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就是那個倖存的男嬰。”
方老爺子看着方天朗，眼神之中滿是複雜的神色。
雖然，他原本也是打算找時間將這件事情，跟他說清楚的，可是，卻怎麼也沒有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什麼？”方天朗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方老太爺，還以爲自己聽錯了。
這都是真的嗎？他原本有些不明白老爺子爲何突然講起故事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就是剛纔故事中的男嬰。
從小到大，父親從未跟自己提過生母的事情，而方家的下人們，對自己的母親，也是諱莫如深。
一直以來，他想過千千萬萬種，關於自己母親的可能，就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當年，老王把你交到我手裡的時候，你才這麼……嗯，這麼大！”
方老太爺並未理會方天朗的震驚，一邊說着，還一邊用手，比劃着嬰兒的大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你乖巧的躺在我的懷裡，我卻並不知道，要怎麼安置你，畢竟你當時的身份非常的敏感，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
方老爺子說到這裡，再次看向了方天朗，“後來，我便找了你的父親，跟他說了你的事情，他知道之後也是深表同情，並決定由他出面，給你一個身份。”
方天朗覺得，老天還真是會跟自己開玩笑，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裡還能不明白的，很多以往想不通的事情，在這時候，便想得明白了。
“後來，我和你父親找了一戶農家，給了其一筆銀子，讓她收留了你兩年，我們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去看你，後來，見風頭過去了，這才接了你回府。”
“我和你父親，將你帶回了方家，卻又因你母親是個強勢的，而你孃的身份又不能說，所以，便一直把你當成庶子養着，這件事情，整個方家只有我和你父親知道。”
方老爺子說到這裡，有些慚愧地看着方天朗。
“由於你的特殊身份，爲了確保你的安全，你的父親，並不能對你過分寵愛，即使這樣，卻還是讓你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卻也總算是不負所望，將你撫養成人了。”
想到這些年，在他身上發生的各種意外，方老爺子氣的青筋直跳，大兒媳看着是個賢惠的，卻沒想到越來越毒辣。
要不是自己和老婆子護着，又哪裡還有這小子的今天。
好在，方天朗也是個爭氣的，雖然這些年沒少給自己惹麻煩，但是他的勢力也逐漸的壯大了起來。
不過，正所謂禍福相依，隨着他的強大，正房那邊便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兩者之間的爭鬥，也愈發的無法控制。
萬般無奈之下，方老爺子只得以各種理由，將他送到離京都萬里之遙的甘沛縣，只爲他能平安長大。
“朗哥兒，祖父知道，這些年將你送到那偏僻的甘沛縣，讓你受了不少苦，但是祖父想讓你知道，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你是王家唯一的一絲血脈，是該認祖歸宗了。”
此時的方天朗，只覺得整個頭都在嗡嗡作響，今天聽到的事情太過於震撼，一時間竟無法接受。
方天朗的雙眼，緊緊的盯着方家老太爺，希望能從他的眼裡看出點別的什麼，最終卻是失望的垂下了頭。
他沒有說話，放在桌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得握緊了拳頭，良久，他抓起手裡的杯子，狠狠地灌了幾大已經冰涼的茶水，這才覺得心中翻騰的情緒，稍微壓下去了一點。
然而眼前的事實，卻讓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雖然自己在方家的日子並不好過，但好歹還有疼愛自己的祖父，對自己照顧有加的父親。
可是突然之間，卻有人告訴他，他竟然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就連叫了十幾年的姓氏都不是自己的。
方天朗有些自嘲。
當年方家大少方岳與家主，也就是如今的方老爺子，帶着已經兩個月大的方天朗，出現在方家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波動。
那時候的方家，並未有現在的昌盛，在京都裡的名望雖然不小，但是比起那些個高官貴族，還是差上了不少。
而方老爺子，將整件事情給壓了下去，對外只是宣稱方天朗是方岳在外面養的孩子，至於孩子的母親，早在孩子出生一年後便因病過世了。
在這個時代，男人三妻四妾最是平常不過的，雖然方家上至老爺子，下到方天朗這一輩，都未曾有人納過妾，但是誰又能保證在外面沒有金屋藏嬌？
所以，有了方岳的話，和方老爺子證明，誰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從此，方家便又多了一個母親不詳的，庶出四公子。
當時的方家主母，念孩子年幼喪母，便一直將方天朗養在自己身邊照料。
有着當家家主與主母的庇護，童年時候的方天朗，雖然也多遭受白眼，卻也沒人敢動他分毫，最多也就是暗地裡搞些小動作。
直到八年前，主母因病過世之後，家中的一切事情，便交由現在的主母操持，事情突發急轉。
祖母去世，祖父與父親常年在外征戰，當時才十歲的方天朗，在方家受盡了白眼與欺負。
主母雖不敢明着對他如何，但卻會以教導的名義，不時‘立規矩’。
而兄長們，也會不時找他‘玩玩’。
因此，他不是無故落水，就是差點兒被從天而降的重物砸到，甚至沒事兒還會被狗追，一不留意還會在體內留下某種毒素……
要不是方老爺子暗中派了影衛跟隨，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只怕他這一條小命，早就沒了。
年紀小小的他，便要處處小心，處處提防，不過，這也讓他快速的成長起來。
那時候的方天朗雖然小，但在祖父與父親的言傳身教之下，卻是十分的聰明，又是個不服輸的，很有男兒氣概，性子更是倔強至極，也從來不怕事兒。
爲此，與方家的其他少爺勢同水火，由暗鬥便成的明戰，哪怕渾身是傷，也從未膽怯過。
終於，方家四少的名頭，也漸漸的被京都裡的世家公子們所熟知，甚至取代了當時風光無限的相國之子，霍焰。
方家四少的紈絝之名，在四年前更是盛極一時，整個京都無不談之色變。
至於這裡面有多少那些人的暗中推動，方天朗就不得而知了。
這樣一來，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方家庶子的紈絝之名，整個京都遠近聞名，雖然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但是好人家的女兒，都不願意許配給他。
不過，方天朗對於這一點，倒是渾不在意，反倒是覺得，給自己省了不少的麻煩。
方老爺子看着面前一直神色莫變，沉默不語的方天朗，重重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由他打破沉默，接着道，“我知你一直以來都在調查迷霧山墳場的事情，今兒我便一併跟你說了吧。”
方天朗聞言擡頭，心中已經有了某種預感。
方老爺子沒有等到方天朗說話，只是自顧自的道，“想來你也猜到了，沒錯，那裡面葬着的，都是你王家的先輩們。”
方天朗聞言整個身子就是一震，難怪了，這麼多年以來，老爺子幾乎是每年清明，都會帶自己前往迷霧山祭拜，卻從來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也不跟自己明說那裡葬的究竟是什麼人。
“當年王家被滅門之後，我實在不忍心看着王家整個家族暴屍荒野，這才偷摸着從亂葬崗將人給弄了出來，買下了迷霧山，將他們葬在了那裡。”
方老爺子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藏在心底近二十年的秘密說出來，整個人都像是輕鬆了不少。
“那王叔”直到這個時候，方天朗這才擡頭看向方老爺子，輕聲問道。
其實他是想問，王守信是不是王家人。
“他本是王家護院，年輕時受過你祖父的恩惠，那日正好不在，這才躲過了一劫，等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方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方天朗一眼，這才說道，“上次給你的東西，雖算不上王家的傳家之寶，卻是你祖父生前最喜歡的東西。”
方天朗聞言沉默不語，方老爺子也知道，這件事情對於方天朗來說，實在是太過震驚了，一時間怕是消化不了。
方天朗點頭，沉默良久，這纔再次開口，“那麼老爺子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要我手下留情，還是希望我不再計較？亦或者離開方家？”
方老爺子聞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
“祖父知道，這些年，因爲他們，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祖父也不是爲他們求情，只是希望你能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對他們網開一面，我也會盡我所能，讓他們不再爲難於你。”
一直以來，方天朗與嫡系那邊的鬥爭，方老爺子都看在眼裡，不管誰勝誰負，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兒，不過，他一般都只是選擇袖手旁觀，不到萬不得已，從來不插手。
以往，都是由他出面救方天朗，而現在這兩年，卻換成了他要出面救助的對象，卻換成了長房長媳這邊。
方老爺子的心中，即有對兒媳和孫子那邊執迷不悟的失望，也有對方天朗成長的欣慰。
方天朗就這麼看着方老爺子，沒有再說話。
原本，他和那邊的爭鬥一直都沒有停止過。