的地方。
“也沒有。”上官趕緊回答,不敢有半點猶豫。
軒轅夜良久沒作聲,他就那麼看着,也不知到底想看清些什麼,就在上官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聽他道,“過來。”
上官想都沒想,就擡腳走了出去,這也是她很痛恨自己的地方,只要是軒轅夜開口,她已經不會拒絕,即便她腦子裡不想,但是這身體已經習慣的服從。
靠的近了,軒轅夜單手撐下頜看着她髮髻想了會,“本王可送過東西給你?”
上官一愣,不知軒轅夜突然說這話是所謂何,但還是很老實地搖頭。
也不知軒轅夜在想些什麼,他擡頭就取了自己頭上的黑檀木簪,那簪子並無其他裝飾,只在尾端了了幾刀刻了只眯眼假寐的狐狸。
如綢的長髮忽閃披落下來,便爲他那張精緻的臉染上獨一無二的慵懶之色,竟與那黑檀木簪上的狐狸神態極爲的相似。
“跪下。”那黑檀木簪在修長骨節勻稱的指間轉了轉,軒轅夜就道。
上官提了提裙襬,依言在他面前低頭單膝跪下,隨後就感覺發髻扯動,卻是軒轅夜將那黑檀木簪插在了她頭上。
沒忍住,她擡手就想摸摸。
“拍”的一聲,軒轅夜打落上官的手,他騰地起身開始朝外走,“你摘下來試試?”
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紅脣勾起點笑,上官趕緊跟上,看前頭那長至腿肚肆意飛揚的黑髮,以及那人可能會有的表情,她連腳步都比起先輕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