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這一幫水賊,已是傍晚。蘇智信與戲班子裡衆人藉着昏暗霞光,早早下得山去。來到江邊,已是入夜,星光暗淡,江上看不到一隻船。蘇智信說:“張領班,已找不到船隻了,又不知附近哪有村莊,爲之奈何。早知在山上先住一宿。”
張領班便拉衆人拜伏在地,口稱:“恩公在上,請受小老兒衆人一拜,感謝相救之德。”
蘇智信忙將他們扶起說:“如此可惡的水賊,遲早除之,今日巧合而已,張領班你們別放心上。”
柳紅說:“今日若不是蘇少俠出手相助,我受那等賊子污辱,生不如死了。”
蘇智信謙讓一番,說:“目下先找到落腳的地方吧,不要再提恩不恩、怨不怨的。張領班,你把火把打着,我們去尋一處村莊借個宿要緊。”
張領班說:“恩公說得對,小老兒差點忘了。”便叫那幾個青年點起火把,照着路,往前尋去。前面譏刺蘇智信的兩個青年,此刻再不敢多說什麼,老老實實地打着火把,在前引路。行不到五里路,果見一處小村莊,衆人找幾家好心的農戶,借宿了一晚。
次日天未大亮,蘇智信想到與這戲班子衆人白天見了,又要對自己說什麼感恩戴德的話,渾身都不自在,不如一早不告而別吧。於是把包袱包起,背起斷劍,問了個早起的老農去襄陽的路徑,施展輕功,腳下生風,徑投襄陽府而去。衡山輕功自也有獨到之處,內力越深,速度越快,這跑將起來,跟一般的騎馬不相上下。水滸傳裡有神行太保戴宗,可以日行八百里,是由於輕功卓絕的緣故。
行至晌午,忽聽路邊一茶亭裡有人喊:“師兄,師兄,等等。”
蘇智信聽出是同門的聲音,急忙剎住,停下步伐,見茶亭門口站着一位青年劍客,正是自己的師弟姚智明,幾月不見,此時相遇,高興不已。蘇智信問:“師弟,你大好了啊,可喜可賀。”
“師兄,見到你太好了。要說我這傷,多虧了胡神醫妙手回春啊。”
“你怎地在這裡,好像你知道我會打這經過似的。”
“師兄,師父下山了,我們幾個正往襄陽辦事呢,今早上在一鎮子裡吃點心,碰到幾個漢子,聽他們閒談中說到牛首山什麼幫的事,說是有個青年俠客,把那幫主殺了,趕他們下山。我們好奇,便揪住他們詳問,才知是師兄做下的事蹟。師父料定你要南下,便讓小弟在這路邊茶亭相候。”
蘇智信聽說師父乾靈子也下山來了,非常高興,讓師弟馬上帶自己去見他老人家。
姚智明說:“師兄,師父已經先去了襄陽,晚點去拜見不遲。現下肚子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蘇智信這纔想起昨晚到現在沒吃什麼了,肚子咕咕地叫個不停,兩人就在茶亭裡坐定,吃幾個窩頭,喝幾杯茶。說到在川西密林探尋魔教蹤跡的事,蘇智信問:“我與其他派高手失散,不知後來怎麼樣了。”
姚智明說:“除了慕容世家戚堅護衛被殺,胡神醫失蹤外,其他派高手均安全返回。本以爲師兄和慕容小姐也被擒了,直到幾天前,我們接到慕容大公子的傳書,才知師兄和慕容小姐均安全無癢,已然回到中原,真是萬幸啊。”
“什麼,胡神醫失蹤了?”
“嗯,聽空木和尚和凌虛劍客說的,他們找了很多處都沒有見到胡神醫的影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據他們估計,可能被魔教擄走了。”
“哎,若胡神醫有什麼閃失,正道損一大助啊。”
“什麼狗屁神醫。”茶亭裡一角忽傳來一粗獷的聲音。
蘇、姚循聲看去,見聲音來自裡桌,是一低着頭吃着東西的高大漢子發出,那人濃眉方臉,身材挺拔,揹負單刀,氣勢凌人。兩人均暗贊:“好一條大漢!”
姚智明聽他出聲辱罵自己的救命恩人,不禁大怒,站起來喝斥他:“你是什麼人,胡神醫的名聲豈是你能出言抵毀的。”
“不要管我是誰,你們所謂的狗屁胡神醫,嘿嘿,此刻可能正在幫魔教中人妙手回春呢。其人與魔教同流合污,某是親眼所見。嘿嘿,好個神醫。”說着左手一拍桌子,起身便往外面走,瞧也沒瞧蘇、姚二人一眼。
姚智明聽他說的有如親見,無從辯駁,眼見着他從眼前經過,伸劍擋住他說:“你把話說清楚些,這沒頭沒尾的,誰人信你。”
“也沒叫你相信。”那人邊說邊擡起右手,中指往姚智明劍身上只一彈,將劍彈開。以指彈劍,若不是兼有力道和巧勁,非把手指送掉一根不可。姚智明頓感一股大力傳來,虎口一震,長劍差點脫手,大駭間,那大漢已走出門外。
蘇智信拉住姚智明說:“此人武功之高,非我倆所能及啊,若沒猜錯,必定是他。”
“師兄,是誰?”
“此人獨來獨往,性情剛直,一柄寶刀打遍陝甘,威震河朔。你可記得胡大夫在茂城時,說是要尋找誰來?”
“破天刀郭磊?!那那胡大夫真的投靠魔教了嗎。”
“不是親見,不可妄信。說來,胡大夫此刻身陷魔窟,已是毫無疑問。”
“師兄說的對,我覺得胡大夫肯定有他的苦衷,我們正道應早日覆滅魔教,將他救出來纔是。”
“嗯,此事稟告師尊後,從長計議。”
蘇、姚兩人填飽肚子,一同趕去襄陽見衡山派掌門乾靈子。
午後時分,到得襄陽。在漢隆樓見到乾靈子,蘇智信長身下拜:“師父,你老人家安好,徒兒蘇智信拜見。”
乾靈子扶起自己的愛徒,說:“智信,見到你很好,你沒辜負爲師囑託,甚好,甚好。”那乾靈子臉形精瘦,幾縷長鬚飄飄,好似得道仙人。
“可是之前,我和幾位師弟進川西,入莽林,並未獲悉魔教的確切影蹤,也未抓獲個把頭目,反而己方損兵折將不少,師弟也受重傷,徒兒之罪。”
“魔教勢大,況在暗處,行事又奸險無比,你還年輕,怪不得你。”乾靈子拍他肩,以示安慰,“近來可好,爲師甚是掛念。”
蘇智信就把怎麼進入原始森林,怎麼遇襲,怎麼搭救慕容茵,怎麼遇到漆伯,又怎麼答應其所託之事,和盤托出。
乾靈子說:“慕容家是江南第一大武林世家,與各大門派均有瓜葛,其家千金有難,相助自是分內之事。”又說,“這鐵掌門是黃山一派,爲師年輕時也聽過,只是沒會過他們門派中人,也不清楚其武功淵源,原來三十年前就已經散了。既然該派故掌門囑你辦成鐵掌門之事,你儘可去做,我正道中人,不可失信於他。”
蘇智信說:“謹遵師命!這鐵掌門的掌法秘藉,徒兒並沒看,請師父定奪。”說着呈上那代表掌門標誌的鐵扳指及記載着該派武學的羊皮卷。
乾靈子沒接, 說:“智信,你是誠實君子,這卷子是別派武功秘要,爲師也不便多看,既然漆伯囑你練習,你大可練熟,爲師不怪,將來尋得可靠之人傳予他,也好重建鐵掌門,完成你的承諾。”說着又拿起那把斷劍,“想不到鐵掌門名氣不大,武功確如此了得。你有此機緣,也是你的造化,掌劍合一,互相印證,對你的修爲必大有好處,但記往,貪多勿得,仍須精研本派劍法輕功爲要。”
“是,徒兒記下了。不知師父此番下山,所爲何事。”
“便是聯繫各派共謀魔教之事,目下已約定於端午佳節,於嵩山之巔,召開武林大會,共商大計。”
“上次聽慕容家護衛青狼孟起說是三月份開武林大會。”
“已改期在端陽節。智信,你立即起身去黃山吧,事情辦了,再趕赴嵩山相會。”
“徒兒記下了。”雖有不捨,但各均有要事,遂辭別分道而行。乾靈子一行北上,蘇智信則先尋了間鐵匠鋪子把斷劍重新鑄接好,僱了船順江而下,去皖南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